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元修走在前頭,在他的後面,是一羣魑魅魍魎,這陣仗有些奇怪,他們的對話則更是奇怪,奇怪是奇怪,但細細聽,倒也可以聽出端倪。
“喂,我說山魈老大,你是真的認識那個叫仇影的獨眼男孩嗎?”
這一聲山魈老大,是對着武元修喊的,喊的人,是一個全身黝黑,每一寸肌膚都冒着火星的妖怪。
武元修,就是山魈。
“是啊,以前在燕國的時候被他所救,只是他好像已經不記得我了,說來也巧,他居然也會出現在這裡……”
武元修一字眉微皺,若有所思。
“就算如此,老大也太沒分寸了吧,剛剛那種情況可不是報答救命之恩的時候。
如果你按照原計劃暗中跟蹤,不要管那個獨眼小子死活,我們根本就不會和唐門的人起正面衝突,少主也不會……”
此言出自另一隻中年人模樣的妖怪,那妖較之場中其它,看上去很是成熟穩重。
“嘭——”
中年人話未說完,武元修對着自己的腦門便是一拳,拳頭碰到腦門,發出山崩石裂的巨響。
“老大你……”
“少主出事,我難辭其咎,若是尋回少主,我這條命就是他的,若是尋不回,我便給他陪葬!”
衆妖聽聞此言,都攤手撓頭,表現得十分無奈,因爲這便是他們老大的一貫作風,他們已然習以爲常。若非他是這樣的性格,他也不會選擇去護住那位獨眼少年。
滴水之恩,涌泉相報,何況是救命之恩。
武元修是衆妖之中唯一一隻有資格在天下間自由行走的妖怪,但是在這些對人間充滿渴望的魑魅魍魎眼中,他們的老大比絕大多數人類都要可愛得多。
“哎,真拿老大你沒辦法,可是剛剛的氣浪已經把所有人都吹散了,現在少主不知所蹤,我們該怎麼辦?”
“剛剛已經收到地藏的消息,她讓我們追蹤少主身上的白童子殘片,據說那殘片現在在那個小乞丐身上。”
武元修從懷裡掏出一張小白紙片人,那是他自己的白童子,他們這些妖怪人手一隻,所有的白童子藉助地藏的八方神通菉互相通訊,這也是他們可以在被氣浪衝散之後迅速匯合的原因。
當然,他們也是靠着着這些白童子和地藏保持着密切的聯繫。
“據說還會有兩個桃源的朋友來幫我們。”
“呵,朋友?你還真是一如既往地相信人類呢。”
這句話很明顯帶着嘲諷,語氣也是很冷。
說話的妖怪面色猶如青石,殘破而巨大的圍脖擋住了他鼻子以下的部分,冰冷的嘴角若隱若現,從圍脖下上延直到眼瞼的刀疤深刻而驚悚,而他的眼神則更是陰冷,配上腕間一把冷冽澈骨的彎刀,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的便是一個冷血的殺手。
這樣的妖怪,所有其他的生物恐怕都會避之不及。然而武元修卻偏偏不屬於其他的生物這一分類,他上前直接對着那青面妖的腦門來了一拳,然後摟住他道:
“喲,青面怪,你還真是一如既往地負面呢。”
青面妖手按着刀柄,登時就要發作,一旁的一個妖媚非常的女妖邁着風騷的步伐上前拉開了他們,手法輕柔,但青面妖與武元修居然就真的這樣被分開了。
“好啦好啦,你們兩個這種時候就不要鬧了,現在的重點是找到少主不是嗎?”
武元修似乎意猶未盡,道:
“是啊,畢竟主人把少主和小姐託付給我們,我們可不能就這麼敷衍了事呢。”
話頭又是一轉,不經意說出一句:
“說起來,主人也是人類呢。”
不知是否有意,青面妖確是聽的明明白白,他緩緩閉上眼,神情舒展許多。
“說的也是。”
差點就忘了,那個可愛善良的念夕溋,也是一個人類。
“好了,炎魔,舟公,青面,魅妖,咱們這就出發,必須儘快找到少主。”
“是了,山魈老大。”
四妖抱拳擊掌,衆志成城。
炎魔,舟公,青面,魅妖,山魈,這些都不是他們的名字,他們的名字與記憶早已經被三清書所封印。
這些都是根據他們自身的妖力而起的代稱。
炎魔內膽高溫,全身火星,可縱火;
舟公即爲中年妖怪,可化身行舟,漂浮於空;
青面妖,就叫青面,擅彎刀;
魅妖顧名思義,自是精通狐媚之術;
而山魈,也就是武元修了,他的身體已經修成了完全的人形,也已經在人間行走了很久,久到他有時候都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妖還是人類。
他們五個便是宅爺爺所說的主要戰力,他們數日之前便接到鬼蠱的消息,時刻觀察劍閣的動向,山魈以武元修的身份混入劍閣,其他人伺機而動,本來一切穩步進行,但仇影的到來徹底打破了他們的安排,也就有了之後發生的一系列事件。
滄海茫茫,萬里行舟,四妖乘坐着舟公所化之行舟,向着鬼蠱的白童子殘片所指示的方向進發,這一去自是前途未卜,就連武元修也並沒有什麼樂觀的想法,他只是隱隱有些期待,期待着那兩個桃源來的朋友。
這期待沒有什麼具體的緣由,只是他總會不自覺的想起那時候天地混沌,漆黑一片之間乍破了一道天光,那天光,在百里之下的他,看的分明,那道凌厲的閃光之中,好像,有一個人。
武元修拍拍自己的腦門,強行打斷了自己不靠譜的思緒,那時候他腳踩荒漠,兩大絕世高手的對決已然讓他目瞪口呆,光他是看到了,但那人,相隔百里,多半是自己的臆想,他大概是產生了幻覺,希望那時候能有一個人出現拯救少主吧。
“僞裝成人類久了,偶爾也會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了呢,呵,真是有些難辦。”
武元修自嘲,心裡的期待卻是越發的明晰。
也許,這兩個朋友真的很靠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