蕭逸一招失手,臉色更顯蒼白,只淡淡掃了一眼鮮血淋漓的肩膀,便面無表情地挺劍再刺。
沐之秋一瞬不瞬地死死盯着被大網裹住變成球形的玩偶師,人不是皮球,能變成這種體型就和縮骨功一樣,靠的是真氣和技巧,皮球充氣越足彈得越高,但也越脆弱,只需要一根針就能讓皮球泄氣,但這玩偶師變成球之後卻像顆實心的橡膠球,蕭逸的劍身刺中他都被他彈開,如此逆天的邪功,讓沐之秋非常抓狂。
偏偏玩偶師把身體捲成了球形,手腳還能跟癩蛤蟆一樣撐在身體外側,一點兒也不影響行走和偷襲,這般下來,蕭逸就變得非常被動。這就好像人在跟機器人打鬥一樣,明明人比機器人靈活,也比機器人聰明,但就因爲對方是不知道痛,也不會流血、損耗體力的機器,所以人只能處處受到限制,還被動地接受捱打。
沐之秋有種強烈的需求,她要找到玩偶師的弱點,一定要找出玩偶師的弱點,這樣才能幫蕭逸除掉玩偶師。
許是受海洋暖流的影響,小島上非但不冷,反而溫暖如春,陽光灑在海面上,印出五光十色的粼粼波光。那些光芒由氣流反射,竟在小島上空形成了一圈若有似無的光暈,看起來倒有些像觀音菩薩頭頂的聖光。
此時,這光暈投射到玩偶師的身上,竟讓這廝看起來有些古怪。沐之秋說不出哪裡古怪,總覺得玩偶師好像特別亮,有點閃閃發光的味道,就像健美運動員身上塗抹了一層橄欖油。
要是玩偶師****着身子,出現這樣的情形倒也沒什麼奇怪,偏偏他穿着衣裳,這樣的玩偶師和蕭逸纏鬥在一起,一個亮光閃閃,另一個卻傷痕累累,就顯得無比詭異。
蕭逸又是一劍刺過去,這次卻已學乖,並不和玩偶師硬碰硬,而是試探性地一刺立即收回,同時舞出的劍花已將自己的身體完美地保護在了中間。雖說沒有傷到玩偶師,但玩偶師一時之間倒也拿他沒辦法。
平素蕭逸出劍極快,沐之秋很少能看清,寒光軟劍又是世間罕有的利刃,開山劈石削鐵如泥都不在話下。但此時蕭逸的動作十分緩慢,就算沐之秋看起來也覺得好像太慢了點,那種感覺,像是在水裡揮劍,又像是身體被流沙控制,或者身上糊滿了石油瀝青般異常吃力。
心頭猛地一震,沐之秋大喊道:“蕭逸!不要打貼身戰,玩偶師的身上有毒,那張大網上也有毒!”
隨着沐之秋的話音響起,玩偶師不避不躲,卻是徒手去捉蕭逸,那模樣,竟像是巴不得將蕭逸抓到近處,要將蕭逸一同裹進那氣球裡去一樣。
蕭逸經沐之秋提醒,卻是有了防備,玩偶師出手雖快,依然比蕭逸的動作慢了半拍。蕭逸的身形才閃開,玩偶師的手已經抓向他身後的一棵櫻樹。
不過是五指伸出,在櫻樹上一蹭而過,那櫻樹上卻突然染上了一層莫名的黃色,這黃色一經沾染,便如同傳染病般迅速在樹身上蔓延開來,不過幾分鐘,茂盛的一棵櫻樹整個都變成了黃色,連那滿樹的粉色櫻花都沒有逃過,乍一看去,倒像是吹糖人的師傅吹出一棵惟妙惟肖的糖櫻樹。
那東西很奇怪,像是晶體,又像是液體,似乎很粘稠,看上去又十分清亮透明。要不是被光暈映照出淺淺的黃色,極難被人發現。
這是什麼邪功?沐之秋蹙眉,她隱隱有種不好的感覺,玩偶師的身體能分泌出這種東西和她下的那種神經毒素有關。但那神經毒素沒有傳染性,也不可能平白無故分泌出這樣發亮的東西。
不管這是什麼,沐之秋能肯定一點,這種東西有毒。
玩偶師一招失手,卻是微微一愣,突然狂笑道:“小姑娘倒是聰明,我得此物護體還要多謝你給我下毒,若不是那深海水妖對你所下毒藥情有獨鍾,只怕我已是海底的一抹孤魂了。不過,這等殊榮已經便宜了那條老狗,你們兩個嫩娃娃是乖乖繳械投降,還是等着我將你二人做成糖人兒和那老狗一樣丟進海里去祭奠深海水妖?”
深海水妖?什麼東西?
沐之秋在腦子裡將以前看過的電影、電視劇還有書籍中關於深海水妖的東西過濾一遍,未被人類認知的東西都有可能被稱之爲妖,尤其是在這樣的時代裡。她當然知道這世上沒有什麼水妖,無非是人類尚不知道的某種海洋生物罷了。
能被稱之爲深海水妖的東西一定非常大,就像是幾千米的深海之中的章魚、海蛇、海鰻,或者食人魚類。
沐之秋的目光中露出一絲決絕,既然玩偶師功力提升,身體裡又能分泌劇毒,蕭逸想要贏他必然要付出一定的代價,蕭逸素來狂妄高傲,和玩偶師糾纏了這麼久遍體鱗傷,卻未傷及玩偶師分毫,便是再冷靜,心中也難免狂躁。繼續這般打持久戰對蕭逸是極其不利的,就算蕭逸的忍耐力再好,和一個打不死砍不傷的老怪物纏鬥,最終吃虧的還是蕭逸。
本來還幻想着老頑童能突然冒出來幫他們一把,但聽玩偶師所言,老頑童卻是已經被那深海水妖害了。
如此,玩偶師的身上又多揹負了一條人命。數債並還,她便冒險搏上一搏。
蕭逸和玩偶師對決將戰線拉得很長,他意在將玩偶師的注意力吸引到他這裡,好讓沐之秋處於安全境地。玩偶師倒也深解人意,自持天下無敵,倒也不欲用沐之秋這樣一個小姑娘來要挾蕭逸,似故意在沐之秋面前炫耀,想讓她親眼看着他如何戰勝蕭逸。他二人只管戰成一團,卻是離沐之秋越來越遠,誰也沒注意沐之秋的動作。
沐之秋一直在外圍觀看,蕭逸和玩偶師的對戰極具破壞性,但倆人像是商量好了一般,都極力避開她所站的位置,所以,除了她這一面外,其他方位的櫻樹和岩石都被蹂躪得一片狼藉。那棵被玩偶師變成糖人兒的櫻樹也未嘗倖免,在他們的掌風下被劈成了一截一截,沐之秋看上的就是這些斷裂的糖櫻樹。
她觀察得很仔細,糖櫻樹裂開時正巧樹下鑽出一隻兔子,許是這兔子到了壽終正寢的時辰,正好一截斷裂的糖櫻樹落下來劈在了兔子的身上,那兔子頃刻間便被攔腰斬斷,可憐兔子還呈現着奔跑逃命的姿勢,被劈開的前半截身子竟在慣性的作用下又往前顛簸了幾步,這才一頭紮在地上氣絕身亡。
不過一截樹枝,即便裂口朝下地紮下來,頂多在兔子身上扎個血窟窿,怎麼也不可能將兔子劈成兩截。產生如此效果,那樹枝該有多麼鋒利堅硬?
沐之秋沒工夫研究糖櫻樹上的毒液是怎麼合成的,但她知道,這樣一截樹枝,用好了,將是可摧鋼鐵的武器。便是玩偶師渾身帶毒,試一試又有何妨?
如果糖櫻樹枝斬在玩偶師身上不能傷他分毫,頂多樹枝折斷,己方並不吃虧,可如果遇到空氣發生變化的糖櫻樹比玩偶師身上正在分泌的毒液更加堅硬,那指不定就能在玩偶師的身上戳出個血窟窿。不管能不能一招奪其命,至少比現在這樣,讓蕭逸被動挨打要好得多。
所謂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哪一個更厲害?沐之秋要的就是答案。
蕭逸那邊,寒光軟劍難以傷及玩偶師,他又要顧慮沐之秋的安危,處處受制,雖躲避靈巧,卻已落入下風。她若再袖手旁觀,蕭逸十招之內必敗無疑。
此舉只能成功不能失敗,困獸猶鬥,如果她和蕭逸集二人之力還不能傷玩偶師半分,那就只有同歸於盡了。
沐之秋在心裡分析過,人捲成球是有可能的,便是用雙手抱膝團住身子的姿勢。這樣可以將人體上最薄弱的地方全都保護起來。
玩偶師修習過地遁之術,身體異於常人實屬正常,但再怎麼不同,他也不可能肚皮朝外從背部將自己捲起來,那樣的姿勢,就算在《終結者》裡也看不到。
高手對決,爭的是先機,誰的動作更快,誰能保護好自己,誰就有可能贏。之所以蕭逸贏不了,不是因爲蕭逸的實力不夠強,而是蕭逸不瞭解玩偶師的弱點,沒找到玩偶師身上的命門。
但凡是人,就一定會有弱點,練武之人尤其如此。沐之秋以前看小說,知道習武之人,尤其是練習鐵布衫之類刀槍不入的功夫的人身上都有個弱點,叫做命門,生死搏鬥時,命門不僅是輸贏的關鍵,還直接關係生死。
顯然這個道理蕭逸也懂,他騰挪閃跳,與玩偶師極力周旋,並不直接硬拼,手中的寒光軟劍卻不停地在玩偶師身上東戳一劍西扎一下,明擺着就是在試探。一個人的身上有那麼多部位,每一個部位都有可能是練功者的命名,倘若摸不準對手的路數,便只能這樣一劍一劍地刺探。以蕭逸目前的狀態,只怕還沒找到玩偶師的命門,就得被玩偶師累死。
玩偶師現在既然有金剛不壞之身,那他身體最薄弱的地方可能會是哪裡?
一個人團起身子把自己捲起來,其實這是一種最直接的保護方式,這樣做,能夠保護身體的兩個重要部位,一個是腹部,另一個是胸部。
腹部以前是玩偶師隱藏真容的部位,那裡最有可能是玩偶師的命門。只是,她在被玩偶師拎上崖頂時,親眼看見玩偶師臉上爆裂開的皮膚裡面呈現着一根根森然的白骨。腹部乃是空腔器官,裡面不會有一根根白骨,人體出現一根根排列整齊的白骨的部位只能是胸部,因爲胸部會有肋骨。
沐之秋的眸中精光一閃,玩偶師身上的命門是他的胸部。如果沐之秋的推測沒有錯的話,此時,玩偶師真正的臉就應該隱藏在他的胸部。
想通這一點,一切都變得簡單起來。既然玩偶師身上最薄弱最柔軟的部位是他的胸部,沐之秋只要聲東擊西,努力吸引玩偶師的注意,讓蕭逸騰出手來給予玩偶師命門致命的一擊,那他們就能贏得這場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