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王妃傳令讓他從大海里捕捉一些鯊魚來他就覺得毛骨悚然。鯊魚那東西豈有這麼好捉的,水軍與鯊魚只要海上相逢,要麼互不干涉,一旦發生衝突,勢必會血濺當場。而王妃非但要一批鯊魚,前提還必須是活的。
楊廣安正爲此事頭疼,卻在剿滅一海盜的水寨時發現了這些鱷魚。他雖不知王妃要鯊魚做什麼,但尋思鯊魚和鱷魚的兇狠程度差不多,便是吃肉,估摸着也都是那種皮厚肉糙不太耐吃的那種,索性使了一些小錢打點信使,用鱷魚冒充鯊魚應付差事。
那信使倒也不說什麼,乾乾脆脆地帶着鱷魚回去覆命。楊廣安本來還爲此時提心吊膽,然事情過去了一兩個月靖王妃也沒有追究,他也就將此事淡忘了。
哪知今日再見這些鱷魚,竟是在“西施湖”裡,還是以如此駭人驚悚的方式出現,楊廣安覺得頭皮都快要被人揭掉了。
如此殘忍血腥的訓練法子,怕只有水患海盜纔會使用,素聞靖王妃性情隨和,她一介弱不禁風的小女子,怎地會想到如此心狠手辣的招數來?
但見賽廣和楊廣安面上皆有痛惜,蕭逸心頭頓覺不爽。這些人當真沒眼色,難不成將他的小女人當做女魔頭了嗎?
眼見自家夫君即將發飆,沐之秋的手適時地自覺滑入蕭逸掌心,軟軟地扣住了他的。十指相扣,嚴絲合縫,就像兩顆彼此擁抱的心,熨帖又溫暖。
蕭逸才變得冰冷僵硬的心立刻軟和下來,罷了罷了,只要秋兒不生氣,他何苦與這些人計較。反正他也不是什麼好人,秋兒亦說過要陪他行惡天下。如此,他們夫妻二人便做一對人人懼怕厭惡的夫妻好了。
話說,若是人人都因秋兒是女魔頭產生懼怕,哪裡還會有會人再打他的小女人的主意。那般,卻是他求之不得的好事。嘿!他決定了,以後還是讓他的寶貝娘子做一個吸血鬼女魔頭划算些。
上官雲清始終沒有說話,夜襲大獲全勝順利通過考覈不但讓蕭逸鬆了一口氣,他也鬆了一口氣。此時轉頭看向沐之秋,上官雲清目光清亮問道:“之秋?你設置這麼危險血腥的考覈,其宗旨是不是爲了自我保護?”
果然還是雲清了解她,沐之秋點頭:“沒錯,更準確點說,這場考覈,宗旨乃是爲了保命。”
目光投向西施湖,沐之秋的面色頗顯凝重:“咱們坐在這裡,自然不會感受到戰士們所承受的壓力。拓展訓練也好,軍事演習也罷,還有這場考覈選拔賽,其實都在向戰士們傳達一個信號,那就是賽場如戰場。序幕一旦拉開,便不可能再退出,不管會遇到什麼樣的情形,戰士們只能硬着頭皮往前衝。不過只是不正則的軍事演習都是這樣,更何況是真正的戰場。戰火一旦燃起,會出現很多我們意想不到的突發事件,就算我提倡生命是最重要的,發動總攻時,我也不可能允許手下的戰士們臨陣脫逃。即便面對着倭人的槍林箭雨,即便明知道衝上去是死路一條,他們也不能退縮,只能踏着戰友們的屍體繼續往前衝。”
靖王妃的這種說法賽廣體會最深,當初他與夜襲比試,不管是“死亡谷”還是運河第一彎和“西施湖”,那都是九死一生。便是王妃和他們都料到比試會艱險異常,不親身經歷也難以想象猞猁羣、巨蟒陣、食人小銀魚,還有西施湖湖底墓穴那樣的變數。雖說最後有驚無險,但那不但是他們依靠自己的實力拼出來的,還有着王妃的神機妙算做強有力保障。否則,就算是他和夜襲,只怕也死了好幾回了。
所以,王妃說的一點兒都沒錯,真正臨陣殺敵總攻開始,就算是槍林箭雨,他們也得前赴後繼地往前衝,直到將敵軍的陣地攻下來。
沐之秋敘述的這種情況不管是在什麼時代的戰爭中,都是互通的,所以衆人一聽便懂。
但見賽廣和楊廣安頻頻點頭,蕭逸和雲清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沐之秋便知她的想法他二人都猜到了。遂繼續道:“你們試想一下,航空母艦作戰計劃一旦開始,便會是異常密集的火力攻擊,在那種情況下,倭人會瘋狂地還擊,戰艦上的將士們還有甲板可以掩護,滑翔機上的戰士們用什麼來掩護?所以倭人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射殺他們。那時,脫離滑翔機跳入大海便是唯一的逃生之路。然而,掉下來時我軍戰士們會有很多落在倭軍的海域,甚至落在他們的戰船上,難道好不容易從空中逃生了,下一秒他們就得喪生於倭人的彎刀之下嗎?若是經歷過高空跳水,他們還擁有徒手搏殺鱷魚的戰鬥力,那麼,他們便能在潛水艇找到他們之前和死神打一場時間搶奪戰,實現自救。所以,我要的水鬼,不僅僅要在空中殺敵於無形,還要在落下來被倭人以爲他們毫無還擊能力之時,能夠狠狠地再捅倭人一刀。”
“明白了,秋兒是想逆天!”蕭逸和上官雲清對視一眼,凜然道:“一場大規模的海戰,除非實力懸殊極大,否則人員傷亡在所難免,所謂殺敵一千自傷八百,和倭國之間的大決戰勢必異常艱難,甚至稱得上兩敗俱傷。秋兒要的,乃是一場傷亡極小,甚至是沒有傷亡的大勝仗!”
這話若是別人說出來,賽廣和楊廣安會覺得那人是瘋子,便是靖王妃說出來,他們也會覺得不可思議,但是,從靖王爺嘴裡說出來,不知怎地就多出一份霸道的自信來。
“然!”沐之秋鄭重地點點頭。
蕭逸果然是世上最明白她的人,沒錯,她就是個妄想家,是個狂人。
就算是小布什,當年發動戰爭攻打伊拉克,曾狂言三個月內消滅伊拉克,也不敢拍着胸脯向全世界保證美國大兵能不死一兵一卒。再高科技的戰爭,最後都需要士兵地面作戰,所以,死亡在所難免。
可是,沐之秋想要的就是一種逆天的局面,哪怕不能避免死亡,她也要將這個死亡的數量降到最低。
妄想不去努力永遠都是妄想,只有嘗試,只有不斷地成長,這種妄想纔會成爲驚人的實力,她不但要用這種實力滅掉倭國,還要讓她手下的兵全身而退。
說她瘋也好,說她傻也罷,但凡有一分希望,她都會帶領夜襲他們做出一百分的努力。不到最後一刻,她絕不放棄。
原來如此,賽廣和楊廣安頓悟。
上官雲清看向沐之秋的眼眸愈發清亮,內裡帶着深不見底的欣賞與讚歎。他從未懷疑過之秋,在旁人眼裡的狂妄也好,自大也罷,在他上官雲清的眼睛裡,那都是自信和聰慧的象徵。他對戰爭沒興趣,也不管什麼是可行,什麼是不可行,但凡是之秋說過的,想做的,就算是讓蕭逸去摘天上的星星,他上官雲清也只管幫蕭逸搭好梯子便是。
最驕傲的當蕭逸莫屬,這世上,除了他,可還有誰配得上他強悍霸氣的小女人的?
夜襲身先士卒,沐雷、沐雨和楊崢豈會甘於落後?三人同時上場,每個都乾淨利索地完成指定項目,和夜襲一樣,最後爬上崖壁時竟個個完好無損。
接下來,各營營長、連長、排長和班長一馬當先,普通戰士隨後上場。夜襲將手下的兵帶得很好,兩千七百人,沒有一個跳下來是腦袋朝下落水的,便是有個別戰士在空中被氣流影響發生旋轉,也都異常巧妙刁鑽地轉回了方向。
用了整整一天,兩千七百人的考覈終於圓滿結束。考覈的結果與設想中的一樣,大部分野戰軍都通過了,雖說有不少戰士的腿部出現下肢靜脈曲張和皮膚破損,但情況不嚴重,甚至還沒有他們平時訓練受的傷勢嚴重。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有數十名戰士落水時沒有掌握好角度將腿摔骨折了。
然,對於這樣殘酷的考覈,數十名戰士摔殘甚至是摔死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所以沐之秋依然感到十分欣慰。
沐之秋很滿意,夜襲卻不滿意,瞧着這些摔斷腿骨的手下眸中皆是責備,連命軍醫給他們察看診治時說話都是硬邦邦的。
這數十名戰士但見自己上至旅長下至班長,個個瞧着他們面如黑炭,便知自己給野戰軍拖了後腿,竟是人人面如死灰,一時間連活下去的勇氣都喪失了。
他們中有幾人曾助沐之秋在“死亡村”控制麻風病疫情,如何甘心數月的拼命訓練就這樣被淘汰,憋着一口氣就是不讓軍醫診治,口中只管大聲喊道:“我等要見見靖王妃!”
沐之秋已在蕭逸和上官雲清的陪同下離座走過來,目光與這些錚錚鐵骨的年輕人淚水滾動的眸子相遇,頓時心疼不已,含淚笑問:“讓我給你們瞧瞧可好?”
所有的傷員眼睛都亮了,彷彿只要靖王妃瞧過了,他們立時就能變回活蹦亂跳的戰神。
沐之秋有瞬間的閃神,這是一場殘酷的淘汰賽,就算再不捨,她也不可能讓殘廢了的戰士歸隊。可是,面對這樣一張張赤城的充滿期盼的臉,她卻不知道該怎樣去決定。
咬牙一一看過去,終於鬆了一口氣,臉上也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笑容。
當真不愧是夜襲帶出來的兵,果然強悍到了逆天的地步。便是受傷了,便是腿骨骨折了,他們的自我保護意識也都發揮到了極限,因爲個個身手不凡,因爲個個都有着超乎想象的實力,所以,這些戰士們並未造成不可逆的損傷。
數十雙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王妃,但見王妃面上露出笑容,個個哽咽道:“王妃?我們……”
接下來的話他們說不出來,亦不敢說,有的只是滿心的期望。
“沒錯,你們很棒,這些傷不會讓你們留下後遺症。而且,我以靖王妃的名義向你們保證,待你們康復之後,你們依然能夠返回野戰部隊繼續參加訓練。不過,前提是你們必須要住進國醫府接受最嚴密細緻的康復訓練。”
“啪啪啪啪!”不知道是誰最先鼓起掌來,頓時掌聲連成一片。受傷的戰士們終於落下滾滾淚珠,其他人紛紛上前與他們擊掌擁抱慶賀,便是夜襲,也不由自主彎起了脣角。
看着這些鐵骨錚錚的漢子,沐之秋與蕭逸相視而笑。
這場考覈最大的收穫便是將野戰軍們各自的優勢完全展露了出來,按照他們的表現,沐之秋正式給野戰軍下達水鬼作戰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