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妖聽到這個耳熟的嗓音就覺得不妙,還沒等她挺身擋在廚子身前,一陣冷厲的寒風就颳了進來。風如刀刃,斷人心腸。
只聽“咯”的一聲,廚子握住北堂妖的手一鬆,她驚怔擡頭,廚子雙目圓瞪,面色漲紅,往後栽倒便再無生息。
“夜煌!你做什麼?!”
北堂妖上前就要去扶起廚子。
“讓本王看看。”夜煌卻強行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回來,那皓腕纖細,肌膚柔軟如絲綢,夜煌不由得輕怔。
只一剎那,北堂妖一巴掌甩了過去。
“啪!”這一聲,如同驚雷!
夜煌周身的空氣溫度瞬間降至零點,他緩緩斂下所有表情,長眉一挑,眸如寒星。
“還不給王爺跪下!”一連三個黑色錦衣男子落在北堂妖身前,他們擡手亮刀,眼神肅殺。
北堂妖卻咬了咬下脣,用力甩開了夜煌的手。
夜煌好似並無準備一般,被北堂妖這力道甩得整個人往旁邊偏了半分。他臉上一個巴掌印十分明顯,而他的臉色就如同寒冬臘月的冰棱。
“北、堂、妖!”他呼吸緩緩,眼眸漸深。
北堂妖理都沒理,而是徑直蹲下身去摸廚子的心跳,還在跳!
呼吸雖似有若無,但也真實存在!北堂妖眼眸輕輕發亮,脣角緊抿的模樣認真又堅定。
夜煌盯着她,手指緊握,指節發白!他英俊無雙,即使是發怒,也仍舊帥得慘絕人寰!
三個黑衣人見北堂妖毫無畏懼,便要上前壓制她!敢對夜王爺不敬,活得不耐煩了?!
倏地,一隻手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夜煌凝眉,“讓她試試。”
他看得出來,北堂妖想救廚子!但那也要看看她做不做得到!
北堂妖從袖口中掏出她特製的微型銀針,一連十五針,針針落在廚子的十五道穴位上,精準無比!
夜煌被她這施針手法所吸引,目光不由得專注了幾分。
隨即,北堂妖又取出一枚稍粗的銀針,落在廚子的頭頂穴位上。一時間,血液迴流,廚子咳嗽了兩聲,竟緩緩轉醒。
“表小姐……”
北堂妖眼中露出喜色。
夜煌掩下那一抹震驚和驚喜,恢復面無表情!
“表小姐……咳咳……我這是怎麼了?”廚子看自己躺在地上,身體如同癱瘓了一般無法動彈,可他的意識卻無比清醒。
北堂妖垂下眼簾,有些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她最終還是道:“你五臟俱損,往後也無法行走自如。但你放心,北堂家會待你如初,絕不撇棄你,將你供養到老!”
剎那,廚子眼眶裡盛滿淚花,他動了動嘴脣,卻哽咽地說不出話。
他還有個新婚妻子要照料,雙親又已年老難以供事,如今他成了廢人,家中老少可要怎麼辦?
說完了這話,北堂妖在沒有人看到的地方捏緊了拳頭,眸光緩慢擡起,牢牢盯視着夜煌。
她在用她的決心告訴他--北堂家的人,不是他能動的!
夜煌輕嗤道:“不自量力。”
北堂妖死死咬住脣,才忍着沒有衝上去要他的命!時至如今,她還有大仇未報,不能如此輕率地將夜煌手裡的把柄暴露。
“跟本王走!”不由分說地,夜煌拽住了北堂妖的手腕。
北堂妖下意識要掙扎,老管家忽然就來了,見二人僵持不下的情景,先是一愣道:“夜王爺,表小姐,你們這是做什麼?”
北堂妖用力掐了把夜煌的手,本以爲他會鬆開,便笑答:“沒事,我與夜王爺鬧着玩呢。”
夜煌若有所思,脣角一翹道:“你這麼用力地握緊本王的手,本王可不曾以爲你是與我鬧着玩的。”
北堂妖咬牙低聲:“你鬆開!”
“本王爲何要鬆開?”他氣定神閒。
老管家多少年的人精了,見到這糾纏曖昧的一幕,立時就明白了過來,他了然道:“王爺,這裡是止血生肌的藥,您給表小姐塗塗,她那手還血流不止呢。”
夜煌立刻沉眉,默不作聲地接下了藥。
北堂妖一驚,忙甩着夜煌的手,可就是甩不開!
“夜煌,你不要胡來!”
見老管家“貼心”地關上了門,北堂妖忙拉開和他的安全距離,警惕道。
夜煌瞥了一眼閉目哭泣的廚子,淡聲道:“你們自去審刑司領罰,另告知下去,從今往後,本王不允許同樣的情況再發生!”
話不是對着北堂妖說的,聰明如她,也沒明白夜煌的意思。但三個黑衣人瞬間消失,顯然是接受了命令。
隨後,他強行拉着她坐下,左手拂過她指尖,血流不止的食指忽然有了酥麻感。
北堂妖一怔,覺得這局勢不妙。她掙扎了三四下,倔強地瞪着他,問道:“夜煌,你究竟有何目的?”
他低着頭,手裡捻着她的素指,聞言竟輕聲笑了,“本王並無目的。”
北堂妖氣急:“那你整天像塊膏藥似的跟着我是要做什麼?”
他給她抹藥膏的動作一頓,清清涼涼的觸感暈開,血也不曾流了,只是他的側顏忽然失去了方纔的暖意。
“膏藥?你就這麼形容本王?”他高傲挑眉,神情清淡。
北堂妖自知自己說錯了話,再怎麼樣,他是王爺,她只是庶民。但她拒不悔改!再說了,她需要悔改什麼?她又做錯了什麼?都沒有!
北堂妖扭過了頭,同時手用力一抽。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那一刻夜煌竟輕易地先放開了手。
手指因爲剛剛的大力而再次涌出血,夜煌不再溫柔,直接將藥膏丟給她,起身。
“自己塗!”
北堂妖一瞪眼睛。他說什麼?!
夜煌的身影卻如風一樣離開了,徒留她一人對着方纔的感覺回味。令她出乎意料的是,他給自己塗藥的時候,似乎很溫柔?
不不不,那一定是錯覺。北堂妖警告着自己,同時去叫了人來將廚子送回家。對外,她只說是廚子的身體到了臨界點,出現崩壞現象也是正常的。
廚子滿是絕望,但北堂妖說到做到,她給了他一千兩銀子,足夠他們家一輩子衣食無憂。
北堂策也沒有問起那日在後廚發生的事情,老管家仍舊待北堂妖如初。幾日後,北堂策卻忽然在飯桌上提起北堂妖學醫的事情。
“瑤兒,我已經替你找到了一位好師傅。他是都城‘妙醫’陳周之,奉聖上之命,在都城醫堂開了門診。我也與他說了你的事情,他欣然答應讓你前往。雖然過程免不了吃苦,但是跟着他爲人醫治,你能學到許多。”北堂策認真地對北堂妖說道。
北堂妖眨了眨眼眸,笑了,“謝謝乾爹!那我何時過去見陳妙醫?”
北堂策回憶了一番後道:“陳妙醫說的是他每日辰時就會過去醫堂,等我下午得了空,我便先帶你去見見陳妙醫。”
這個陳妙醫,就是陳周之。都城裡受過他救命之恩的人不少,傳來傳去,最後陳周之就有了個“絕世妙醫”的稱呼。說的不只是他醫術絕妙,而且他心思玲瓏,待人和善,都城裡就沒有討厭他的病人。
從醫八年,北堂妖自然也知道陳周之的名號。只是在她眼裡,自己師傅纔是最好,而陳周之,至多也就是她的藉口。她這一身醫術,若不小心掩蓋着,很容易就會被發現,到那時候就會有人問其出處,她總不能說是個偶然遇見的糟老頭子見她骨骼清奇鬧着要教她醫術吧?
北堂妖素來不喜歡麻煩,能最快解決的事情她從不繞彎。
“爹,那我呢?”許是這事情已經板上釘釘了,北堂妖纔在聽到北堂雅的嗓音時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北堂策也同樣驚訝地朝北堂雅看去,同時眉頭微蹙不贊成道:“你去做什麼?”
北堂雅今日穿着淺粉色廣袖長裙,斜插八珠水晶落花簪,眸光動人,紅脣嬌豔。她柔柔弱弱地出聲道:“爹,雅兒都在家裡困了幾日了,如今妹妹有心要去學醫術,我雖不能跟着學,但也想幫幫妹妹的忙。”
“胡鬧!你好生呆在家裡,就比什麼都強!”北堂策似乎對北堂雅失去了耐心?北堂妖眸光微動。
想必那日北堂雅伸手要打她的場景太深刻,北堂策已經開始懷疑這個“溫柔善良”的小女兒了!北堂妖在心底冷笑,北堂雅,別讓她抓到把柄,不然她遲早要完!
北堂雅果然也氣得不輕,她顫抖着眼神,看向藍素。
“孃親,爹他……”
藍素最看不得小女兒這樣,簡直就像拿刀在戳她的心窩一般。北堂妖和北堂雅都是她心口的肉,她怎麼捨得讓這兩個孩子吃苦?更別提如今只剩下一個了!
“相公,你不如就讓雅兒跟去吧,也好和瑤兒有個伴。”藍素悄悄握住了北堂策的手,這個在金鑾殿上口若懸河的男人第一次知道啞口無言是什麼滋味!
北堂策定定地望着藍素,眸光中流淌着愛意。愛妻是不知道北堂雅曾對北堂妖做過的事情的,這也是他最擔心的地方,不過……
他剛要說話,卻聽得北堂妖說道:“乾爹,雅表姐不適合去醫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