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抱着沐之秋纔出宮門,夜襲便親自趕着馬車迎上來。蕭逸正準備上車,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喚他:“三哥?三嫂?”
一轉身,便見蕭良和蕭楠氣喘吁吁地追上來。兩人的臉色都不好看,目光卻只炯炯地望向他懷裡的沐之秋,看上去竟是一個比一個着急,一個比一個心疼。
“三哥?三嫂她……”
蕭逸本來就煩躁的心,見他二人對秋兒的關切中透着一股莫名的情意,頓覺胸口一陣悶痛,沉着臉道:“本王自會照顧好她,你們自行回府去吧!”
蕭良還不甘心,又湊前一步,“之秋?”這一句便是繞開了蕭逸,直接在和沐之秋說話。
沐之秋實在裝不下去了,好在已經出宮,不算是欺君之罪,便想睜開眼睛。睫毛剛一抖動,蕭逸摟在她肩背處的手臂便狠狠一箍,沐之秋渾身一麻,再不敢隨意動彈,當然,更不敢睜開眼睛。
因爲,經驗告訴她,蕭逸生氣了,而且非常非常生氣。蕭逸生氣的時候,絕對不能繼續挑戰他的情緒,否則,她絕對會被他弄得很慘很慘,搞不好,接下來的十天半個月,她都會被他困在牀上下不來。
蕭逸的身子微微側開,將沐之秋隱在他的臂彎之內,避開蕭良的視線,冷聲問:“八弟還有事麼?沒事本王便帶王妃回去了!”
“三哥?我……”
“這幾日,你和九弟都不必來靖王府探視!”身子一躍,蕭逸已抱着沐之秋上了馬車,砰地一聲將車門關上,“你二人明日幫本王向父皇告十天假,就說靖王妃病了,本王在府中照顧脫不了身。”
話音未落,馬車已絕塵而去,只留下大眼瞪小眼的蕭良和蕭楠。
才一上了馬車,沐之秋便賊頭賊腦地睜開眼睛,討好地低聲道:“蕭逸?嚇到你了嗎?我很好,沒事的!”
但見蕭逸鐵青着臉不說話,她扯開嘴角勉強笑笑,“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要不裝死,只怕黃毅還會再敲兩個時辰,到那時,我可能真的會被累得吐血。再說,我要是不假裝吐血暈倒,父皇和香香公主如何會能放過我和你?”
蕭逸的頭倏地扭過來,噴火的眸子冷冽如冰,沐之秋被他嚇了一跳,臉上的笑容一僵,脫口道:“我,我真的沒事,只不過跳鋼管舞跳得有點脫力,剛纔暈倒是裝的,我也沒吐血,那是我咬破嘴脣流出來的血。你,你給我喂固本丹的時候,不是已經發現了嗎?”
本是脫口而出的話,竟被他要殺人的目光逼得吞吞吐吐。哪想,做了解釋,蕭逸非但沒有轉憂爲喜,反而如同怒目金剛般,俊眉一挑怒道:“如此膽大妄爲,回府禁足十日!”
“啊?”沐之秋目瞪口呆。這廝不會是真的想把自己在牀上困十天吧?好像,他剛纔讓蕭良和蕭楠替他給皇帝告十天假呢?
一想到蕭逸欲求難平的鑽研精神,沐之秋不由地暗抽了口涼氣。
馬車上的空氣登時凝固起來,過了一炷香的工夫,沐之秋終於理虧地扯了扯蕭逸的袖子,蕭逸卻不理她,固執地將臉扭向一側。
“蕭逸?你看,我要是真的暈過去,恐怕就不是順着黃金柱子滑下來,而是直接一腦袋栽下來了。以你的智慧,豈能看不透我的用意?我急急忙忙撲上前不就是配合我的嗎?現在你生這麼大的氣,還要將我禁足十日,你不覺得這麼做太過分了嗎?你……”
“過分?”
沐之秋的身子一抖,剩下的話完全噎回了肚子裡。
話說,這麼被他抱着很難受啊!
在蕭逸懷裡扭了扭身子,她柔聲道:“蕭逸!能不能放我下來?你勒得我透不過氣了!”
蕭逸依然目視前方,看都不看她,手臂卻更加用力地一勒,幾乎和剛纔一樣的動作,沐之秋頓覺胸口一陣悶痛,渾身麻木難耐,已輕呼出聲。
好吧,她承認方纔裝死那一幕有點嚇人,讓蕭逸擔心,是她不對。但她的心思他不是早已猜出來了嗎?那他爲什麼還要生氣?
怯怯地看蕭逸良久,咬咬牙,終於嘟起嘴巴湊上去主動親他,“逸!我錯了,你不要再生氣了好不好?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但是,我也想爲你做點什麼啊!”
這是認識沐之秋以來,她第一次對自己說這樣的軟話,蕭逸堅硬的心,頓時就化成了一灘泥。他昨晚被褚國使團拖住,今夜又被父皇軟禁在悔心宮內,已經有兩天沒見到她了,難道她不知道他想她,他擔心她嗎?這兩天他承受了太多,只要一想到她昨夜的夢話,他的心就一抽一抽地痛,她怎麼可以這樣不愛惜自己?這樣不信任他?
“以後站在本王身後便好,不許再如此鋒芒畢露地衝在前面!”
“哦!知道了!”她癟癟嘴,有些委屈,卻又有些不甘心,遂悄聲嘀咕道:“誰想衝在前面來着?若不是你在外面左一朵桃花右一朵地招惹,我哪裡會費這麼多心思?”
“嗯?”蕭逸才緩過來一些的面色立刻又黑了幾分,怒道:“你說什麼?可是本王罰你禁足十天太輕了?不如改成一個月如何?”
沐之秋:“……”
“倘若你以後再敢當衆跳什麼鋼管舞,本王就將你捆在牀上,一輩子都不許你出門。”
沐之秋纔要反駁,蕭逸的脣已熱烈地吻下來,“實在想跳,就在牀上陪爲夫一起跳,爲夫一定不會讓秋兒跳到吐血。”
這廝,怎地生氣都會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前世的他一定是妖孽,絕對的妖孽。
一吻結束,沐之秋想從蕭逸懷中掙脫出來,蕭逸卻壓住她不放。擡頭看他,但見蕭逸眼眸中似乎浮現着點點殺意,沐之秋遂問道:“你可是瞧出了什麼?”
“那個宮女,夜襲沒找到!”
果然,聰明如蕭逸,已經察覺出了異常。
“她在鳳棲宮!”
蕭逸並未表現出驚奇,只是眸中的戾氣又增加了幾分,淡淡道:“果然在鳳棲宮!”
一切早就在他的意料中了吧?沐之秋覺得胸口有點堵,或許,蕭逸比她看出來的還要早,他是不敢相信,還是根本就不願相信?
蕭良和蕭楠追上來,他強迫她繼續假裝昏迷,難道不是爲了混淆視聽嗎?
忍了半天沒忍住,沐之秋再問:“你是如何看出來的?”
蕭逸目光幽深,淡然道:“以你對突發事件的反應,絕不可能被那碗湯藥灑中,除非,那碗湯藥被高手控制了力道。便是被潑了滿頭滿臉,你也絕不會允許一名陌生的宮女去給你擦臉。當時你走神,死死握住那名宮女的手腕,我便覺得奇怪。後來你隨剪秋一同去鳳棲宮換衣裳,出來的時候神不守舍,我便猜想,那宮女一定躲在鳳棲宮內,而且易了容。”
頓了頓,終於問道:“她是誰?”
沐之秋冷聲反問:“你已猜出她是誰,又何必再問我?”
“本王不知,難道秋兒不打算告訴本王嗎?”
蕭逸的聲音裡帶着一份少有的嚴厲,使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刺耳。本王?他又在自己面前自稱本王,他究竟是在害怕,還是因爲憤怒?
遲疑一下,沐之秋終於說:“你可還記得倭人血洗靖王府那日,你的雲妹妹曾來過?那天,她……”
蕭逸厲聲打斷她:“裳雲?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沐之秋悶聲問:“你說你的雲妹妹幼時病死了,但我覺得未必。”
“爲何?”
從蕭逸懷中坐起來,離他遠一點,沐之秋眼睛一眯,看向他,“蕭逸?我以前問過你,你的雲妹妹有什麼特徵。你還記得你是如何回答我的嗎?”
蕭逸本已伸出想要重新攬住她的手臂登時僵在了半空中,“裳雲從小喪失雙親,在我母妃身邊長大,性格內向,說話有些口吃。大了以後,口吃的毛病雖改掉了,但說話總喜歡拖長尾音……”
猛地想起那宮女說話時的語氣,話音一頓,蕭逸脫口道:“那宮女是裳雲?”
收回目光,微微垂下頭,不想讓蕭逸看見她眼眸中的失望,沐之秋道:“其實一開始我就不相信你的雲妹妹夭折了,因爲那日在假山之後,你的雲妹妹提到你的時候,口氣不僅僅是崇拜,還很驕傲。知道一個女人什麼時候說到一個男人會驕傲嗎?只有她深愛着那個男人,那個男人又非常出色,而且那個男人還與她十分親近,又很愛護她。這女子說起這個男人時,纔會不由自主地帶着驕傲。所以,那個雲妹妹是真的裳雲,並非倭人奸細。”
身子往後微微靠了靠,便距離蕭逸又遠了幾分,“你那時候說到裳雲的夭折,很是傷心。我知道你想起了你的母妃,所以我寧可選擇相信你,而被判了我自己的直覺。”
“一直到今日,那宮女潑灑我一身的湯藥,她驚呼着撲到我的面前,我的潛意識都拒絕相信她就是你的雲妹妹。但我卻沒有忽略她說話喜歡拖長尾音的熟悉語氣。這便是我爲什麼會走神,讓她擦掉我臉上易容草藥的原因。”
“後來我被剪秋帶去鳳棲宮更衣,再次遇到了她,那時候她已易了容,自以爲我認不出她來,得意忘形下,便將習慣再次流露出來。哼!好一個口吃的雲妹妹,你沒想過吧?她非但沒死,還成了易容高手和口技高手。若不是那從小就習慣了的尾音,只怕這輩子,我們也別想找到她。”
死死盯住沐之秋,蕭逸淡然問道:“所以跳鋼管舞時,你讓黃毅幫你擂鼓,卻不用本王。”
大手終於伸出,將沐之秋輕而易舉地捉回來,像是懲罰,重重地揉進懷裡,“你懷疑本王?”
只有生氣的時候,蕭逸才會在她面前自稱本王。而今晚,他已經在她面前自稱了好幾次本王。
沒有掙扎,沐之秋伸手環住他的腰,“我若懷疑你,就不會嫁給你了。蕭逸,不要因爲自己的一時疏忽或者不忍而懷疑你自己,你確實是最棒的,沒有人比你好。只是,你也是人,裳雲是你妹妹,是你的親人,你愛護她,不願意懷疑她,那是人之常情!”
蕭逸的身子一僵,更加用力地抱住她。
他的小女人哦!得妻若此夫復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