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懂沐之秋眼眸中的欣賞,蕭逸心頭一跳,真想再度將她樓進懷裡好好疼惜,但他卻生生地壓住了這個念頭。
眼下時機尚未成熟,他不想因小失大。通過今日他已看出來了,沐之秋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冷靜理智如她,精明聰慧如她,最能辨清人心好壞,只要敢去算計她,對她多出一點點褻瀆之心,她都會用她無往不催的鋒芒去應對,那樣的結局只能是兩敗俱傷。
他既然認定了她,便再不會與她爲敵惹她不快。他要保護她,要幫助她,要做她強大的後盾,將以前欠她的全都一點點補回來。蕭逸知道,只有徹底征服了沐之秋的心,他纔有可能真正擁有她這個人。
不管是沐之秋的人還是沐之秋的心,他蕭逸此生都要定了。所以蕭逸不願操之過急,以免適得其反,他會耐下性子慢慢地等,等着沐之秋心甘情願地一步步邁進他的溫柔陷阱。雖說面對這般誘惑力十足的她想做到這點太難,但他會堅持,蕭逸相信,他絕不會輸給上官雲清,他一定會是最後的那個贏家。
擡手指向腳下的葬崗子,蕭逸話鋒一轉道:“我在此觀察了一個時辰,發現此地地勢太低,不但容易被水淹,還容易滋生瘴氣。難怪你心心念念要將已埋葬的麻風病人屍首全都挖出來焚燒,如果不經過特殊處理,只怕要不了幾年,‘死亡村’裡就再也沒有一個活人了。”
“你竟能看出這些?”沐之秋激動得難以復加,眸中也多出不加掩飾的喜悅。
蕭逸說得沒錯,這的確是沐之秋始終堅持要將葬崗子裡的麻風病人屍體挖出來焚燒的原因。葬崗子地勢偏低,容易囤積淤水,且太陽照不到,極易滋生細菌和病毒。加上山谷裡特有的地形,在夏季會引發光化學反應,就如同當年美國洛杉磯的光化學事件和英國倫敦的煙霧事件一樣引起大災難。
古人自然不知道光化學反應是什麼,所以蕭逸能想到瘴氣真的是奇蹟。沐之秋的心頭一下子就敞亮起來,若不是蕭逸提醒,她自己都不會想到這麼深遠。
沐之秋一直打算將村東窪地的村民祖墳都遷到這裡來,但她心裡總有些不踏實,自己也說不清楚在擔心什麼,所以一直和上官雲清商量着集中焚屍,卻始終沒敢輕舉妄動。
今夜湊巧遇到蕭逸和上官雲清發生爭執,反正牀不夠睡,她這纔打算來葬崗子實地探查打發時間,也正好看看問題究竟出現在了哪裡。沒想到自己尚在夢中,蕭逸便已犀利地尋找到了問題的癥結,他僅僅是在葬崗子邊站着觀察了一個時辰啊,如何就能這般尖銳強悍?若他受過專業訓練,將是多麼令人咋舌的傳染病專家?
想當初上官雲清選擇這塊地方安葬麻風病人只爲取其偏僻、隱蔽,並未做深究,沒想到從未涉足過醫學的蕭逸卻能一眼看出本質,他簡直就是當世奇才。
“蕭逸?你太厲害了。此事事關重大,你竟能一陣見血,你知道麼?你救了‘死亡村’內八十多口人的命啊!我簡直,我簡直開始崇拜你了。”口不遮攔下,沐之秋看向蕭逸的目光也漸漸熱烈起來。
“真的麼?”蕭逸頗爲邪魅地與她對視,脣邊已挑起淺淺的笑意,自信中帶着蠱惑人心的魅力,“那秋兒就崇拜我吧!本王一定不讓你失望!”
此時才發現他的好,他的好豈止這些?總有一日,他要讓她知道,她的夫君是多麼強大的一個人,哪怕她要摘天上的星星,他也能眼睛不眨地給她摘下來。
呵!誇他胖他就喘,還真不謙虛,沐之秋笑了。
她笑得很滿足,也很得意。她不得不承認蕭逸確實有不謙虛的資本,想她一個二十一世紀穿越過來的傳染病專家都不能及時發現的問題,卻被他一從未學過傳染病學的毛頭小青年一語中的,便由不得她不對他刮目相看。不過,這樣一個曠世奇才是她發現的,難道她不該沾沾自喜嗎?
見自己的玩笑話非但沒惹沐之秋生氣,她臉上還露出明顯的得意和滿足,蕭逸便放下心來。收了笑,他道:“秋兒,既然此地不適合埋葬屍骨,明日將麻風病人屍首起出焚燒後便將這裡填平吧?我們再尋個風水好的去處埋葬村民們的祖先,那樣,就不怕會引起大夥兒的不滿了。”
“好辦法!”一高興,沐之秋竟重重地拍了拍蕭逸的肩膀,非但如此,她還像在二十一世紀和隊友們在一起時那樣,用手肘支在了蕭逸的肩膀上,樂呵呵地說:“蕭逸,你可真是個天才!”
所謂得意忘形指的就是沐之秋這樣的人,只要一和防病扯上關係,她就會變得生龍活虎興奮異常。她的個頭明明比蕭逸矮一大截,卻非要去拍蕭逸的肩膀,而且還擺出來這麼彆扭不着調的姿勢來。瞬時間便給蕭逸造成一種錯覺,沐之秋主動伸開手臂想要擁抱他。
蕭逸一下子就愣怔住了,甚至產生出展開雙臂迎接她的衝動。
只是沒等他回過神來,沐之秋又急切地說:“蕭逸?你加入我和雲清的應急小分隊好不好?好不好?”
她的聲音裡不僅帶着淡淡的哀求,還有着深深的期盼和渴望,不自禁下,竟扯住蕭逸的袖子使勁地搖了搖。
“應急小分隊?”蕭逸皺皺眉,她是在求他麼?這個狂妄的小女人終於肯低下她高傲的頭顱正眼看他、哀求他了嗎?
明明看見沐之秋的期盼,聽見她的哀求,蕭逸心存不忍的,可一牽扯到上官雲清,他就沒來由地感到不爽。
那個神仙一樣雲淡風輕的男人,那個飄逸俊美到連他都會不自信的男人,在這個小女人眼睛裡,他們倆誰更重要一些?
狠狠心,薄脣輕抿,蕭逸淡淡地問:“在秋兒心中我與上官雲清誰更像天才?”
聲音雖然平淡無奇,但蕭逸的脊背卻挺得筆直,他真的十分期待她的答案,就和她想要讓他加入她的什麼小分隊一樣渴望。
沐之秋愣了一下,天,這個男人是在吃醋嗎?怎麼會問出如此荒唐幼稚的問題?就像兩個學習成績優秀的小學生非要在老師面前賣力表現,一分高下一樣。
本想糊弄他一下,更或者直接冷嘲熱諷。但一對上蕭逸認真嚴肅,還透着微微不滿的目光,沐之秋便說不出口了。
想了想,只好鬆開手,實話實說道:“你們倆都是天才,雲清沒有專門學過傳染病,他最擅長中醫的按摩鍼灸和湯劑,是醫學界罕見的奇才。而你,非但從未研習過醫術,更別提傳染病學,只怕像你這樣的曠世奇才世上再難尋覓。所以在我心目中,你和雲清一樣優秀,一樣難得,你們倆都是天才。”
這算什麼回答?蕭逸的眉頭猛地蹙緊了,他不滿意,十分不滿意。今晚是對這個死女人太好了嗎?才讓她忘記了自己的本分?她竟然把他和上官雲清相提並論,還大言不慚地說他們倆在她心目中一樣。
怎麼可能會一樣?他是她的未婚夫婿,上官雲清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偶遇的路人罷了。總有一天,他會讓沐之秋知道誰纔是她心目中的唯一。
冷哼一聲,蕭逸道:“應急小分隊這樣的事兒便留給上官雲清去做吧,本王很忙,無暇做這樣的事兒!”
沐之秋愣了愣,蕭逸是在拒絕嗎?不過他說得很對,他是靜安王朝的靖王爺,是皇帝最器重的皇子,以後也許會被冊封爲太子繼而登基爲帝,怎麼可能屈尊來做她的應急小分隊隊員?原是她不識好歹癡人說夢了。
微感失落,脣邊卻泛起一抹苦笑,沐之秋輕聲道:“蕭逸?你知道我的理想嗎?南丁格爾雖是病患心中的提燈天使,她卻不能預測疾病。我從小就有個夢想,長大以後一定要做個能夠預測疾病,預防疾病的專家,讓這世上再也沒有疾病發生,讓所有的人都能生活在一個乾淨、舒適、安全的綠色空間裡。所以我卯足了勁去拼,用盡全力去努力,但,我只是滄海一慄,僅憑我一個人的力量什麼也改變不了。每年都會有那麼多人死於未曾防範的疾病,有那麼多可愛的孩子喪失家園,失去快樂。所以我總在想,這輩子我一定要組建一支隊伍,一支技術過硬,紀律嚴明,有着鋼鐵意志的隊伍。我要讓我的隊伍爲人們保駕護航,儘可能地給老百姓提供一片純淨的天空。”
她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夢幻,不是太清楚,但卻帶着明顯的真摯和嚮往。這一刻不知道爲什麼,沐之秋就想把心裡的想法對蕭逸說出來,並不是非要強迫蕭逸加入自己的隊伍,只是需要有個人和她一起分享這份執着和奢望。
其實沐之秋很明白,在靜安王朝想要實現這個夢想幾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她說這些的時候沒有任何心理負擔,也不帶任何功利心態。
蕭逸有些驚愕地看着她卻沒有說話,眼眸如深沉的大海般叫人看不透,只是,從他輕微蹙着的眉宇間,能讀出此時他心目中早已驚濤駭浪。
他看上的女人,果然胸懷大志,雖說她的話他不能完全聽懂,但沐之秋的氣魄蕭逸卻完全能領會。這樣的胸襟和氣度,連他都不曾想過,她是從何而來的?
眸光一凜,蕭逸突然說:“你不是丞相府的大小姐,你是誰?”
沐之秋似乎早料到他會這麼說,搖搖頭,笑道:“我早就告訴過你我不是丞相府的大小姐,你也早就知道了不是嗎?我是誰?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誰,蕭逸?你能告訴我我是誰嗎?我爲什麼要到這裡來?”
從她剛纔說出這番話時起,沐之秋就沒有打算隱瞞蕭逸。她知道這麼做很危險,但不知道爲什麼,今晚,在他身邊,她就是很想將這些話說出來。這些對上官雲清都不曾說出的話,就這麼自然而然地說給蕭逸聽了,就好像壓抑了很久,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聽懂的聽衆。
低下頭認真地打量沐之秋,許久,蕭逸才淡淡地說:“我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曾經經歷過什麼,沐之秋,我只想告訴你,你是我認定了的女人,所以遲早你都會是我的女人,也只能是我的女人。”
這個男人,固執得不可理喻,但也霸道到不可理喻,強大到不可理喻。他明知道自己不是丞相府的大小姐,明知道自己不是以前那個軟弱可欺的沐之秋,他還是認定她,應該說他傻,還是他太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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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自信和霸道登時激發了沐之秋的鬥志,只不過,連沐之秋自己都沒意識到,心裡那股憂傷和不安突然就煙消雲散了。
“好!蕭逸,那咱們就來賭一賭,看看究竟是我能擺脫你,還是你能抓住我。”
此時的沐之秋一掃先前的頹敗,自信將她的睿智和冷靜發揮得淋漓盡致,竟讓她散發出奪目的光彩來。
蕭逸呵呵笑道:“不愧是本王看上的女人,這賭局,本王接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