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嬤嬤手腳發顫地站在同錦堂‘門’前。
‘私’底下請個大夫給田均看看不算什麼,可她真是不想知道這樣可怕的秘辛,不然日後若是有個風吹草動的,田家母子二人最先懷疑的就是她這個知情人。田夫人倒也罷了,田均卻恐怕容不下她了,只怕一瞧着她就會想起這件事來。
但只是出面請個大夫……她若是不去做,田夫人只怕第一個就饒不過她。羅嬤嬤左思右想,拿定了主意,慢悠悠地走進去問夥計:“麥老大夫在麼?”
夥計忙將她引去尋人,羅嬤嬤並不着急,等到診室裡沒有了其他人,才恭恭敬敬地上前去請麥老大夫出診。
臨時包下來的普通小客棧,不是遇着知道根底的熟人,誰也料不到會在這裡碰見田家母子。田均有些嫌棄地盯着桌子上的油漬,伸手撈起茶碗又嫌棄地放回去,抱怨道:“母親到底想要做什麼?不就是看個病麼?非要‘弄’得這樣神秘。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這種地方的茶點能吃麼?髒死了。”
田夫人心‘亂’如麻地飛快轉動着手裡的佛珠串,聞言皺眉道:“你知道什麼?難不成你做了官,就不聽我的話了?”
田均忙道:“好,好,我不說了。您說什麼就是什麼。”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田夫人立刻就聽出是羅嬤嬤帶人來了,便神情緊張地站起身來,按住田均的肩頭,眼瞅着窗外低聲道:“稍後大夫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不要多問,不要多事。”
田均好笑地道:“這是怎麼了?原來是給我看病的麼?我自己有病我都不知道,母親倒知道了?”
田夫人不耐煩起來,紅了眼圈道:“你可是要不孝?”
田均只得無奈地應了,心裡的疑問卻是越來越大。轉眼間,頭髮盡白、老態龍鍾的麥老大夫帶着‘藥’童走進來,略掃了一眼室內的情形,便繞過田夫人直奔田均而去。
田均氣悶地任由他號了左脈又號右脈,看完舌苔又觀面‘色’。麥老大夫皺着眉頭默默坐了半晌,纔開口問道:“不知客人成親幾載,家中有妻妾幾人,每月****幾次?”
田均聽到這裡,哪裡還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他本來成親多年,連娶了兩房妻室,姬妾也不少,偏一男半‘女’也沒有,這些年風言風語也是聽了不少,哪裡經得住這樣的刺‘激’?腦子裡當即“轟”地一聲響,又羞又怒,赤紅了臉瞪着眼惡聲惡氣地道:“你看的什麼病?問這個做什麼?”
田夫人心裡卻是隱隱猜到了幾分,只不過強撐着一口氣自欺欺人地想着,只要大夫還沒下定論,那就是外頭的人惡意中傷。見田均這樣的失態,忙起身按住田均,低聲勸道:“你閉嘴!忘記答應我的話了麼?”又和那老大夫賠禮:“您別和他一般見識。”
麥老大夫不以爲忤,反過來勸田夫人:“夫人莫着急,老朽見得多了。這樣的病人,初始之際多半都是如此的,等到後來總會平心靜氣的。”
田均越聽越惱火,擡手就要去推打麥老大夫,罵道:“老眼昏‘花’的老東西,你看的什麼病?爺爺是什麼樣的病人?滿嘴胡唚什麼?”
本來就是悄悄來看病的,這要是‘弄’出點什麼事兒來,豈不是更要鬧得滿城風雨?田夫人大急,拼命攔住田均,又哭又罵:“你這個孽障,還不快住手?”
麥老大夫卻是真沒說謊,這樣不能生育,或是生育裡極弱的男人他見得多了,多半都是暴躁不能容人,更聽不得見不得旁人提起半點的,不然就要發瘋打人。不管是斯文的讀書人也好,還是賣苦力的窮人也好,俱都一個模樣。
因此見這母子二人鬧得不可開‘交’,並不過多糾纏,更不生氣,背起‘藥’箱就要走人:“二位也不用急,想清楚了,商量好了再來請老朽,老朽一準兒還來。”又勸田均:“客人還年輕,若是好生用‘藥’,鍼灸治療,說不定也能留下個一男半‘女’的好繼承香火。”
“你說什麼?老狗才!你胡說什麼?爺爺自有兒子!”
麥老先生一臉的驚訝:“什麼?”再盯着田均的臉仔細看了幾眼,不敢相信地道:“竟然有這樣的好運氣?”
“什麼好運氣?你給爺說清楚!是誰收買了你,讓你來滿口噴糞?不許走,說清楚才準走!”田均一直緊繃着的那根弦突然間就崩斷了,面紅耳赤、暴跳如雷地要跳起去追打麥老大夫,哪裡管得田夫人是不是攔在中間。
麥老大夫嘆口氣,帶着‘藥’童一溜煙的走了。田均還要去揪人,卻不防將田夫人給撞倒在地。聽到母親的慘叫聲,他才意猶未盡地停下來,血紅了眼睛先瞪走一直留在外頭看‘門’、聽到動靜探頭探腦看過來的羅嬤嬤,轉頭憤恨不平地怒視着田夫人道:“母親,你何故要這樣的氣我?難道我不是你的親生兒子?”
田夫人被撞着了腰,疼得滿頭大汗,見他不肯來扶自己,只管質問自己,索‘性’坐在地上拿帕子掩着眼睛大哭起來:“我爲什麼要這樣的氣你?我還要問你爲什麼這樣的氣我?難道我不是你的親孃?”
田均和她糾纏不清,氣得要叫羅嬤嬤:“你進來說說這都是怎麼回事,若說不清楚,你這就滾!”
羅嬤嬤抖抖索索地走過來,哭喪着臉跪在地上只管磕頭不說話。田均看得心急,擡起腳就朝她踹過去,羅嬤嬤卻是又‘奸’又滑,驚恐之極地尖叫一聲就歪在地上,堪堪躲過去,苦苦哀求田夫人:“夫人救命,夫人救命!”
田夫人無奈,只好叫她:“你還是去看着‘門’,不要讓人過來。”言罷拽着田均的袖子哭道:“你這個不爭氣的孽障,若不是你娶了那喪‘門’星進‘門’,也不會讓我被人這樣嘲笑,也不會讓田家這樣的丟臉,我沒臉出去見人了,你卻還什麼都不知道……”
田均窩着一口惡氣,聽田夫人斷斷續續地把事情的經過說了個大概,不及聽完,便‘抽’出腰間佩戴的小刀要往外頭衝:“是哪個殺千刀的這樣惡毒地污衊我,我殺了他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