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八卦本來就晦澀難懂,再被這島上的地形和植被加以掩飾,若不是老頑童和蕭逸智慧過人,豈能發現這其中的玄機?
一條古怪的地下河流若是放在二十一世紀,沐之秋只會讚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但現在,沐之秋腦子裡浮現出來的第一印象就是護城河。
沒錯,這是一條隱蔽又兇險的護城河,進能將大海和山洞隔離開來,退能引來海水淹沒山洞。這樣的結構難道會是一種巧合?
倘若大自然能造化出這樣的巧合來,沐之秋只能讚歎上帝之手太妹會玩兒。
這完全是一種自衛和甕中捉鱉共存的方式,不進則退,殺身成仁。要麼贏得乾乾淨淨,要麼輸得一敗塗地。
這世上有誰能將這樣的野心隱藏得如此之深?沐之秋腦海裡莫名其妙地浮現出了三個字——“小日本”。
如果這個小島真的是倭國建立的某個秘密基地,那麼,那些海盜?
猛地擡起頭,正對上蕭逸和老頑童的眼睛。此時蕭逸和老頑童眸中的肅殺和興奮驚人地一致,竟讓沐之秋莫名地產生出一種錯覺,蕭逸是老頑童的兒子。
搖頭將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甩掉,沐之秋衝二人點點頭。
見她已完全看明白了,蕭逸和老頑童交換了一下眼神,迅速將地上的地形圖抹掉。老頑童身形一晃,已隱入山洞深處。
昨日剛尋到這個山洞時,沐之秋就發現這個山洞深處還能往裡延伸。只是那個不知道能通向哪裡的洞口被掩在半個洞壁之後,只留下一條不足五公分的裂縫。
這樣的裂縫別說猛獸,便是一條蛇,想爬出來也沒那麼容易。所以儘管那裂縫透着陰森森的寒意,沐之秋還是將其忽略了。不過,她在給蕭逸鋪花瓣牀時依然多長了個心眼兒,遠離那道裂隙,且正面對着它。這樣,即便真的有什麼東西會在半夜從裂縫裡爬出來,她也能及時察覺。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小心思被老頑童看透了,昨晚老頑童一整夜都坐在蕭逸的花瓣牀前監視他們的親暱。但正因如此,那條裂縫就被老頑童擋住了,這就等於老頑童將裂縫內的危險也都擋在了身後。
換句話說,一旦真的有危險來襲,第一個面臨危險的不會是她,更不會是她身後的蕭逸,而是老頑童。
昨晚蕭逸睡着之後有那麼一瞬間,沐之秋想對老頑童和盤托出。可是,當她愧疚的目光與老頑童的相遇時,她竟在老頑童的眼睛裡讀出了了然、寬容和寵溺。那一刻,沐之秋所有的愧疚都變成了羞憤。一直到老頑童咧開嘴露出他那嚇死人的笑容,將他的一隻手輕輕撫在她頭上,沐之秋才沉沉睡去。
她知道老頑童昨晚給她輸了真氣,老頑童是在保護她,同時也在保護蕭逸。某種程度上來說,老頑童有着和蕭逸相同的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潛質。不同的是老頑童歷經滄桑,早已看透一切,比蕭逸更多出一份灑脫和隨遇而安。
所以早起時,沐之秋並沒有將事情點破,這是她和老頑童之間的默契,是他們之間的秘密,是她唯一能報答給老頑童的那份少得可憐卻又無比珍貴的父女之情。
如果地形圖上所有的跡象都顯示,這個山洞是整座小島的關鍵,那麼,山洞的秘密只能隱藏在那條裂縫之後。
普通人想要穿過裂縫鑽進洞壁裡去,那是天方夜譚,但這種事對老頑童沒有任何難度,否則,他也無法駕馭那麼大一座會移動的地宮。
沐之秋現在真的有點坐不住了,凡事只要和倭國扯上關係就會變得醜惡不堪,便是這如人間仙境般的櫻花小島,一旦成了倭國的秘密基地,那就不再美麗,而成了她眼中的人間地獄。
她很想讓蕭逸去幫幫老頑童,那裂縫後面是誰也看不見的世界,被倭人如此隱秘地藏起來的,也許不是金光燦燦的財寶,或許還有不爲人知的兇險。
蕭逸的身體已經恢復了七八成,有他做後盾,老頑童就不會面臨腹背受敵的危險。但沐之秋明白,此時,就算她拿把鋼刀架在蕭逸的脖子上,蕭逸也不會離開她。
這應該是蕭逸和老頑童之間的默契,面對危險,他二人不用約定就達成了共識,一個人去面對危險,另一個寸步不離地在她身邊保護她。
沐之秋多少有點明白蕭逸方纔爲何一定要堅持先吃飯,若是危險真的在頃刻間降臨,或許,這是他們在小島上能吃到的最後一頓飽飯。
蕭逸看出她心中不安,將她攬至懷中坐在榻上,一隻手握住她,修長的手指一下下輕撫着沐之秋的手背,“別擔心!你師父武功在我之上,這世上能傷得了他的人並不多。”
沐之秋想笑一笑,脣角緊繃,卻是怎麼樣也笑不出來。
蕭逸端起桌上的茶水,重新換上,道:“喝一些茶潤潤嗓子,你的嘴脣都要裂了。”
見沐之秋神色黯然,只是緊抱住他的腰將頭紮在他懷裡動也不動,蕭逸無奈地嘆了口氣,喝了一口茶便俯下頭來吻住她。
茶水一點點哺進她嘴裡,沐之秋的臉色才漸漸活泛過來。她用這種方法給太后哺過藥,後來蕭逸就學會了。記得蕭逸第一次這樣給她哺食時,她覺得很噁心,此時,蕭逸故伎重演,貼着蕭逸的脣,感受茶水中他的氣息,她躁動的心卻莫名地平靜下來。
“蕭逸?你知不知道我爲什麼這麼痛恨倭國和倭人?”
凝視懷中的人兒,蕭逸沒有做聲,目光中卻帶着鼓勵。
沐之秋的眉頭一點點蹙起來,越皺越厲害,最後在眉心處擰了個大大的疙瘩。
“我來到靜安王朝以前,生活在一個叫二十一世紀的地方,我的國家叫中國,大體情況與靜安王朝有些相似,在我的祖國東面,也有一個小島與我的祖國毗鄰大海而居,與倭國現在所處的位置一模一樣,那個島國叫日本。在我出生之前,我的祖國經歷了一場浩劫,歷史上稱那場浩劫爲戰爭,但我卻始終認爲那是一場浩劫,是一場屠殺。我曾經參觀過祖國的戰後紀念館,看到了許多歷史資料和圖片,那已經不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我能想到形容日本的只有兩個字——‘野獸’。我的同胞都是善良、淳樸、安於現狀的人,他們喜歡過平淡安定的生活,但日本國卻非常好戰,他們發動了那場浩劫,用了八年時間,佔領了我的祖國將近一半的領土,我的祖國有五百多萬軍人戰死,將近七百萬同胞被無辜屠殺。那些被屠殺的我的同胞們,有很多是手無寸鐵的婦女、老人和孩子。都說稚子無辜,可是,日本人卻將那些孩子們的頭顱砍下來挑在刺刀上當球踢,將有孕在身的婦女剖腹挖心,將那些已經孕育成型的胎兒……”
“別說了,秋兒,別說了!”蕭逸的脣急急地俯下來蓋住了她的脣。
他不知道,他從來都不知道這些。數量如此龐大的百姓死於非命,秋兒說得對,那不是一場戰爭,那是屠殺,是超出他想象的屠殺。
蕭逸一直知道他的小女人痛恨倭人,這種痛恨是由骨子裡帶出來的,因爲痛恨,所以關注,因爲關注,所以她熟悉倭人的一切。
蕭逸曾經奇怪過,他的小女人何來這般刻骨銘心的仇恨,便是靜安王朝,也有一些人娶過倭人女子,比如丞相沐忠國。
他的秋兒帶着一半褚國皇室的血統,褚國人素來與倭人走得近,聯姻者更是數不勝數,便是皇室,也習以爲常。
當初秋兒爲了證實自己的身份,甘願冒死闖入丞相府一探究竟,他雖心存疑惑,卻也只當他的小女人孤傲高潔,不願與沐之冬同流合污,他從來沒想過他的小女人身上揹負着歷史的國恨家仇。聽着她敘述時牙齒顫抖磕碰的聲音,蕭逸整顆心都被揪成了一團。
“過去的歷史,我沒有機會陪着你見證,今後的歷史,我會陪着你一起走過。秋兒!終此一生,蕭逸絕不會讓倭國的鐵騎踏上我靜安王朝的土地,也絕不允許倭人的屠刀落在我靜安王朝的子民身上,你可信我?”
凝視這個男人許久,沐之秋的眼角終於滾落兩顆大大的淚珠,“我信你!”
她不該糾結在另一個時空的歷史裡,但是,那樣的浩劫,那樣的屠殺,怎麼忘記?怎能忘記?若這個時空的倭國不像小日本那樣野心勃勃殘忍嗜殺,或許,她不會這樣逼迫蕭逸,可是。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禮讓三分,人還犯我,還他一針,人再犯我,她只能斬草除根。
身後突然傳來老頑童的呼喚聲:“逸兒,秋兒!找到入口了!”
蕭逸和沐之秋同時站起來,相互對視一眼,便緊隨老頑童走向暗處。
沐之秋本以爲老頑童會利用縮骨功之類的從那條裂縫裡鑽進去,沒想到老頑童比她意料中的還要強橫,他直接在洞壁上劈開了個口子,那口子與裂縫相連,竟像是在洞壁上開了個月亮門。
這等破門而入的手法,恐怕只有生死門門主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纔敢用。
老頑童走在最前面,蕭逸斷後,沐之秋被他倆保護在中間。老頑童的手裡不知何時多出來一支火把,邊出聲提醒,邊謹慎地往深處走。
老頑童長年生活在地宮裡,有沒有火把都不影響他的視覺。蕭逸武功高強,便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山洞裡,他也行動如常,此時,他二人冒着被發現的危險用火把照明,顧慮的不過是她而已。
先前老頑童獨自一人潛入裂縫,沐之秋提心吊膽,此時自己跟着他們處身於險境時,她卻不怕了。興許是被兩個絕世高手小心翼翼地保護着,她還有點說不出來的興奮。
倭人選擇這樣一個隱蔽的地方當做基地,這裡,藏着些什麼?
對於小日本這種殘忍好戰,又喜怒無常的民族,沐之秋實在猜不到。或許山洞裡有大量的財寶,或許是兵器,或許還有其他的。
走了小半個時辰,地勢開始慢慢傾斜,沐之秋明顯能感覺到他們正在一點點往地底下走。
果然,老頑童提示道:“小心腳下,我們現在正往地下密室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