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着樂曲聲響起的,卻是紀青靈低沉有力的聲音:“安澤教授的方法無誤,你將玉佩扣在書架最上方的凹槽內,與銅鏡遙遙相對。
玉佩上的龍首必須正對西北幹區,按照西北,西南,東,東南,北,東北,南,西八個方位,暗合幹爲天,坤爲地,震爲雷,巽爲風,坎爲水,艮爲山,離爲火,兌爲澤八卦。
先按照順時針的方向,將玉佩緩緩旋轉,每旋轉到一個卦區,便停頓十五秒。
待八個區全部走一遍走後,行第一週期先天八卦,將一寒一暑太陽一年的運動週期行完。
依次進入第二週期先天八卦,將一晝一夜太陽一日的運動週期行完。
再進入第三週期先天八卦,將一朔一弦統一年月日時的週期行完。
如此四輪結束後,再以銅鏡爲參照,讓鏡子裡的影像控制玉佩,按照相反的順序,再行走四輪。
待八輪全部結束,書架上的機關將會自動關閉,食髓屍蟲也會被封鎖在八卦輪迴中沉睡。
至於怎麼開啓書架找到裡面暗藏的秘密,就不是我能做到的了。”
紀青靈這番叮囑,其實當日安澤已經在信箋上寫得很清楚了。
她昨日又親自驗證了一遍,確信萬無一失,然而,還是想再囉嗦一回。
其實,昨日她關閉書架上的機關後,便發現了些端倪。
但以她在陰陽八卦上的造詣,沒敢輕易去嘗試,只等着沈墨白今日前來。
她相信,以沈墨白的聰慧強悍,一定能順利打開書架上的暗門。
沈墨白先是在書案前立着聆聽她的琴聲,待她這番叮囑結束,他才嬉皮笑臉地湊上前含住她的櫻脣。
直到紀青靈用小拳頭在他胸膛上擂了兩下,他才鬆開她,取了玉佩向書架走去。
紀青靈手指在琴絃上撥動,一雙妙目卻緊緊盯着銅鏡中他的動作,生怕一不小心,沈墨白便會萬劫不復。
鏡子裡,沈墨白的動作十分嫺熟,忽而順時針,忽而逆時針,就像是操作了許多遍似的,竟是分毫不差。
待銅鏡中再也看不到食髓屍蟲的影子,紀青靈才鬆了一口氣。
機關已破,現在的書架是安全的,不管去取哪一本書,都不會再有危險了。
然而,還沒等她的心落回遠處,沈墨白又動起來。
她只看到他白皙修長的手指迅速翩飛,不斷移動着書籍,原本銅鏡中一排排的書籍便像活了一般,居然排列出了一組複雜的圖像。
這圖像好生眼熟,就像昨日乍一眼看見食髓屍蟲一般,紀青靈心頭大驚,脫口喚道:“墨白……”
彷彿知道她想問什麼,沈墨白並未回頭看她,低聲道:“你沒看錯,就是當年在幷州馮天佑留下的那面腰牌上的圖案——八狼圍攻虎賁。”
八狼圍攻虎賁?又是狼圍虎賁?
有那麼一瞬間,紀青靈覺得自己悟出了什麼。
可是,再細細想來,竟是什麼都想不出來。
便是在此時,沈墨白的手指已在狼圍虎賁的點將臺,也就是八卦圖中間那隻被困的猛虎身上重重一壓。
巨大的書架猛地搖晃了一下,居然無聲地向兩邊打開,面前赫然出現了一個黑漆漆的密道。
儘管是一早就猜到的情形,可是紀青靈還是心頭一陣狂跳。
眼見沈墨白就要邁步走下去,她突然棄了琴飛撲過來:“墨白!不要進去,你不要進去!”
“青兒?”摟住撲進他懷裡的紀青靈,沈墨白詫然。
“不要進去,咱們離開這裡。
我不想知道這裡面的秘密了,什麼也不想知道。
我也不想和西京打仗了。
墨白,你不要進去,我們回家好不好?”
她在發抖,即便他抱着她,她還是在發抖。
她到底在怕什麼?
“青兒?你怎麼了?”
“我不知道……”紀青靈狂亂地搖着頭,淚水奪眶而出:“你不要進去,我們不打仗,不消滅西京,也不參與朝政了。
我們帶着煊兒,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一家人快快樂樂地生活一輩子,好不好?”
紀青靈有種非常非常不好的感覺,就像當年在索亞古城底下墓葬羣中一樣。
當狼圍虎賁的預言成真的時候,沈墨白麪臨的,乃是死亡的考驗。
上一回,他利用智慧,僥倖戰勝了八匹石狼找到了她。
那麼這一回呢?
密道里有什麼?
他還能活着出來嗎?
不要告訴她穿越劇中的男主角都不會死,她不相信那個,她只相信自己的感覺。
此時此刻,她的感覺告訴她,沈墨白一旦走進去,便再也出不來了。
就算出來,他也將不再是她熟悉的這個沈墨白。
她會失去他,永遠失去他。
摟着紀青靈,靜靜地凝視了她兩分鐘,沈墨白問:“青兒?你是認真的麼?”
倘若你是認真的,我便撒手。
戰爭也好,黎民百姓也罷,爲夫都不在乎。
爲夫是個自私的人,心很小,小到只能容下你,還有我們的孩子。
爲夫也是個殘忍的人,冷漠的人,殘忍冷漠到可以看着身邊所有的人死去卻無動於衷。
但,爲夫的殘忍和冷漠,必須建立在有你相伴的基礎之上。
所以,你是認真的嗎?
擡頭仰視沈墨白絕世無雙的面容,瞬間讀懂他眼眸中的疑問,紀青靈的眼淚滾滾而落。
不能,她不能讓他撒手。
這世上,唯有他一人能拯救天下蒼生,唯有她一人,才能伸張正義,爲死難者主持公道。
想要阻止罪惡的發生,想要粉碎西京人的妄想,想要將深藏不露的K挖出來,只有支持他,只有他們夫妻二人並肩攜手,繼續走下去。
可是……
收緊手臂,她纖細的胳膊像是積攢了無窮的力量,要將沈墨白生生勒進自己的身體裡去,她低聲道:“我要和你一起進去……”
“不可以!”
想都不想,沈墨白直接拒絕。
“我就要和你一起進去!”紀青靈瞪着他,寸毫不讓。
“你聽我說,青兒。
你必須得待在上面,萬一安澤回來……”
“我不聽!”捂住耳朵,紀青靈頭一回蠻橫不講理:“回來就回來,要麼同生,要麼共死,你隨便選擇一個。
反正,我就是不讓你一個人下去。”
沈墨白蹙眉,再次深深凝視她。
他的面色如霜,深沉黝黑的眼眸中卻漸漸涌出驚濤駭浪。
半響,終於點頭道:“好!爲夫明白了,我們一起進去,生死不離,榮辱與共。”
“嗯!”擦乾眼淚,紀青靈重重點頭,勾脣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