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采薇淺淡一笑,眸中隱有一絲憐憫:“還能問些什麼呢?若是不曾經歷情愛的人自是看不出你心中所想所念,若是真的被我猜中了你的心思,只怕你也是情根深種不可自拔了吧?”
宋少卿垂眸,亦是苦笑一聲:“我想問的,是昭熙可曾有一丁點的喜歡過我。 原來這個也被你看透了,其實你說的不錯,若是經歷了情愛,自然都是能看透的,我雖還不曾情根深種不可自拔,但是夜裡常會夢見她,大概這一生,都很難忘記她了吧。——你的回答我聽見了,其實我不該問的,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回答,我該死心的。”
韓采薇本不想傷他,可是想來想去,若是瞞着季昭熙騙他,爲了安慰他的心說有愛過,那豈不是又留下禍患麼?既要斷就得斷的乾淨,讓他從此之後死心也好,至少不用時時惦念,可以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昭熙已然放下了,也想的很透徹了,你是個明白人,既然早就想到這些事,今兒這樣的結果也不會猜不到的,你就當這是一場夢,夢過之後把這一切都忘了吧,你是可以做到的,不是麼?”
宋少卿沉默許久,臉上慢慢有了笑意:“我知道了,厲王妃,我很佩服你,這一切你都安排的很好,那麼這一切都按照你所說的去做吧,我不會再在京城出現了,也不會再來攪‘亂’她......的生活的。”
季昭熙心裡低低一嘆,宋少卿當真是個溫和的男人,不執拗,懂得放手,她由衷的一笑:“少卿,你會找到屬於你自己的幸福的。我會按照我所說的去做的。”
她說完之後掩‘門’出去,見雙兒站在‘門’口,轉頭對着夏華道:“就按咱們之前的部署,夏華,要你的人去解散宋家班,記住得不動聲‘色’的,法子我已想好了你照辦就是,然後再送宋少卿出京城便是了。”
夏華答應着去了,雙兒微微抿‘脣’,上前一步,然後低聲問道:“小姐,那卓‘玉’怎麼辦呢?還有就是,王爺若是回來見不到宋少卿,咱們怎麼‘交’代呢?”
這些都是問題,雖說府裡的事韓采薇能做主,但是這宋少卿到底是李修諶親自下令關起來的,如今守‘門’的人昏倒了被看押人放跑了,這攤子事兒不好‘交’代呀!
韓采薇眼底微有一絲冷意,望着昏倒在地上卓‘玉’,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意:“等王爺回來,咱們都在宜親王府裡,還談什麼‘交’代不‘交’代的話呢!何況那時候卓‘玉’也醒了,沒事的!”
韓采薇略略收拾了些東西,就帶着雙兒跟夏華走了,三王府的爛攤子她已經收拾完了,什麼事情也都解決了,她不想在這兒待着了,臨走就留給了福伯一句話,她要去宜親王府住幾天,要三王爺自己保重,且不必來找她,朝政什麼的都比她重要。
韓采薇到了宜親王府,跟宜親王說了幾句話便困的打哈欠,宜親王心疼:“丫頭,這些日子你辛苦的很,聽說前幾天都昏睡過兩天,父王本想着去看你的,結果你就來了,要不你去睡一會兒?”
韓采薇窩在塌上,眉宇之間確有睏意:“陸家和徐家的事兒忙完了,什麼爛攤子我都給收拾了,這段日子勞心勞力的確實有些累,可是到了父王這兒就都清靜了,我要在父王這兒住幾天,好好休息一陣子,嗯,是困得很,我去睡覺了。”
這一睡可當真是舒服的很,什麼都不用擔心,什麼都不用想,一切歸於平靜安寧,無夢無驚,算是好覺一場了。
白天睡了,自然晚上就睡不着了,抱着自己的肚子在屋子裡做了一會兒,然後看見外頭絕好的月光,興之所至,便不顧夏華和雙兒的阻攔,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的,囑咐她們倆不許跟着,她一個人到外頭去賞月去了。
十五月圓,雖不及中秋的月亮,但是也清冽寧靜,她慢慢的沿着長廊行走,心境平和,卻不知不覺走到當初除夕夜放煙火的地兒,眸光不自覺的落在當初堆了一個大雪人的地方,腳步一頓,站在那兒不動了。
“丫頭,醒了?有心事?”
韓采薇一愣,循聲望去,才發現宜親王在她幾步之外負手而立,老張則遠遠站在那邊,看這樣子,似是在這邊許久了。
她垂眸,繼而擡眸一笑:“醒了,出來走走,事情都解決了,沒心事。”
宜親王一笑,繼而繼續瞧那月亮,口中卻道:“就你那點小心思,怎麼還想瞞着父王麼?你跟他,吵架了?”。
些這他麼。“沒有。”這樣美好的月‘色’,不想提起不高興的事。
宜親王低眸一笑,慢慢走過來,與她並肩而立:“丫頭,別賭氣,宋少卿的事兒我知道,你們倆爲着什麼事兒鬧彆扭我也知道,且我早就能猜到了,你這丫頭的‘性’子必定要做出這些事情來的,你到我這兒來,是想避開三王爺吧?”
韓采薇垂眸:“我心裡不舒服,就算我做的有什麼不對,他冷落了我許久,還主動分居,父王,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麼?我也是不希望季昭熙抱憾終身啊,他如今幸福美滿了,人家季昭熙還在那兒自個兒傷心,她難過了這麼多年,我想幫她一把有什麼不對麼?我也沒自作主張啊,我還不是尊重了昭熙的意願,她不願走就不走,那就做一世的三王妃,我又沒說不可以!宋少卿的問題我也安排好了,又沒有給他捅婁子,他冷臉給誰看!再說了,事情是在不斷髮展的,這不都解決的‘挺’好的嘛!真是!”
說到最後,她氣哼哼的,這些日子憋在心裡的話一股腦的都說出來了,心裡總算是舒坦了許多。
宜親王聽了一笑,繼而望着她道:“丫頭,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他是有些話說不出口呢?季昭熙與他自幼結髮,論誰看見那樣的場景會不生氣?即便是一個毫不相干的‘女’子,也不該做出這樣的事情的。丫頭,你‘性’子直接爽朗,可你也得想一想他呀,有些事兒啊,你只要站在他的角度上一想,你就能明白過來的。”
韓采薇深深一嘆,眸底隱有水光:“父王,你以爲我沒有想過麼?我想過的,這些日子,我都想過,我先想了我自己,我知道我是爲了昭熙好,站在我的立場上這事兒沒錯,可是站在他的角度上,這件事他確實難以接受,之後我就明白他生氣了,我是不想冷戰不想吵架來着,可是他不理我,跟我分居,他都做到那樣的地步了,難道要我道歉麼?父王,你也知道我的‘性’子的,那件事過去我就不生氣了,可我後來氣的就是他的態度,以至於他後來跟我說話,我也冷淡的對他,憑什麼我每次都要被他吃的死死的?”
宜親王聽了覺得好笑,不過也放了心,敢情這兩口子都是不記仇的,那倒是好辦了,他本來是不管這件事的,可今兒他睡覺的時候三王爺親自來過了,瞧着他憔悴的模樣,他就覺得幫一把也好,畢竟自個兒‘女’兒鑽了牛角尖得拉她出來呀!
“這就是你們自個兒的事了!父王可管不了那麼多呀,但是你娘從前就常說呢,兩個人在一塊兒,有什麼話就說,別憋着,時間長了可難受了,”宜親王知道,她最聽她孃的話了,當下便勾‘脣’笑道,“丫頭,你拋開一切,好好問問你的心,瞧瞧它是怎麼想的!——這樣好的月光啊,也得有情人在一塊兒賞纔好看呢!”
宜親王說完,笑呵呵的走遠了,韓采薇一個人仰眸瞧着月亮,腦子裡不由自主的想起的,卻是她與李修諶定情的那一夜,那漫山遍野的鴛鴦藤在月光泛着銀光,那場景她直到現在都記得,還有他給她一個婚禮的那一夜,月光也是出奇的好,的,而且,都比今夜的月亮好看的,今夜的月亮清冷的很,父王說的沒錯,月光一人獨賞是沒什麼意思。
她想着想着,心裡就酸酸的,撇着嘴自個兒又走回去,夏華跟雙兒一見她回來,忙過來給她手爐,又用熱帕子擦她的臉,怕她凍着,韓采薇完全沒動靜,雙兒看出問題來,試探着叫道:“小姐!小姐!你怎麼了?”
韓采薇慢慢擡眸:“雙兒,你還記得去那個琉璃‘花’房的路怎麼走麼?”
雙兒與夏華都頓了一下,兩個人對視一眼,抿‘脣’道:“奴婢都知道。”
韓采薇聽了,便低聲道:“那好,備馬車,我要去那兒。”
雙兒和夏華再次對視一眼,勸阻的話嚥下了,因爲她們瞧見了自家主子眼裡的寂寥,到底還是出‘門’去了。
宜親王正在塌沿坐着看書,老張挑簾進來:“王爺,郡主備了馬車出府了。”
宜親王淺淺一笑:“隨她吧。”這丫頭,非得點撥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