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振振有詞地扣下來一頂大帽子,滿堂皆驚,連蕭震天和蕭逸都瞪大了眼睛。
蕭逸實在看不透這個小女人究竟要做什麼,他好像越來越不懂她了。眼看着她鋒芒畢現,說話越來越尖銳,他彷彿再次回到當初在康寧宮她拒婚的那一刻。
不過蕭逸唯一能斷定的就是他的女人不會輸,沐之秋不會輸,他的小女人是個天才。今日她說這些話,做這些事,一定穩操勝券,這個何太傅,如果他沒猜錯的話,大概這次是他最後一次參政了。
自古以來帝王均多疑,做皇帝最忌憚的就是下面的大臣對自己的皇位虎視眈眈,就連曠古明君康熙,眼睛裡一樣容不下自己的兒子,更何況其他人。
所以沐之秋料定這番莫須有的罪名一定會引發蕭震天的震怒,因爲這個何太傅實在太自信太囂張了,他只是個老掉牙的帝師,皇帝連自己的親哥哥寶善王爺都那麼不耐煩,更何況是他何太傅?
果然,蕭震天的臉已經黑了下來,皺眉道:“秋兒所言不錯,朕正等着她繼續解釋,她只說了第一個賞,你們就一個個迫不及待地打斷她,何太傅是覺得朕沒有你英明嗎?”
這句話一說出來,登時把何太傅嚇得面無人色,忙跪地求饒,“皇上,老臣冤枉哪!老臣豈敢有如此大不敬的念頭,唉!老臣,老臣當真人老糊塗了,還請皇上恕罪!”
不止是何太傅,那些不服氣的老臣們各個都在打擊的範圍內,一時間勤政殿內跪了一地老頭兒,滿嘴都是討饒的話,哪裡還有沐之秋初進來時的半點咄咄逼人?
蕭逸冷眼旁觀,這何太傅的做法讓他想起了一個人,“死亡村”內的那個假村長,那人當時好像也是這種反應。心頭一動,便有了計較,只是臉上卻不露任何端倪。
今日何太傅應該是最後一個彈劾的人,只有他這個無法無天的小女人才能將父皇的忍耐力挑戰到這種程度吧?蕭逸也不知道是該爲她喝彩還是該痛打她一頓,讓他這般爲她擔驚受怕,若不是九弟今日機靈急匆匆地去尋他,今日當真要釀成大禍。
蕭震天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他今日心情不悅,此時看見這幫老傢伙各個都覺得煩,不耐地揮揮手道:“何太傅既然老糊塗了,朕便準你告老還鄉,眼下,你便出宮去吧!”
何太傅愣住,求饒也忘了。這可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早知道皇上這般偏袒庇護這妖女,自己爲何還要來趟這次渾水?只是,悔之晚矣。
何太傅離去後,蕭震天掃視一眼剩下的人,厲聲問:“可還有人覺得自己老了,糊塗了,或者身子不適,要回府修養的?如若還有,便自行離去,若沒了,再敢有人打斷秋兒的話,朕第一個砍了他!”
衆人大驚,皇帝平時極少發火,不怒自威,今日說出這種話,可見,當真是怒到極點了。
蕭逸的眸底閃過一絲擔心,父皇的表現,對秋兒這般的袒護,不是爲他,絕不會是爲了他。如果之前他還不確定,此時,便再無任何僥倖了。秋兒?他可會失去她?
沐之秋雖然也察覺到蕭震天對她好像太縱容了點,但此刻卻顧不上那麼多,再次跪倒在地,將身上的包袱遞上,道:“皇上!民女今日擅闖勤政殿不止是爲靖王爺洗刷冤屈,也是來向皇上負荊請罪的!皇上請看看這些。”
“呈上來!”
蕭逸先前就注意到沐之秋的身邊放着一個大包袱,他百思不得其解,秋兒進宮帶着包袱做什麼?難道她不知道私自帶東西進宮是死罪麼?此時見她將包袱呈上,登時明白包袱裡裝的是什麼,垂在身側的雙手倏地握緊了。
把包袱放在御案上一打開,蕭震天就愣住了。這些都是什麼啊?除了小刀、針和輸液器他認得之外,再也沒有一樣是他見過的東西。可是,但見那黑得錚亮的光澤,便知這些東西不是凡品。再細細一看,竟驚呼道:“這不是秋兒說的隕石嗎?”
沐之秋擡頭,目光炯炯有神,“民女斗膽請皇上試一試這些東西!”
蕭震天皺眉,“如何試?”
“民女逾越了!”
說着話,沐之秋已經站起身往殿外走去。衆人還不知她要去做什麼,她又返了回來,只不過她的手裡卻多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大刀來。縱是這些老臣們各個老眼昏花,此時也認出沐之秋手裡的大刀正是門外御林軍所用。
她,這個膽大妄爲的沐大小姐,怎麼連御林軍手裡的刀都借得來?
“秋兒?不可?”蕭逸飛身上前,伸手便要去奪沐之秋手裡的刀。
這個小女人,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私自帶東西入宮已是死罪,她還眨眼睛就把御林軍的刀騙了來,而且,是公然拎到父皇面前,這等如同謀逆的大罪,她豈能吃罪得起?門口那些御林軍,得趕緊想辦法換一批才行。
沐之秋不悅道:“怎麼?連你都以爲我要刺殺皇上?笑話,就憑我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殺得了皇上嗎?”
這把大刀是精鐵所制,又大又重,十分鋒利,沐之秋兩隻手握着還是十分吃力,別人單手拿刀,她基本上就是雙手握着刀柄,將大刀拖進來的。
看見她這幅認真卻又滑稽的模樣,衆人都知道她所言不虛,蕭逸眉頭緊皺,蕭震天卻好奇地說:“逸兒!無妨!讓秋兒過來吧!”
將大刀拖到蕭震天面前,實在搬不到御案,沐之秋只好抱歉地對蕭震天道:“皇上!民女人小力微,這刀太重,還是勞煩皇上自己把它拿到御案上。”
蕭震天實在沒忍住撲哧笑出聲來:“只有秋兒有這等本事,敢指揮朕替你做事。”
“嘿嘿!”抹了把頭上的汗,沐之秋笑道:“其他人等過來幫忙,民女恐有謀逆之嫌,所以還是請皇上自己來吧!”
蕭震天不由在心中讚歎,好縝密的思維,當真滴水不漏,這樣的秋兒,怎麼可能會被人揪住小辮子?
將大刀拿到御案,蕭震天問:“現下可以了吧?”
“可以了!”沐之秋點頭,“皇上可否允許諸位大人們都走近些觀看?”
“準!”
才說完,好奇的衆人便圍了上來。蕭逸、沐忠國和方誌清當仁不讓地站在最前面。
從手術包裡取出一柄手術刀,沐之秋自己捏着刀尖遞向蕭震天,“皇上!請用此手術刀在這把大刀的任何一處用力劃一下。”
話音未落,她的手便被蕭逸握住了。呵!他懂了。她就說麼,以蕭逸的聰明和敏銳,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她要做什麼?事實勝於雄辯,她今天即便把嘴皮子說穿了,要是沒有鐵一般的證據,也不可能服衆。最後不但幫不了蕭逸,搭進去了自己,可能還要讓蕭震天背上護短的昏君罵名。
雖說她搞不太清楚蕭震天爲什麼要這麼維護自己,但卻感覺得到這老皇帝對自己沒什麼惡意。既然如此,她當然會投桃報李。
蕭震天不知道她的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接過手術刀細細端詳一番,讚道:“好輕巧精緻的小刀,做什麼用的?”
“呵呵!這個暫時保密,日後雲清會親自解釋給皇上聽的。”衝蕭震天擠擠眼睛,沐之秋臉上露出些許得意,“皇上先試試吧!”
一聽到她提起上官雲清,蕭震天心頭一暖,不由眉開眼笑道:“好好,就依秋兒所言,試試!”
所有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蕭震天握着的手術刀上,沒有人發現蕭逸的臉上滑過一抹淡淡的怒意。
蕭震天隨手在刀背上一劃,只聽噹的一聲,那柄大刀的刀背竟被硬生生地削掉了一塊。這一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連蕭震天都忍不住驚呼起來:“好鋒利的刀!”
見時機已成熟,沐之秋拉住蕭逸跪下,道:“請皇上賜罪!”
蕭震天的目光正貪婪地停留在手術刀上,幾乎愛不釋手,哪裡會想到沐之秋和蕭逸此時請罪,沒反應過來,隨口道:“何罪?朕看,當好好褒獎你二人才是。”
沐之秋接口:“皇上聖明,這便是民女所說靖王爺庇護我靜安王朝千秋萬代造福黎民百姓的第二賞,以及靖王爺不畏皇權冒死向皇上諫言的第三賞!”
“嗯?”蕭震天和衆臣的注意力終於被她成功轉移回來。
此時,蕭震天已多多少少猜出了沐之秋的用意,但,以他對逸兒的瞭解,如果這些事情當真都是逸兒一早安排好的,豈會讓個小女子冒險衝在最前面?
今日之事,定要有一人承擔,不是逸兒便是她,蕭震天倒要看看,這個沐之秋還能說出什麼話來替逸兒開脫。畢竟,誰都能算過來一筆賬,靖王爺是他最喜愛的皇子,即便受罰,也只是打個幾十大板,可是,換做是她,當真沒那麼便宜。
蕭震天就不相信,世上會有這樣的女子,爲了搭救一個僅僅受幾板子的皇子,甘願搭上自己的性命。
沐之秋看了看身邊的蕭逸,將目光再次落在蕭震天身上,“皇上!靖王爺早就發現隕石的硬度高於其他鐵石,靖王爺一心想以隕石製造兵器,造福我靜安王朝,可是此事關係重大,隕石乃天降神物,且又屬皇家所有,不敢貿然求證,無法證實靖王爺便不敢冒那欺君之罪面見聖上,更不敢擅自私造兵器惹來謀逆的嫌疑,所以他心中苦悶不已,一直在思考萬全之策。昨日靖王爺爲此事所擾,民女便勸他借酒澆愁,靖王爺難以抵抗民女的三寸之舌,便多飲了幾杯,這纔對民女口吐真言。民女性子急,知道此事後卻是萬萬等不得,便使出渾身解數,威逼利誘靖王爺擅闖皇陵盜取了一小塊隕石打造出了這兩套手術器械。其實想到打造這兩套手術器械還多虧了上官雲清神醫,是他構思巧妙,畫出這些手術器械的圖樣子民女纔敢嘗試。民女婦人之心見識淺薄,只想着打造出手術器械後即便證實隕石不適合打造兵器,也可變廢爲寶同上官雲清一起爲我靜安王朝的百姓做手術治病,實在沒有冒犯天威之意。但靖王爺被牽連進此事着實冤枉,他犯下如此大罪絕無半點私心,旨在投石問路爲皇上解憂,爲萬名造福啊!民女所言句句屬實,皇上乃千古名君,定能還靖王爺一個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