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妖只來得及扭過頭,就看到一個作太監打扮的人快過她轉身的速度,直接撲向了倒在地上的夜煌。
“夜……王爺,你醒醒,你醒醒啊!”
北堂妖只一眼就看了出來,這太監是個女子假扮的。束腰幾乎束到了胸下,更突出****的同時,下半身走起路來扭扭捏捏,那嗓門更是尖利到了極點,讓人不得不尷尬地想到,這女子該是怎樣的身份才能扮得了太監啊?
“別搖了,沒看他都翻白眼了嗎?再搖他就死掉了。”
北堂妖就算對夜煌不待見,都有些同情他被一個女子這樣摧殘。
只是,女子並沒有領會她的好意,反而站起身,怒氣衝衝地望着她道:“你說這話什麼意思?不准你說我夜……王爺的不好!”
北堂妖聳聳肩,扭頭就走。
“你站住!”女子氣得跺腳,“你上哪裡去?”
北堂妖提着食盒,沒什麼表情,也沒有回頭道:“他暈倒了你該找大夫,管我做什麼?”
“你你你!”女子都要氣死了,她不停順着自己的胸,將悶氣給壓下去。
黑御不知何時出現的,他扶起夜煌,很快就消失在青天白日之下。女子再回頭的時候,又發現夜煌不見了,這真是見了鬼了!她瞪着眼睛,再次不甘心地叫了一聲:“啊!”
北堂妖走的遠了,聽見這一聲尖叫都頭皮發麻,她快步走到北堂策的書房門前,屈起手指敲了敲門。
“誰?”
聽聲音,裡面似乎還有人?
只是北堂妖也來不及退,門就被打開了,那人從未見過北堂妖,微微一怔後,小聲道:“你若是無事,便去旁邊等着,相爺正在發脾氣,不方便讓你進來。”
北堂妖輕輕頷首,說道:“我去那邊坐着。”
只是這一聲,敏銳地傳入了北堂策耳裡。他聽見北堂妖的聲音,所有的怒氣就全都消了。
“瑤兒,是你嗎?”
北堂妖正要離開,聽見這一聲,便擡頭望向門內:“乾爹,我來給你送飯的。”
北堂策環視了眼在場的所有同仁,見他們閉口不言的模樣就有些心累,直接揮揮手道:“你們都回去吧,用過午飯之後再來找我。”
所有人對視一眼,都有些心驚,但他們什麼都沒說,直接出門走人,只是一個個的眼神都瞥了眼北堂妖。
北堂妖垂眸而立,她等着他們都走了才進去,北堂策道:“瑤兒,關上門。”
北堂妖反手將大門合上,提着食盒走向北堂策。窗戶大開着,日光從東面招進來屋子裡,落在檀木桌後坐着的北堂策身上,他身後是書架,空氣裡浮動着細小的灰塵,又見他揉着眉眼,神色有些疲憊。
“乾爹,您還沒吃飯吧?這是乾孃讓後廚做的,我先給您送過來,您快吃些。”北堂妖將食盒放在檀木桌上,眸光擔憂地望着北堂策。
夜煌暈倒恐怕就是因爲營養不良,再看北堂策的神色,明顯也是有些精神不濟。北堂妖只恨自己沒提早想到過來看看,若不是今日被刺激了下,她也想不到要來看北堂策。
“瑤兒,你吃過了嗎?”北堂策伸手握住北堂妖的手,讓她坐在一旁的木椅上休息,而他起身將食盒一層層拆開,從裡頭端出了好幾樣菜。
都是北堂策喜歡吃的,嚐起來還是久違的味道,北堂策有些感慨:“這些菜都是你娘做的啊!”
北堂妖心裡一動,她娘?可不是她娘!
“乾爹,最近城南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往常您就是再忙都不會不着家,怎的這幾日都未回去?您可知乾孃爲了等您回來,心力皆疲嗎?”
北堂策只嘆了口氣,望着這個長大了卻頂着另一張臉的女兒,慈祥地笑道:“瑤兒別管這些事,好好學醫,日後啊,北堂家也是要交給你的。”
北堂家只能交給嫡長女,更別提北堂妖還是宗族內承認的唯一後代!北堂雅是北堂策從外頭帶回來的,再怎麼樣都不可能進入宗族的族譜!
北堂妖心尖微微一顫,她望着北堂策,眸底漸漸亮起了光。
“乾爹,既然北堂家最終要交給我,那現在我也應該知道發生了些什麼。實不相瞞,乾爹,我還知道,亂世要來了。你不提前讓我知道出了什麼事情,我日後又要如何面對。”
北堂妖知道他們今日的談話一句話都不會泄露出去,北堂府的暗衛不是白說的,其能力足能碾壓不少人!
北堂策又是一聲長嘆,指着桌上的案宗道:“那是近來半個月的調查,你先看着,有什麼問題再問我。”
北堂妖探身去拿卷宗,厚厚一沓,一一翻閱下來,也花了半個時辰。北堂策早已經吃完了飯,此刻正靠在椅子上思考。
“乾爹,既然前半月城南事件頻發,小到菜場打鬧,大到人命關天,爲何不仔細搜查一番?”
北堂策轉回目光,幽幽道:“若是能搜查就好了,城南有誰你知道嗎?城南喬家,是一方霸主,他攏着當地最爲危險的幾塊地域,不肯讓我們搜查,就連皇上都爲他說話,要我們放棄搜查。雖說皇上的理由很好,怕嚇着城南的子民,但我卻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喬家……北堂妖在心裡冷笑,喬家可跟上官家脫不了干係,上官家這罪名真的坐實了!
“既然不能搜查,這些日子又發生了這麼多事情,甚至鬧出了命案,皇上還是那個說法嗎?”她都不信皇帝會無動於衷,畢竟城南那麼多人,如今鬧得人心惶惶,皇帝常年病重,耳根子又軟,想來肯定是有誰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
北堂策說道:“皇上幾日前早朝的時候說了要徹查,但我們也並無頭緒,這些製造事端的人行蹤詭異,行程也不確定,更無法從中安插線人,只能加強巡邏。”
“巡邏也沒用,”北堂妖道。
“瑤兒,你怎知……的確,加強了巡邏之後,還是有事件發生,若不是夜王爺及時趕到,怕是昨日我也出了事情。”
“乾爹!”北堂妖驚得坐了起來,急聲問道:“乾爹,你哪裡受傷了?”
“我沒有受傷,倒是夜王爺中了一劍,躺了大半日,但他又不肯繼續躺着,便又起來巡查了。對了,你來的路上有沒有遇見他?”
對上北堂策的熱忱目光,北堂妖忍不住低下頭去,“看見了。”
“夜王爺的身體如何?可能正常行走?早就說了讓他躺着歇息,大理寺內外我來打理,他就是不同意……”
“他暈倒了。”
北堂策又是一震,他放下筷子,道:“怎麼回事兒?”
北堂妖一一說來,北堂策驚訝於她對夜煌的態度的同時,將她手一拉,急急道:“走,你跟我一起去看看王爺。”
北堂妖順從地被拉起身,其實她認得北堂策的書房,卻不知道夜煌的書房在哪兒,只因前世的記憶裡,她對夜煌的記憶很模糊。若不是最後他幫她掀翻了上官寒的統治,她真不見得會記住他。
“夜王爺如何了?”到了廂房門口,北堂策抓住裡面出來的大夫就問道。
大夫搖了搖頭,“夜王爺太久沒有正常進食了,昨兒夜裡又受了傷,身體虛弱的時候還到處巡邏,真是辛苦。我開了藥,也讓人去煮點粥了,相爺自己進去看看吧。”
北堂策便拉着北堂妖進去,一路上,北堂妖不是沒有反省的,她知道自己對夜煌的態度不對,但她控制不住。未知的事情讓她惶恐,若不是爲了躲開夜煌,她也不至於破罐子破摔。
“瑤兒,你是大夫,去替王爺把把脈。”
北堂策輕輕推了下北堂妖的肩膀,示意她去給夜煌把脈。
北堂妖倉皇回頭,咬了咬脣,還是將身一蹲,靠在夜煌牀榻前,將手搭在了他的經脈處。
脈象是她意料之中的亂,但似乎還有些別的東西,北堂妖又凝神細細品了一會兒,才震驚的擡起眼眸。
北堂策看她神色不對,忙問道:“怎麼了?瑤兒,跟大夫說的不一樣?”
真的是不一樣!
“那大夫開的什麼方子?”北堂妖轉頭看北堂策,北堂策便喚人將藥方拿回來,不准他人煎藥!
田七,當歸,紫蘇葉……北堂妖一一看下來,越看越心驚,她捏緊手裡的藥方,眉目冷峻道:“乾爹,快派人將那大夫抓起來!”
種種藥材都選用的是與夜煌體內毒性相悖的,那是要夜煌的命!
北堂策也同樣知道事情有多嚴重,他朝身後人使了個眼色,那人立即就退下去抓捕大夫了。而北堂策曲身問道:“瑤兒,夜王爺究竟怎麼了?”
北堂妖輕輕張脣,一句“王爺體內有一種埋了多年的毒”剛出口半句,她的手腕就被人狠狠一捏。
“啊,”她輕呼了一句,忍不住蹙眉望向夜煌。
只見他不知道何時睜開了眼,一雙狹長卻清亮逼人的鳳眸直直盯着她,眸底流轉着一種意味不明的光華。北堂妖和他對視着,手上的力道卻緩緩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