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樹幹上察看許久,終於找到她預料中的印記。
滿意地點點頭,將手裡的竹竿頂在那個印記上,扶着竹竿小心翼翼地往後退,紀青靈一點點跨進池塘。
選好角度,做了個深呼吸,她輕輕坐下。然後,躺倒……
紀青靈的動作很慢,一點點摸索着,卻做得遊刃有餘。
可是,當她用竹竿的另一頭準確地頂在自己的鎖骨外緣處時,感覺漫天的水一下子侵襲過來,模糊了視線,屏蔽了聽覺。
最重要的是,不能呼吸。
這是一種瀕死的感覺,紀青靈不會游泳,所以,她幾乎下意識地瘋狂揮舞起手臂,十指亂抓。
手指猛地觸到一團柔韌的水草,動作僵住。
思維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晰,她的判斷是對的,女孩不是他殺,是自殺。
鬆了口氣,紀青靈將竹竿扯開,正要坐起來,突然一股外力襲來,胸前的衣領竟被人揪住了。
而她的身體,也隨着這股外力被緊緊摁在了池底。
屏住的那口氣息頓時散了,渾濁的水不受控制地嗆入口中,紀青靈撲騰撲騰掙扎起來,雙手也死死掐住了對方的手臂。
噢!這是哪個挨千刀的?
半夜跑來做個現場模擬也能遭遇毒手,踩狗屎運都沒這麼準的。
猛地一個激靈,尼瑪?不會吧?難道女孩真是被人殺死的,而她,不幸地自投羅網了?
正胡思亂想,嘩啦一聲,她被人提出了水面。
“咳咳……你……誰啊?
淹死我了!”
“自殺很好玩兒嗎?”
陌生又熟悉的聲音,紀青靈一怔。
盛軒王朝很小嗎?皇城很小嗎?大晚上不睡覺的人很多嗎?
爲毛又碰到風少了啊?
“長相醜點,氣味臭點就算了,搞半天,腦子還真是個笨的。
喂?那孩子不會是你弄死的吧?”
冰冷的聲音,充滿了譏諷的味道。
紀青靈被口水嗆了一下,我勒個去!
“你誰啊?我……”
“風少!”
廢話,我知道是你,紀青靈問:“我說,你是六扇門的神探?”
“不是!”
“捕快?”
“不是!”
“仵作?”
“不是!”
那你是哪隻鳥?
“那你管我是誰?”
“你爲何覺得她是自殺?”對方不答反問。
“嗯?”紀青靈一愣。
她能說風少思維轉得太快,她有點跟不上麼?
“白日裡,紀五小姐曾說,不是他殺,是自殺。”
“唔,你說這個啊?”紀青靈拍拍額頭:“她隨身帶着個兔子玩偶,你注意到了吧?
那東西一定是她最親近的人留給她的,許是她的孃親,或者姐姐。
總之……喂!你要做甚……”
“刺啦!”紀青靈的衣領被風少華麗麗地撕開了,白皙嬌嫩的肩頸登時露出來一大片。
“你……色狼!”
“別動!”
“啊?”
鎖骨處一涼,冰冷的手指已經輕撫在了那塊中空的紅印上。
他想摸……這個呀?
“一模一樣。”
“嗯?”
“你半夜三更翻牆跑來跳池塘,就爲了現場取證?”
現場取證?誰說古人不會現代偵破用語?
捂住領口,紀青靈道:“既然你都看見了,也明白我在做什麼。
能放開我嗎?”
冰冷的手指倏地收回,下一秒:“你親眼目睹了她自殺的全過程?”
這個人的腦回路,是跟她的不一樣嗎?
“你之前判定女孩是他殺,也是因爲親眼目睹了兇殺過程?”紀青靈學他不答反問。
“胡說!”
“那不就是了?你可以根據現場留下的線索推斷,我爲何不行?”
定定地瞧了她兩秒鐘,風少道:“破案乃是六扇門和刑部的事,你一個女子,能有多大本事?”
又是個鄙視女子自以爲是的孔雀男,這個時代真討厭。
沖天翻了個白眼,紀青靈道:“白日裡,你之所以扯開女孩的衣領,是因爲在她衣領這個部位,發現了織物的細屑。
因此,你想知道她的皮膚上是不是也留下了相應的痕跡。
這個部位乃是鎖骨下緣,很特殊,呈低凹狀態。
一般情況下,人體被磕傷擦傷,最容易留下痕跡的部位,應該是凸起的地方,而不是這種低凹處。
因此,這塊淤血是人爲所致,不是她落水時自己擦傷的。
也就是說,當時,她被一股外力用竹竿硬摁在水底無法漂浮起來,這才導致了溺亡。
所以,你判定這個女孩的死因乃是他殺。
我說的對嗎?”
等了等,沒聽見風少應答,她又道:“我承認你的思維很敏銳,推理也非常精彩。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
如果這個將她摁在水底的外力不是人,而是一棵樹呢?”
“樹?”風少惜字如金,面上沒有任何表情。
“對!”紀青靈點頭:“你應該跟蹤我好一會兒了吧?
所以,你該有看見我之前趴在那棵樹上尋找。
那棵樹上有一個印痕,呈圓環狀,直徑與女孩鎖骨下緣的損傷完全一致。
雖然不太明顯,但仔細辨認可以看出上淺下深。
這說明曾經有什麼東西戳在那上面,且是從下往上戳的。
而我專門測量過,那個位置接近樹根,距離地面不足一尺。
也就是說,如果有人想從下往上戳樹幹,他得趴在地上,還得用一根極短的竹竿。
問題是,導致女孩死亡的竹竿足有四尺半。
所以,樹幹上的那塊印記,是有人在水裡戳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