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嗓音北堂妖聽着耳熟,卻見藍素狠狠皺了眉,她壓低聲音道:“聖上的意思還沒弄清楚,雅兒怎麼就承認了……”
北堂妖淡淡斂起眼神,眉目清淨柔和,她毫不露怯地打量着那太監,卻見他有些眼熟。再想仔細看看的時候,那太監的眼風就掃了過來。
“你!”太監捏着蘭花指,極其不悅地瞧着北堂妖,說道:“你這丫鬟恁地不識好歹!知道咱家是誰嗎?竟然還敢瞪咱家!你是想死了不成?”
北堂妖不慌不忙,垂了眼眸,淡淡說道:“民女只是瞧着公公眼熟,卻不想公公的脾氣也大,只是被瞧了一眼便如那炸了毛的老虎一般!”
她說話還算客氣,但太監卻真像被踩着了尾巴一樣,瞬間就暴怒道:“你這刁女!在聖旨面前還敢說三道四,真是不想活了!來人,將她抓住,送進天牢!”
“是!”侍衛抖動着身上的盔甲,面無表情的上前來,就要抓住北堂妖。
這時候,一道嗓音響起:“公公,您難道忘了我嗎?我可是北堂小姐!”
言下之意,便是你該把聖旨給我了吧?
太監斜斜掃了眼北堂雅,她一身孱弱,穿着純白的衣裙,襯得好如誤入凡間的仙子一般。看這杏眼桃腮,眼波清純,真真是和宮裡的那位有幾分像。怪不得聖上會看中她呢!
眼珠轉了轉,一抹暗光在眼底流動,太監又笑了,他十分和氣地說道:“咱家怎麼會忘了北堂小姐呢?北堂小姐,接了聖旨,過幾日聖上的安排下來了,您可就要進宮侍奉了。”
北堂雅摸不着頭腦,疑惑道:“進宮?聖上要我進宮作甚?”
太監但笑不語,他那促狹的表情,北堂妖看了就覺得不妙。她拉了拉藍素的衣袖,隱約覺得這一切應該與自己有關,但她也不知道哪裡出了錯。
藍素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而她也要起身問那太監,卻被眼尖的太監罵了一聲:“好大的膽子!聖旨還未曾接,怎的你就起身了?你將聖上的旨意置於何地?”
不將王法看在眼裡,這個罪名一扣下來,輕則死牢,重則全家抄斬。藍素萬萬不敢拿北堂家去冒險,她方纔擡起的腿便又跪了下來。
北堂妖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眸光明明滅滅,帶着不可捉摸的光。
北堂雅好似什麼都不在意,她忙道:“敢問公公,聖上要我進宮作甚?”
太監忙不迭地打斷她的話,“北堂小姐,您還是快些接旨爲好。聖旨可不是能耽擱的!”
北堂雅聽了這話,忙伸出了雙手,畢恭畢敬地接過了聖旨。太監這才露出了笑意,他笑道:“恭喜北堂小姐了。還請夫人多爲北堂小姐打點一些,指不定某一日,北堂小姐就要進宮與貴妃娘娘作伴了。”
太監絲毫不覺自己說錯了什麼,藍素卻是瞬間明白了過來。她雙手不由自主的顫抖着,而她的嗓音也是一樣顫抖,“公公,你這話是何意?”
太監說道:“夫人認爲是何意,便是何意
。”
北堂雅猶自不覺,得了聖上的恩典,她只顧着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去細想那太監說的話?
藍素臉色慘白,北堂妖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這樣的神色,不由伸手扶住了藍素的肩膀,低低說道:“乾孃,別擔心過多,走一步算一步吧。”
藍素回頭看她,見北堂妖也是一副瞭然的模樣,內心便有些悲愴。
“行了,夫人小姐都起身吧。咱家這就要回宮去稟告聖上了,還請夫人好生照顧着北堂小姐,看北堂小姐這面色,嘖嘖,聖上見了會不高興的!”
一甩拂塵,太監捏着蘭花指轉身離去。圍在院子裡的諸多羽林衛的侍衛也跟着離去,一時間,喧鬧遠去,滿堂寂靜。
北堂雅仍舊喜滋滋的,她用餘光掃了眼北堂妖,眼底滿是得意。
藍素忽的嘆了口氣,說道:“雅兒,明日讓你爹進宮回絕聖上的旨意吧。”
北堂雅一怔,接着不敢相信地回過頭來,驚詫道:“你說什麼?”
她連娘都不喊了,藍素心裡跟明鏡似的。她閉了閉眼眸,淡淡說道:“雅兒,我說的話你最好聽一聽,進宮不是鬧着玩的,稍有不慎,你便回不來了。”
北堂雅卻只認爲藍素是看不起自己,她憤聲叫道:“憑什麼?憑什麼她就能得聖上的榮耀,我卻要將一切歸還!我偏不!想要我將一切還給聖上,除非聖上自己開口!”
說完了這話,北堂雅扭頭就走。她拿了聖旨,一去不回頭。
北堂妖將藍素扶起來,望着北堂雅離去的身影,藍素惆悵又迷茫地嘆着氣。
“乾孃,那北堂小姐,真的說的是雅表姐嗎?”北堂妖忽然開口。
這纔是藍素覺得不對勁的地方!爲何聖上要突然賜下這麼多恩典,還點名要北堂小姐入宮?按道理來說,北堂雅跟聖上不是沒見過面,可聖上每次卻都沒這麼說過。而在北堂妖進宮後,皇帝忽然就賜下了恩典給北堂小姐!
其實,皇帝應該是將恩典賜給北堂妖了?
這個疑問一閃而過,藍素擡眸和北堂妖的眼神對上,緊接着藍素心裡一動,一句話脫口而出:“瑤兒,你說聖上曾問你孃親的事情,對嗎?”
北堂妖點了點頭,“聖上見到了我的面貌,便問我孃的事情,我說我娘早已過世了,他便有些難過的模樣。”
“也對……”藍素喃喃着,眼神靜靜地打量了北堂妖一番,最終停留在她眼眸之上。
“瑤兒,你這雙眼睛,倒與我相像……”藍素說着,北堂妖神情一凝,她便是蹙眉道:“可我娘是北堂家的人,我爹是那入贅的,按理來說,我應當會與乾爹有些相像纔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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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是北堂妖在試探藍素,她想知道,藍素對東陵楚的故人到底有多瞭解!
藍素斂下眉眼,微微一笑,說道:“說的也是。你爹也不會與我相像,再怎麼樣,都只是巧合罷了。”
“乾孃,你認識皇上嗎?”北堂妖問道。
“
自然認得,你乾爹娶我那日,聖上還來府上喝喜酒了。只是我當日蒙着面紗,只匆匆望了聖上一眼,聖上又忙着與朝臣說話,估計並沒有注意到我。”
北堂妖凝眉,她發現哪裡不對勁了,忙道:“乾孃只見過聖上這一次?”
藍素微怔,她想了想,似乎在回憶是否是這樣,最終點了下頭,說道:“回憶了一番,事實確實如此。我不喜外界的熱鬧,出去的日子也少,宮宴也不是沒有參加過,只是坐在女眷席內,與聖上隔得遠,什麼都看不清。想來,我也是無緣得見聖顏吧!”
可藍素這話一點嘆息的意思都沒有,北堂妖心裡有了數,藍素絕對與聖上認識的“故人”有關係!這麼多年來,藍素有意無意地躲過與聖上的見面,致使皇帝身邊的太監都不認識藍素!這其中定有貓膩!
“好了,不說這些了。瑤兒,你先回去歇着,明日要不要進宮去見貴妃娘娘都隨你。我累了,也回房歇着了。”
藍素將手遞給珠兒,珠兒忙送她回房。北堂妖望見藍素一邊揉着眉心一邊離開,她那憂心的模樣看在北堂妖眼裡,北堂妖只覺內心一痛,她咬了咬牙忍下這難受的感覺,轉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錦靈下午跟着管家去外面採購和風院需要的東西了,這時候還沒有回來。北堂妖望着空空的屋子,莫名也有些惆悵,她繞到屋後的院子裡,瞧見生長兇猛的盤天龍,還有那些剛種下的水果蔬菜,脣角終於一勾。
打理了一番種下的草藥,她從後廚借了鋤刀出來,一下一下割着旁邊生長的雜草。
“小姐,”一道嗓音憑空出現,北堂妖也沒有驚訝。
“白靜,你來了。”北堂妖淡定地說道。她仍舊蹲着身子除草,一襲綠色裙襬映着草地青青,有種難以言語的美麗閒適。
白靜斂下眼底的驚豔,淡淡說道:“小姐,近來都城各方都有摩擦。無非是一些奸商想借着都城內亂的時機提高物價,從而壟斷整個行業。另外,隨着西南的水患越加嚴重,許多難民都來到了都城外頭紮營而住。但他們的身姿卻矯健健康,絲毫沒有逃難的窘迫,而是有目的有計劃地分散在城外各處,幾乎對都城形成了包攏的局勢。”
北堂妖就知道派白靜出去是對的,白靜是七人當中最爲心細的女子,而另一個心細如髮的人,則是皓清。只是皓清年長,北堂妖留他在北堂策身邊爲北堂策打點,而她只要了白靜。
過了會兒,見北堂妖沒有回覆,白靜又道:“小姐,對這一切,您是否早就心中有數?”
無他,北堂妖表現得實在是太淡定了!
北堂妖微微笑道:“你怎麼會這麼想?”
白靜又疑惑了,“小姐,你派我出去打探,聽到了消息又不驚訝,我怎麼能不這麼想?”
北堂妖細細品味着她這話,忽的笑了,她道:“你猜的不錯,只是這都城的局勢過於晦暗不明,要想保住你們那東陵家族的天下,恐怕不容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