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有預謀的,非常精妙的策劃和佈局,一場完美到極致的陰謀。
催眠可以分成兩種,一種是現場催眠,另一種是預設催眠。
現場催眠是最低級的催眠,大部分人都懂。
比如最常見的,拿一隻懷錶,在受試者的眼前晃動,通過調節對方的呼吸和心跳頻率,達到控制對方思維的目的。
預設催眠是高一級的催眠,施術者對受試者進行了催眠,當時是看不出來的。
受試者跟正常人一樣,語言、行爲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只有在某種特殊介質的誘發下,受試者纔會表現出催眠的症狀。
醫學上管這種誘發因素叫觸發器,可以理解爲釦子,或者催化劑。
翠喜應該是在早起上茅廁時被人催眠的。
催眠師在她的大腦裡做了個觸發器,便悄然離開了。
其實,從催眠師離開時起,翠喜就已經被催眠了。
這段時間,對於翠喜來說,是丟失的時間,不具備任何意義。
只要翠喜從催眠術中醒來,她就會忘記發生的一切。
但,這時候的翠喜並沒有表現出異常,所以,直接被周圍的人忽略了。
便是與翠喜最接近的德妃,都沒有發現。
一直到所有的人都進入御花園,準備攻擊紀青靈時,催眠師設計的觸發器才進入了倒計時階段。
而那時候的翠喜,應該是有反常的。
這種反常,表現爲德妃所說的激動,跑得比她還要快。
催眠師爲翠喜設定的觸發器,就是德妃手裡的銀針。
銀針上的藥物對翠喜根本不會造成思維上的控制,真正能控制翠喜的,是被針刺這個小動作。
倘若當日紀青靈驗屍再仔細一點,一定能在翠喜身上找到除了德妃針刺之外,另外一處針刺的痕跡。
第一次的針刺,已經將翠喜腦袋裡的發條上緊了。
讓翠喜在潛意識裡認定,只要再有銀針刺到身上,她就會變成殭屍,就會開始吃人。
故,德妃的銀針一刺中她,觸發器就被激活了,翠喜瞬間變身爲殭屍。
這個催眠師是個頂級的連環殺手,他算準了那些妃嬪們襲擊紀青靈不會得手。
亦算準了紀青靈會反抗,會用非常手段,讓她們手中的銀針刺入自己的身體。
所以,催眠師真正的殺招根本不是妃嬪們手中的銀針,而是翠喜。
只要紀青靈出手反抗,翠喜手中的銀針便會刺入自己的身體。
觸發器就會被激活,翠喜就會立刻變成殭屍撲向紀青靈。
那樣的情況下,紀青靈無論如何都躲不開的。
那是一招斃命的殺招,紀青靈根本就沒有逃脫的機會。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催眠師怎麼都不會想到德妃會在驚慌失措下,不小心刺中翠喜。
銀針入體,觸發器提前打開,原本該襲擊紀青靈的翠喜,便提前襲擊了德妃。
這就是案情的真相,不管翠喜還是德妃,她們都死有餘辜。
站起身,紀青靈擡腳便走。
“嗚……”
德妃嗓子裡發出一聲哀嚎,不顧一切地撲上來扯住她的衣袖。
“你是想說你的話還沒有說完?”
德妃點點頭,慌亂地取了紙筆,又寫道:“我還沒有說完,翠喜她……”
一把扯過宣紙,揉成一團丟到屋角。
紀青靈笑道:“無需德妃娘娘再費心了,你已經沒有價值了。”
愣怔一下,德妃拼命搖頭,扯住紀青靈的衣袖死活不肯鬆手。
看着她卑微乞求的眼神,紀青靈問:“想讓我救你?助你恢復容貌?讓你重新說話?讓皇上重新信賴你充愛你?”
德妃眼睛一亮,點頭如搗蒜。
“做夢!”看着德妃眼睛裡的亮光一點點暗下去,紀青靈冷冷一笑:“我從不冤枉一個好人,但也從不放過任何壞人。
你當日害我時,便該想到遲早有一日會害人害己。
德妃娘娘?咎由自取生死有命,你自求多福吧!”
說罷,猛地奪回衣袖,理也不理哀嚎不止的德妃,紀青靈拂袖離去。
待走出善德宮,紀青靈纔對喜祿公公道:“德妃那裡,無需落井下石,一應吃穿用度都按照普通美人送去便是。
她若能撐下去,是她自己命大。
若撐不下去,也是她罪有應得!”
喜祿公公愣了一下,竟覺眼睛有些酸澀。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會濫施同情,亦不趕盡殺絕。
如此懂得見好就收,處處留有餘地的紀五小姐,智親王?您該放心了。
……
翠喜化身殭屍之謎雖然解開了,但事情並沒有太大的進展。
紀青靈幾乎可以肯定,就算翠喜自己,大概都不知道到底是誰催眠了她。
那個人隱藏得實在太深,神出鬼沒而又無孔不入,令紀青靈防不勝防。
唯一能讓紀青靈確定的,乃是此人想殺她。
很好,之前是想殺沈墨白。
在她取出沈墨白腦子裡的蠱蟲後,不但及時擄走了沈墨白,還開始對她痛下殺手。
此人,當真不簡單。
不管對方利用翠喜是想嚇唬她,還是真的要殺她,這筆賬,她遲早都會跟他討回來。
賞菊宴上的事情成了籠罩在整個後宮的噩夢,便是太后,都輕嘆老天爺在護着紀青靈。
所以,之後的半個多月,紀青靈過得很平靜。不但妃嬪們沒有來煩她,便是沈昊辰,也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
……
距河口百里之遙的大峽谷入口處立着一人一馬,在夕陽的映照下,如同浴血而來的地獄修羅。
冷夜終於忍不住,催馬上前:“王爺?咱們還要繼續蹲守嗎?”
“你覺得繼續蹲守還有意義嗎?”沈墨白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一望無際的汪洋世界,“咱們一共虜獲了多少人?”
“治水之前,加這幾日從大峽谷中鑽出來的,共計二十萬。”
“二十萬?人真不少。”
“不止這些,被這次洪水淹死的,大約就有三十多萬。
咱們的人,在水裡撈屍體足足撈了半個月都沒有撈完。”
“青兒爲救河口百姓的一次泄洪,當真堪比千軍萬馬,居然讓他損失慘重。
夜襲?這算不算是天意?”
“確實是天意!”一提到王妃,冷夜便有些眉飛色舞:“咱們王妃當真是神人,便是無意之爲,也可翻手是雲覆手爲雨,王爺?咱們要不要……”
“不用,他早跑了!”
“啊?那我們爲何還要在這裡……”
“青兒回皇城多久了?”
“王妃他們回去已有半個多月了。”
“半個多月時間?皇上該坐不住了吧?”
“王爺?”
“收兵,明日返回皇城。”
“啊?王爺?可是那人……”
“河口平叛已結束,難不成你認爲本王還該在這裡繼續耗着?”
兀自調轉馬頭,冷掃冷夜一眼,沈墨白幽幽道:“該回去了,不然,青兒大概要被人拐跑了!”
嗯?王爺這話什麼意思?這話怎地聽上去,跟怨夫似的?
話說,王妃雖在返回皇城的當日,就被皇上設計弄進儲秀宮裡去了。
但,貌似,皇上和後宮那些女人們都沒在王妃那兒討到好。
冷夜絲毫不懷疑,若是皇上敢對王妃霸王硬上弓,只怕王妃會將皇上弄成太監呢。
如此,倒是誰還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去拐王妃?
腦海中猛地浮現出一張明月秋水溫潤如玉的臉,冷夜心頭一慌。
待思緒迴轉,才發現,哪裡還有自家主子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