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皆笑起來,哪想宸兒舉起手裡的玉佩看了一眼,手掌一鬆,那塊玉佩便落在了地上。他仍不聲不響,依然用冷然的眸子瞧着蕭壽,只是眉頭已不知不覺蹙了起來。
這般一蹙眉,活脫脫成了蕭逸動怒的模樣,太后看得樂不可支,笑道:“壽兒?你給的玉佩宸兒瞧不上呢,且再找找,可還有什麼好東西沒有?沒得入不了宸兒的法眼,還道你這個二伯小氣!”
蕭壽頓時哭笑不得,衝蕭逸嚷道:“老三?你且瞧瞧你這是生了個什麼兒子?怎地如此橫?既是討賞,給他什麼他只管拿去就好,怎地還挑三揀四?”
蕭逸淡然道:“二哥此言差矣,你給的東西宸兒不喜歡,他當然不高興。依本王之見,二哥還是謹遵皇祖母的懿旨,重新選個更好的東西給宸兒纔是!”
嘿!沐之秋沒忍住咧脣笑起來,當真是有多拽屁的老子就有多拽屁的兒子,這父子倆哪裡是在討賞?簡直就是在耍橫硬搶啊!
蕭壽雙手一攤,無奈地衝宸兒笑道:“小祖宗?你且瞧瞧,二伯身上可有你看得上的東西?不管是什麼,你只要看上了便只管拿去好了,二伯算服了你了。”
才說完,宸兒便像得了聖旨一般,立刻死死握住了蕭壽的右手大拇指,靈活的小手指一個勁兒地對着蕭壽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摳呀摳。
蕭壽驚道:“老三,你這兒子不得了,小小年紀便想要我的玉扳指,可不是打算連我府裡的暗衛一起捲走麼?”
大廳裡頓時暴起鬨笑聲,蕭壽大笑着將扳指取下來套在宸兒的大拇指上,道:“宸兒你且抓緊了,這可是二伯的身家性命,一併給了你吧!”
宸兒當真了得,得了玉扳指便衝蕭壽呲了呲牙,一隻小手已將玉扳指死死地攥在了手心裡。
蕭壽這種一語雙關的話別人聽不懂,蕭逸和沐之秋豈能聽不懂,這般邊開玩笑邊將玉扳指送給宸兒,便是蕭壽在告訴所有的人,自此以後,二皇子府以及其子孫後代,會世世代代效忠於靖王府。
目光重新回到一干小粉糰子身上,卻見小粉糰子們走到蕭楠身邊,討過東西便都繼續往前走,唯獨曦兒討要完之後停住不前,一隻小手還緊緊揪着蕭楠的衣襟。
蕭楠覺得有趣,彎下身子用手指輕點一下曦兒的小鼻子,問道:“曦兒?你已經得了六叔兩樣寶貝,難不成還不滿足麼?”
他這般彎下身子,領口衣襟微微張開,曦兒眼睛一亮,一隻小手已迅速伸進蕭楠的懷裡掏摸起來,不多時,竟從蕭楠懷中掏出一塊潔白的玉牌來。
看了看玉牌,又用小手指了指小襖上的口袋,曦兒便笑眯眯地將玉牌遞到了蕭楠手裡。
蕭逸湊到沐之秋耳邊悄聲說:“這塊玉牌可了不得,乃是九弟出生時父皇爲保他平安,專門從法門寺求來的。雖與二哥手上的玉扳指無法相比,但卻價值連城,算得上九弟府裡最值錢的物件兒了。你瞧瞧,曦兒都被老頑童帶壞了,這麼小就如此會斂財。不過,秋兒其實也很會斂財。”
噢!尼瑪,這是說曦兒的本性其實最像她是吧?
話說,她可沒教孩子們討東西,沐之秋敢發誓,老頑童也沒教過。可是孩子最有靈性,這麼多人圍着他們打賞,他們豈會不喜歡?曦兒原本就是四個小粉糰子中最好動的一個,平素除了老頑童,就和蕭楠最親,蕭楠懷中總會帶了糖豆來看孩子們,曦兒自然會認定六叔懷裡藏着的都是好東西。說起來,這個壞習慣還是蕭楠自己給曦兒養成的呢!
蕭楠笑得東倒西歪,一把將曦兒摟到懷裡笑道:“曦兒?你怎地這麼貪心?你九嬸那裡有很多女孩子戴的漂亮物件,你爲何不要啊?如今九叔身上也就只有這塊玉還像點樣子了,你可是連這都想拿走麼?”
也不知道曦兒有沒有聽懂蕭楠的話,見蕭楠笑得開心,眨巴兩下大眼睛,也衝蕭逸一呲牙,居然響亮地“嗯”了一聲。
這一下所有的人都笑噴了,連蕭逸和沐之秋都忍不住笑起來。
蕭楠倒也大方,二話不說,直接將玉牌塞進了曦兒的口袋,扭頭對身邊的香香公主道:“瞧見我三哥三嫂生的這些小人精沒有?每個都這般稀罕這般可愛,你且也要給爲夫一口氣生上四個纔好!”
才說完,便聽香香公主“咦”了一聲,蕭楠的視線下意識地追隨過去,待瞧清楚,不由愣住了。
蕭良原本坐在人羣最後面,一雙眸子只管死死盯住沐之秋。忽覺膝上一緊,垂眸看去,卻見凌兒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他的面前,正憋着一口氣拼命往他的膝蓋上爬。
凌兒乃是四個小粉糰子中與沐之秋長得最像的一個,這般看下去,蕭良的視線便再也無法從這個孩子身上移開。
心念一動,想也沒想便伸手將凌兒抱了起來。
凌兒也不認生,衝蕭良咧嘴一笑,伸手便抱住了他的脖子。
蕭良瞬時驚呆,身子也不由自主僵住了。
察覺到蕭逸身上的殺氣,沐之秋不動聲色地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提醒他稍安勿躁。
以蕭逸的脾氣,只怕下一秒他就會衝過去從蕭良的懷裡將凌兒奪過來,那般,指不定狗急跳牆,蕭良倒真的會傷害凌兒。
要說一點兒都不擔心那是不可能的,現在的蕭良,已然不是最初那個善良忠厚的蕭良了,他們現在不在同一個陣營裡,是敵人。可是,沐之秋亦相信,這種場合下,蕭良不會對孩子怎麼樣的,因爲凌兒是她的孩子。
但見蕭良將凌兒抱進懷裡只管發愣卻不撒手,衆人都急了,便是皇后也在心裡罵了一聲蠢貨。
香香公主數月前已與蕭楠完婚,遞給蕭楠一個眼色,伸手接過蕭楠懷裡的曦兒,蕭楠便站起身向蕭良走去。
待走到蕭良身邊,蕭楠低聲喚了一聲“八哥”,一隻手已經按在蕭良肩上微微用力以示警告,旋即鬆開,卻衝凌兒伸出雙手笑眯眯地道:“凌兒?來,到九叔這裡來可好?九叔給你吃糖豆!”
蕭逸和沐之秋剛鬆了一口氣,不料凌兒突然咯咯咯咯笑起來,抱住蕭良脖子的小手收得愈發緊了,便連小臉也一個勁兒地往蕭良臉上蹭,竟是一腦袋扎進蕭良的頸窩裡再也不肯出來。
蕭良僵硬的表情不由自主便柔和起來,微微鬆開凌兒,在他的小臉蛋上吻了吻,這才取下手腕上的一串珠子遞到凌兒面前,眼圈微紅地笑道:“凌兒喜歡八叔麼?八叔也喜歡你。這珠子是八叔的護身符,凌兒若是喜歡,八叔送給你可好?”
凌兒當真不客氣,伸手便抓住了珠子,只是依然抱着蕭良的脖子不鬆開,便是蕭楠使出渾身解數哄騙利誘,他只管賴在蕭良身上不下來。
大廳裡的氣氛頓時凝固起來,蕭逸突然厲聲喝道:“凌兒!”
“不妨事!”沐之秋微笑着上前,柔聲道:“凌兒喜歡八叔這是好事,八叔也喜歡你,八叔送的禮物凌兒當然要收下,是不是?來,寶貝兒子,到孃親這裡來?”
沐之秋才伸出手,死死抱着蕭良脖子的凌兒已鬆開小手撲進了她的懷裡。
深深地看了蕭良一眼,沐之秋趕緊抱着凌兒返回蕭逸身邊,一顆心七上八下跳個不停。
看着之秋稍顯慌亂的腳步,蕭良一陣苦笑,他是那麼混蛋的一個人麼?泰山壓頂都不會皺眉的之秋,爲了孩子,竟失去了平素的從容。
可是,這般的之秋,卻平白多出一份母性的堅毅與柔和,更叫他丟不開舍不下。
心中立刻涌起妄念,凌兒?那個孩子,那個極像之秋的孩子,他喜歡自己啊!若凌兒是自己和之秋的兒子,那該有多好?
蕭逸才衝夜襲和冬果使了個眼色,還不待綠衣四人上前,潔兒卻繞了一圈走回到了蕭震天的座前。
潔兒喜靜,平素與雲清一樣喜歡微笑,但卻不易親近。除了和沐之秋夫婦二人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咿咿呀呀說個沒完外,平時面對陌生人也就應付差事地笑笑了事。今日不知她想到了什麼,歪着小腦袋一瞬不瞬地看了蕭震天許久,突然張嘴“咦”了一聲。
她這一聲喚得又長又慢,聽上去倒像是個單音節的“爺”字,蕭震天愣了一下,一把就將潔兒抱進了懷裡。
“這孩子怎地長得如此討人喜歡?端得是和雲清一模一樣呢!”
沐之秋心中一跳,下意識地去瞧蕭逸,果然蕭逸的臉色已經陰沉下來。
原本其樂融融的大廳頓時變得鴉雀無聲,只剩下四個小粉糰子咿咿呀呀的聲音。
皇后鳳目微掃,笑道:“皇上說得是,這孩子長得一團和氣,本宮瞧着,跟咱們的七公主鈴兒也很像呢!”
沐忠國已然坐不住了,皇上的話外之音他豈會聽不出來?上官雲清本來就愛慕秋兒多年,靜安王朝倒是有幾人不知?皇上當着所有妃嬪和皇子公主的面兒這麼說,豈不是在往秋兒身上潑髒水?暗示秋兒與上官雲清之間有苟且之事麼?
皇上與上官雲清的關係沐忠國便是猜也能猜出幾分,皇上護犢尚且情有可原,皇后卻是可惡至極。想那七公主蕭鈴兒來歷不明,在冷宮中居住多年,誰人不知她只與靖王爺蕭逸最爲親厚?皇后此話分明就是在暗指蕭逸與七公主兄妹亂lun,生下了潔兒寄養在秋兒名下。
便是皇上皇后又如何,這般污衊他的寶貝女兒,便是拼上老命他也要與之論論理。
“皇上!皇后……”
沐忠國才站起身,沐之秋已經緩緩起身道:“父皇和母后說的是,所謂龍生九子各個不同,我與蕭逸一胎生下的這四個孩子,便是沒有一個長得相似的。不過,細瞧之下卻也都有我和蕭逸的影子。呵呵!”
沐之秋微微一頓,淺笑:“唯獨潔兒,她是最特殊的一個,不太像蕭逸,亦不太像我,卻是與她的皇爺爺最爲相像呢!”
當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蕭震天。蕭震天不自在地拍拍潔兒的小腦袋,趕緊將她放回到地上。
太后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果然還是秋兒的目光最爲敏銳,連哀家都不曾注意到,果真,若是皇上將鬍鬚剃掉,可不是瞧一眼便知潔兒與皇上乃一脈相承嗎?”
蕭震天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鋒芒,沒錯,他從第一眼瞧見這四個小粉糰子時就發現了,潔兒與他長得極爲相似。
然,他畢竟老了,哪裡有人會注意他和潔兒長得像不像,倒是年紀輕輕的雲清,潔兒像與雲清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