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楠正胡思亂想着,蕭逸已從容地講述起來:“皇上、李丞相,諸位大人們,你們可知靜安王朝虎賁軍乃是何意麼?”
不待衆人回答,蕭逸又道:“虎賁軍乃是虹虎舞跑之意,意指這支軍隊像老虎一般勇猛有力。戰場殺敵,拔刀亮劍,正面交鋒,虎賁軍從來不屑於做那偷雞摸狗人人不齒的暗殺勾當!”
這幾句話蕭逸說得擲地有聲,且他渾身上下帶着一股天然而成的霸氣和狂傲,這般冷然從容地說出來,竟沒有一個人敢反駁。
蕭楠卻是大驚,他從不知道夜襲也有三哥那般的氣勢,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今日他算見識了,難怪八哥曾說阿綠跟着三嫂便染上了三嫂的三分風骨,夜襲自然也有三哥的五分氣質。他原還覺得八哥言過其實,現在看着夜襲,他覺得倒是自己眼拙了,夜襲豈止有三哥的五分氣質,簡直就和三哥一模一樣嘛!
一模一樣?猛地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趕緊啐了自己幾口,靜下心來仔細聽。
“諸位,口說無憑眼見爲實,靖王妃和九皇子方纔的驗屍你們也看見了,可有異議?”
但見衆人皆不由自主地搖頭,蕭逸眸中鋒芒畢露,“仵作大人先前說了,威武將軍等人死於劍傷,又因威武將軍臨死前指認虎賁軍,懷中還揣有虎賁軍的大旗,所以便給虎賁軍坐實了罪名對麼?”
“顯然諸位對虎賁軍是熟悉的,誠然,我靜安王朝的虎賁軍與其他軍隊不同,不喜用刀槍,人人用劍。”扭頭看看沐之秋,蕭逸話鋒一轉:“然,你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虎賁軍喜用劍,是因爲虎賁軍行軍速度極快,劍輕巧便於攜帶,但戰場殺敵,劍實在不是好兵器。也正因如此,虎賁軍的將士個個身懷絕技,能以一當十,所以素來被稱作虎狼之師。”
“靖王爺並非庸才之輩,豈會不知劍的弊端?普通的長劍長約二十寸,寬度僅有一寸半,極少有兩寸的,所以大多數軍隊使用的兵器,通常都不會選擇江湖遊俠的這種長劍,而是會選擇更大殺傷力也更強的兵器。爲了更好地戰場殺敵,將士們也更喜歡使用大刀和長矛,便是我靜安王朝的軍隊亦不例外,亦多使用大刀長矛。唯獨我虎賁軍使用長劍,且我們的長劍與所有的兵器都不同。”
隨手拾起一根棍子,蕭逸在地上畫起來,“虎賁軍使用的長劍長度仍爲二十寸,但寬度卻有所增加,一般都會達到兩寸半至三寸。這般上了戰場,長劍不僅僅能刺殺,亦可以當成大刀砍殺。方纔靖王妃和九皇子已經說過了,威武將軍胸部中兩刀十三劍,腹部中三刀十一劍,四肢上均無刀傷,十八處皆是劍傷。刀傷的創角皆爲一鈍一銳,創口長一寸半到兩寸,乃是刃寬一寸半左右的單刃銳器刺傷或者砍傷的。劍傷的創角皆爲雙銳,創口長一寸到一寸半,亦全是刃寬一寸半左右的雙刃銳器所刺傷。敢問諸位大人,我虎賁軍的長劍最小的都寬兩寸半,要如何才能刺出這般傷口?難道諸位大人在府中都喜歡穿自家夫人和小妾的繡鞋不成?”
“撲哧!”沐之秋實在沒忍住笑出聲來。
說實話她着實沒想到蕭逸的記憶力如此強大,邏輯推理能力如此彪悍,這廝只是不上心,但凡他稍稍注意一點點,他絕對都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天下第一神斷。
一想到方纔他又要調戲她,又要照顧她的身體和情緒,還要觀察得這麼仔細,沐之秋就覺得驕傲。自家的雄孔雀就是好,便是傲嬌也比別人傲嬌得更有資本。
衆大臣們本來就被蕭逸說得啞口無言,沐之秋再一笑,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仵作硬着頭皮道:“你說的雖然有點道理,但是,這也不能說明行兇者不是虎賁軍吧?虎賁軍也可以用別人的長劍殺人不是?”
蠢貨!沐之秋心中暗罵,所以說有些人就是這麼沒眼色,你若不會說話便不要說,沒有人會把你當成啞巴,這般胡說八道,不是作死又是什麼?
“你是說我虎賁軍會拿着別人的兵器殺人行兇,還專門招搖吶喊自己的身份?”蕭逸眸中已顯不悅。
沐之秋覺得有點牙疼。蕭逸這廝本來就不愛笑,只是站在那裡都跟座大冰山似的給人一股巨大的壓力,這一點倒是和舅舅褚雲鵬有得一拼。現在再一動怒,光面上的寒氣便能將人凍成冰雕,更別提陰冷犀利如刀的眼神了。
果然,仵作打了個哆嗦往後退了兩步,垂下頭再也不敢與蕭逸的目光對視。
其他大臣們雖覺得堂堂朝廷命官連靖王府的一個小侍衛都說不過有點打臉,但誰也不敢出聲去挑戰蕭逸,不知道爲什麼,他們就有種強烈的感覺,靖王妃的這名貼身侍衛簡直就是靖王爺的翻版,難怪靖王爺如此放心地將自己心愛的王妃交給此人保護。
褚雲鵬不由多看了蕭逸兩眼,面上是能和蕭逸相媲美的寒意,“依你之見,威武將軍和黎城的五萬百姓將士都不是虎賁軍所殺?”
“那是自然,皇上不是長眼睛了麼?”蕭逸冷然道:“皇上若是拿着別人的兵器去殺人,你會告訴其他人你是褚國國君嗎?”
這已經是最簡單的道理了,褚雲鵬頓時語塞。
話說,蕭逸這廝也太狂妄了,好歹自己是一國之君,論私,自己還是他的妻家表舅,這小子怎麼這麼個態度?一張口就能把人噎死,當真欠抽!
愣了愣,褚雲鵬又寒聲問:“那你告訴朕,威武將軍是何人所殺?”
“我怎麼知道?這是皇上自己的事情!”
“咳咳!”沐之秋被嗆了一下。
蕭逸啊!親愛的夫君,你能不能別這麼牛逼?雖說舅舅知道你就是蕭逸,但是你這麼拽屁這不是討打麼?知道還要硬裝不知道,你明不明白你現在的身份?你可是夜襲啊!
硬着頭皮,沐之秋往前跨了一步替蕭逸解圍:“這個還是本王妃來說吧!”
下一秒,蕭逸就面色溫柔眸帶心疼道:“王妃累了,還是屬下說吧!”
沐之秋頓時一頭黑線,尼瑪你撒謊也找個好點的理由好不好?剛纔還說你不知道,現在一聽我要解釋就趕緊把發言權奪過去,你這是玩兒人家國君和大臣們吶?
衆大臣面面相覷,蕭逸已自說自話起來:“方纔王妃和九皇子已經說過了,威武將軍死於胸口的那兩刀,而並非死於劍傷,所以我靜安王朝的虎賁軍和此事一點干係都沒有。但這嫁禍於人的手段卻明明白白是衝着靖王爺和虎賁軍來的。諸位都知道,通常兵士們使用的大刀長約二十寸,寬七寸有餘,單刃,和虎賁軍的長劍一般,不可能在人身上刺出或者砍出一寸半到兩寸的創口。但,這世上卻有另一種刀能如長劍一般刺進人的身體裡,留下這樣的創口。”
微一停頓,蕭逸字字頓頓道:“這種兵器,你褚國人應該比我靜安王朝的臣民都要熟悉!”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喊出來:“倭人的彎刀,倭人的彎刀便是長約二十寸有餘,寬一寸到一寸半的兵器……”
才說了一半,像是又意識到了什麼,這人又啊地一聲嚷道:“不對!倭人的彎刀寬乃一寸到一寸半,不足兩寸。可是威武將軍的致命傷卻都是一寸半到兩寸,你憑什麼說這些傷是一寸半的倭人彎刀所致?你方纔才問過我等會不會穿女眷的繡花鞋,難道你們靜安王朝的女子都喜歡穿夫君的大號長靴?”
“你在懷疑我的話?”眸光一暗,騰騰殺氣已散發出來,迫使問話的大臣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兩步。
“這位大人說得好!”沐之秋趕緊出聲接過話題,再讓蕭逸說下去,這廝可能會一把將對方抓過來找把倭人的彎刀在別人身上捅幾個血窟窿驗證,看來只讓蕭逸一個人說不行,她還得充當緩和劑:“不管是大刀還是長劍,都是直兵器,因爲直兵器不容易在與敵人交手時誤傷自己,唯獨倭人喜歡用彎刀。說是彎刀,其實倭人的這種兵器外形更像長劍,只是比一般的長劍還要長些,細些,單刃,不但能砍殺,亦能刺殺,實在是一種似刀似劍的歹毒兵器。威武將軍的致命刀傷皆刺入胸腔,創口一寸半到兩寸。多出來的這半寸是從哪裡來的呢?諸位大人請看。”
伸手指向威武將軍的心臟,“威武將軍的刀傷尚未刺入心臟,但心臟上側卻有一大片黑色,諸位知道這是什麼嗎?夜襲?你可知道?”
蕭逸點點頭:“屬下常年跟隨在王妃身邊,便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所以以屬下之見,這片黑色乃是血斑,也可以叫做屍斑。就是人死後,血液在重力的作用下往下沉積,給人帶來的感官效果就是比其他的組織要黑一些。”
“沒錯!那你能告訴諸位大人們,爲什麼屍斑會出現在心臟的這個位置嗎?”
“很簡單,因爲倭人的彎刀,之所以叫彎刀便因這個彎字,既然有個彎字,刀尖便是上彎的,所以造成的實際創面比真正彎刀的寬度要多出半寸。威武將軍心臟上出現屍斑的位置,恰恰就是彎刀的刀尖位置。因此,威武將軍就是因這兩刀失血過多導致身亡的!”
“啪啪!”蕭楠竟忍不住鼓起掌來。
在蕭逸的肩膀上猛捶一拳,道:“兄弟?你怎麼從來沒顯露過?早知道你這麼牛逼,我何苦眼巴巴地跟着三哥,只跟着你便成了!”
蕭逸不悅地掃了他一眼,蕭楠頓覺一股透心涼意,下意識地收回了手,怏怏地退回香香公主身邊。
香香公主無語,這貨,當真如秋兒姐姐所說,頭大無腦,簡直就是隻豬麼!不過,倒是要到哪裡去找一頭如此真性情,如此坦率可愛的豬去?
沒來由的,香香公主就產生出一股衝動,應該抱蕭楠一下。
沐之秋臉上不知是哭還是笑。唉!這世上可還有比蕭逸更沒意思的人麼?人家蕭楠都主動獻殷勤了,這廝硬是讓別人的熱臉貼在了他的冷屁股上。若不是看在他給自己的總是一張討好的熱臉的份兒上,沐之秋真想抽爛他這張臉。
纔將蕭楠堵回去,蕭逸便看向沐之秋,臉上表情未變,目光卻着實來了個三百六十度的大轉變。哪裡還有半點不耐、狂傲和冷漠,就跟只炫耀討賞的小狗狗一般,桃花眼不停地衝沐之秋亂放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