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問出聲,又鬆開手倒退兩步,蕭楠自嘲地笑笑:“這世上有什麼事情能瞞得過三嫂的眼睛,三嫂既說她要來,她定然會來。來了,我只管剿殺便是,何苦多問?”
“蕭楠,你……”
將寶貝娘子攬回懷裡,蕭逸面無表情地接口:“前日本王和秋兒接到‘生死門’密保,西京出現大批我靜安王朝兵士,恐是他們。”
日本沉沒計劃早在五年前便已訂下,諸人雖不知具體細節,卻知“生死門”門徒大多都隱藏在倭國西京,既然接到了“生死門”密保,當再無僥倖。
“三哥、三嫂,我……”頗爲吃力地深吸一口氣,蕭楠的脣瓣竟在瞬間爆裂開數道血槽:“我和他們不是一夥兒的。”
“沒人說你和他們是一夥兒的!”蕭壽重重地拍了拍蕭楠的肩膀,“咱們和老三才是一夥兒的。”
這恐怕是世上最最窩心的安慰話,蕭逸才向蕭壽投去讚賞的一瞥,突有探子進來報:“王爺、王妃!八皇子蕭良率兵叫陣來了!”
“來得正好!”上官雲清面色一凜,怒道:“如此,便不要再回去了!”
這已經是沐之秋穿越過來後第三次聽到相同的話了,出自不同人之口,表達出來的卻是相同的憎恨與狠辣。雲清啊?你已然被這暗無天日的世道變成殺神了嗎?
衆人魚貫而出,才登至甲板上,便見海面上駛來一艘戰艦,體型雖不算小,與航空母艦卻是沒有比頭。
那戰艦來得甚快,眨眼間便已行到數百米之內。
沐之秋和上官雲清各手持望遠鏡,蕭逸等人目力甚好,待看清對方戰艦船首的情形後,所有人皆臉色大變。
“找死!”蕭逸才冷哼出聲,蕭楠身形一閃,衆人尚未看清,他已一個鷂子翻身衝下十餘丈高的航空母艦,竟是抱了塊舢板踏水而去。
沐之秋大驚:“蕭逸!快,快,阻止蕭楠,他跟蕭良拼命去了!”
老頑童、褚天凌、夜襲等人立時蠢蠢欲動。
“全部退下!”攬住寶貝娘子的手臂微微用力,蕭逸並不看她,渾厚的內力卻帶着冷然的聲音劈向對方戰艦:“蕭良?本王在此,你待如何?”
蕭良面對超出己方戰艦不知多少倍的巨型航空母艦臉上沒有一絲吃驚和怯意,他甚至未穿鎧甲,只一身白衣立在船頭,衣袂飄飄,不像趁火打劫的奸佞鼠輩,倒像隨時都要被海風吹化的海神謫仙。
蕭逸的話他像絲毫未聽見,淡掃一眼綁在桅杆上的香香公主,便將一雙癡迷驚喜的眼睛緊緊盯在沐之秋臉上:“三哥!我奉父皇之命,率皇家暗衛前來拿你。父皇唯恐三哥犯上,故,專門讓我帶來了八十萬親衛部隊。”
“八十萬親衛部隊?呵!父皇果然老而彌辣。這應該是父皇手中最後一張王牌吧?”冷笑一聲,蕭逸眸中雖透着嗜殺的寒氣,面上卻沒有任何變化:“如此,便以爲能贏得本王的百萬雄兵?”
“贏不了!”坦率地搖搖頭,蕭良擡手指向香香公主:“因此,我請香香公主來助陣!”
“我呸,我妹妹若是……”蕭逸一個眼神,便將褚天凌的滿腔怒火壓下。
“你以爲一個香香公主本王便會投鼠忌器?”
沐之秋身體一僵,蕭逸箍住她的手臂卻更加用力,直將她勒得幾乎無法呼吸。
“當然不會!”垂眸沉思,半響,脣角一彎,蕭良突然笑了。
蕭良雖不似蕭逸這般冷冽如霜風華絕代,也不像上官雲清那樣暖如旭日璀璨奪目,但這微微一笑,卻也有着傾國傾城的味道。
“所以,我把她們也帶來了!”拍拍手,立時有兩名皇家暗衛現身船舷處,懷裡竟各自抱着一個粉妝玉琢的小女孩兒。
伸出雙手,蕭良將兩個孩子一左一右抱進懷中,微笑道:“曦兒?潔兒?八叔不曾騙你們吧?你們瞧,爹爹和孃親就在那艘大船上呢!”
不過是哄孩子的溫言細語,蕭良亦說得輕柔,經內力傳送過來卻帶着雷霆萬鈞的殺氣。
上官雲清心頭一緊,手中望遠鏡砰然落地。
老頑童、褚天凌等人面色鐵青,雖一瞬不瞬死死盯住蕭良,卻不敢輕舉妄動。
此時,沐之秋反而平靜下來,握一下蕭逸冰冷的掌心,扭頭對老頑童道:“蕭良已然瘋了,師父,您助我把聲音傳過去吧!”
交代完,直視前方道:“蕭良?你乃奉命而來,我不怪你。然,你總該讓我們死個明白吧?皇上到底有何理由捉拿蕭逸?”
輕柔無比的聲音隱隱透着殺氣和決絕,聽在蕭良耳朵裡全然是另一番滋味,一句我不怪你,霎時攪亂了蕭良心中一池春水,愈發癡迷地望向她:“之秋?不,秋兒?你當真不怪我嗎?你,那你……”如此,便是沐之秋重點詢問的話一句他都未曾聽進去。
突聽一聲炸雷般的怒吼:“廢話少說!納命來!”蕭楠已縱身躍上戰艦,雙足尚未着地,兩把明晃晃的大刀已向他兜頭劈來。
香香公主大驚:“蕭楠?你不要管我,趕緊回去!”
狠狠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眸底已猩紅一片:“香香?蕭楠對不住你。待曦兒和潔兒脫險,蕭楠自會來奈何橋上尋你。你定要等爲夫尋來,方可喝下孟婆湯!”話音未盡,手起刀落,已將數名上千抵擋的皇家暗衛斬於劍下。
正待欺身上前,蕭良卻不慌不忙地坐下,將曦兒和潔兒分別置於左右膝上,嘖嘖稱讚:“九弟好俊的功夫,八哥不如你!果然跟在三哥身邊就是不一樣。”
話鋒一轉,眸中殺意騰騰:“你不顧及香香公主,難道也不顧及曦兒和潔兒嗎?”說話間,雙手已輕輕撫上曦兒和潔兒的頭頂。看似溫柔的撫摸,實則只消輕輕一按,曦兒和潔兒瞬間便會血濺當場。
蕭楠愣怔,眼角漸漸涌出兩滴濁淚。僵持片刻,手中長劍頹然落地,乖乖束手就擒。
“唉!”微嘆一口氣,蕭良似有不忍:“九弟!我不欲爲難你和弟妹,你也……”
“我呸!”蕭楠呀呲欲裂狠啐一口:“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早知你纔是最陰險狠毒之人,當初我就該殺了你!”
哪想蕭良聽了他的謾罵竟面不改色,只輕輕搖頭,笑道:“九弟莫要這麼大聲兒,會嚇壞曦兒和潔兒的。對不對?曦兒?潔兒?”
最後一句蕭良顯然是跟曦兒和潔兒說的,潔兒性子向來溫順,也不言語,只是趴在蕭良肩膀上,用大眼睛好奇地瞅着他。曦兒卻比潔兒性子烈,眉頭微蹙,像是極不滿意,小小的身子扭得跟麻糖一般,卻極其難得地和潔兒一般不聲不響,只用眼睛瞧着蕭良。
許是兩個小粉糰子實在討喜可愛,蕭良瞧着瞧着便有些手癢,苦於騰不開雙手,索性勾下頭,在曦兒和潔兒的小臉蛋上各親了幾口:“曦兒、潔兒?八叔給你們做爹爹可好?”
不知道是被八叔親得很癢,還是八叔的話着實可笑,曦兒和潔兒邊躲避蕭良的親吻邊咯咯咯咯咯笑起來,小手臂還不由自主地抱緊了蕭良的脖子,但隔海相望的蕭逸等人卻總覺兩個小粉糰子笑得有些詭異。
老頑童已然忍耐不住:“王八蛋,敢用臭嘴親我的曦兒,老夫非……”
“住嘴!”蕭逸怒,沐之秋和上官雲清的心七上八下。
聽見蕭逸的聲音,蕭良緩緩擡頭看過來,面上帶着滿足的笑容和病態的紅暈:“三哥?你瞧,曦兒和潔兒都很喜歡我呢!你何不成人之美,成全我與之秋的姻緣?我們一家五口也可團聚!”
一家五口?心頭倐地一驚,沐之秋突然恍然大悟,難怪蕭逸要將宸兒和凌兒帶來戰場。再與蕭逸目光相遇,沐之秋的眸中便多出幾許暗涌。
蕭逸眸中迅速閃過一絲愧疚,卻不解釋,只略擡擡手,航空母艦上便放下一艘小艇,蕭逸緩步而下:“你且隨雲清他們在這裡等候,爲夫去將曦兒和潔兒接回來。”
他說的是接回來,而非搶回來,更不是救回來。心頭微暖,沐之秋已下意識地扯住他。
正待登上小艇,蕭逸忽覺臂上一緊,寶貝娘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蕭良想要的人是我,你一人前往只怕不成。蕭逸,我與你同往!”
低頭凝視沐之秋良久,蕭逸脣角漸彎:“好!秋兒與爲夫同往!”
沐之秋回首:“師父?雲清?表哥?夜襲?你們只在航空母艦上靜待,且不可輕舉妄動,明白麼?”說罷,衝衆人擠了擠眼睛。
當下老頑童等人各自領悟,面上表情不變,卻悄無聲息地開始安排部署。穩穩心神,沐之秋坦然地隨蕭逸跨上小艇。
蕭逸讓小艇在距離蕭良的戰艦僅百米的海面上停下來,極近的距離,縱使蕭逸武功蓋世,此時蕭良想要取他夫妻二人性命也如同探囊取物。
此時的情形與之前完全相反,和蕭良的戰艦比起來,他們的小艇纔是真正的螞蟻,但蕭逸夫婦二人並肩立於小艇之上,卻給人一種莫名的威壓,便連俯瞰都變成了仰視,無端讓戰艦上的皇家暗衛腿肚子抽筋。
蕭良似迫不及待,已抱着曦兒和潔兒撲在船舷上往下看,嘴裡嚷道:“秋兒,秋兒?你可將凌兒也帶來了嗎?我思他甚狂!”但見小艇上隻立着蕭逸和沐之秋兩人,蕭良眸中的狂熱瞬間褪去,面色已然陰沉。
曦兒、潔兒許是乍見爹爹和孃親來了,竟同時咧嘴笑道:“爹爹、孃親!曦兒(潔兒)正與八叔玩呢!”說罷,雙雙得意地摟緊蕭良的脖子,只將粉嫩的小臉緊緊貼在蕭良臉上。
沒有看到夢寐以求的凌兒,蕭良身上已現殺意,卻突聽耳旁柔軟稚嫩的童音響起,水豆腐般綿軟幼滑的小臉與他緊緊相貼,一顆心登時軟下去大半,滔天父愛油然升起,竟將凌兒忘得一乾二淨。
沐之秋撲通撲通亂跳的心安定不少,蕭逸面上表情看不出變化,然,她卻察覺到蕭逸的緊握成拳的雙手已然悄悄鬆開。
“蕭良,本王如今就在你面前,要殺要剮隨你,本王絕不反抗,但你必須先放了曦兒、潔兒和香香公主。且,你當向本王發誓,終此一生,都不得覬覦秋兒,如何?”
一雙女兒雖在蕭良手中,蕭逸的聲音裡卻聽不出絲毫乞討哀憐的成分,所言不但光明磊落,還帶着不容抗拒的威嚴。
蕭良頓時愣住,終此一生,都不得覬覦秋兒,那他何苦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