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功夫,遠處走出來兩人。
一人身着皮質棕衣短襖,內披血青鐵甲,手執長弓,要跨箭袋,頭戴兩指長短的羽冠,英姿颯爽,卻少了些生人的氣息。
那裝束不禁讓人聯想起逍家軍中的百步穿甲營。
燕人皆知這百步穿甲營的標誌便是那兩指長短的鸛毛頭飾,而這百步穿甲營的第一任統領,便是逍廷座下四少將之一,百步穿楊花熹。
另一人從相對的另一個方向走出,那人相貌平常,毫無特色,投入市集登時便會泯然衆人。
與他的相貌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它身後的高大機器。
那機器金屬構造,約摸四個成年人那麼大,整體是一個四方周正的方盒式樣,
方盒之下有四隻機械腿支撐着行動,方盒之兩側,伸出兩隻機械臂,那兩隻機械臂環抱着,形成一個機關鎖的結構。
鎖中,束縛着一個人,那人,正是三王爺。
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三王爺本尊,而眼前的這位已經被鐵甲術改造過的三王爺,則是三王爺的影子。
事情逐漸明晰了起來。
如燕青和四喜公公所料不錯,那便是一向爲人正直的三王爺早就看出了雲龍這位外鄉人的狼子野心,故而自鐵甲術進入燕國朝堂起,他就一直持堅決的反對態度,
但是,三王爺立場堅定,並不代表了他身邊的人不會動搖,
影子一直是一種在黑暗中生存的職業,他們從來都沒有過自己的人生,雖然經過專業的訓練,經年的洗腦,讓他們身爲人類的慾望被壓制得十不存一,
但即使如此,人,終究還是人,
就算沒有任何的其他慾望,在黑暗中待久的人,都是會嚮往光明的。
他們,渴望站在陽光下行走,哪怕,是壓上自己的性命。
朝見光,夕死可矣。
對於一直生活在黑暗中的來說,一個能在陽光下行走的身份,是多麼的具有誘惑力。
這一點,存在於水寒意識大海之中的神秘少女織舞,是最能理解的。
說起來,某人本來似乎就是黑暗本身,不知道,他會不會去向往光明。
織舞眼看着傷痕累累的水寒,心裡也不知是什麼滋味,這樣的傷痕,他已經經歷得太多了。
“果然吶,你就是三王爺的影子。
你現在劫持三王爺,還暗通雲龍找來我燕國已故名將的遺體做成修羅兵人爲你所驅使,究竟意欲何爲?”
四喜公公不愧是人精,不僅一眼看出來眼下兩個三王爺的真實身份,還一語道破了這剛剛出現的花熹,公輸梓二人的本質。
剛剛二人出現的時候,護庭衛之中的部分人明顯都已經開始動搖了。
花熹,公輸梓身爲逍家軍四少將之二,在燕國的名聲不可謂不大。
燕國軍隊編制,雖說分西,北,中原三軍,三軍分管三片區域,各自之間也少有往來,但是這三軍與朝廷的關係卻是極爲緊密的,三軍中人與直屬王宮的護庭衛互相間的調任並非什麼稀奇之事。
故而,護庭衛之中有見過甚至認識這兩位少將的,絕不在少數,甚至,他們中很可能有人,就是出身於花熹曾經掌管的“百步穿甲營”和公輸梓當年統領的“千機營”。
如果沒有四喜公公地直接道破,這看似訓練有素的護庭衛,怕是會隨時譁變。
這絕不是危言聳聽,人羣之中就有一個老頭躍躍欲試,很奇怪,在一衆年輕面孔的護庭衛中居然有一個老頭,而且這老頭看水寒的眼神,就好像遇到真愛的小夥子一般,熱烈,火辣。
只是礙於眼下形式,老頭不好率先發作,他在等,等一個先跳起來出頭的人。
燕王宮之中的高層貴族們,誰都知道逍家軍在當年是一支怎樣的軍隊,誰也都知道,當年若不是逍廷一封臨終遺命死令逍家軍永世不得叛國,怕是現在那膽大妄爲的呂鐵膽早就帶着他的“鐵血營”割地而據了,
到時候這個燕國最後落入誰手,可就是一戰之間的事情了。
秦開的中原軍,向來重謀而少戰,而四王爺燕貴的燕北軍,更是常年以修築北長城爲主要任務,
燕國真正的硬仗,大戰,幾乎都是燕西軍打出來的,白馬城就有民謠曰:
燕西白馬城,一人抵千乘。將軍城頭立,諸侯盡低眉。
何等狂妄大膽,又何等豪氣沖天。
所以真要硬碰硬,就算燕國的軍力是整個逍家軍的三倍,就算軍備後勤十倍百倍於逍家軍,老燕王心裡也還是完全沒底。
故而,只能放任自流,而逍家軍,自逍廷死後,也永遠地成爲了燕國的一個隱痛。
閒話不多說,回到燕王宮廣場。
此時的形勢,在四喜公公一句話之後,立刻便明朗起來。
三王爺的影子私下與隱於暗中,行蹤不明的雲龍勾結,他們盜取了曾是燕國名將的花熹和公輸梓的屍身,將他們用鐵甲術做成了修羅兵人。
雖然此前並沒有聽說死人也可以做成修羅兵人的先例,但是,製作修羅兵人最尖端的技術,都掌握的雲龍手裡,
那傢伙一心致力於將修羅兵人的勢力覆蓋於整個燕王宮甚至是整個燕國,對於鐵甲術的鑽研也從未停止,將死屍做成修羅兵人這種事,對於他來說絕非沒有可能。
如果雲龍真的沒死,而是逃出燕王宮精心規劃了這一切,那此人的狼子野心,也基本已經昭然若揭了。
眼下,紙面實力上,三王爺的影子除了有兩個修羅兵人外加一個人質之外,沒有其他援助,
而燕青這邊,不僅有數百精銳護庭衛坐鎮,還有水寒,仲少,孝天三個桃源人外加一位名劍山莊的四象境大修者,神機英雄榜排名天下第三的半仙,飄香劍柳飄香,
怎麼看,都是燕青這一方單方面碾壓。
即使公輸梓的四方機關人手中有三王爺這個人質,但不要忘了,這位柳半仙,可是掌握了時停這樣一個神技的,
想要毫髮無損地救出三王爺,對這位半仙來說,絕不是什麼難事。
這種明面上的事情,在場幾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所有人,自然包括了水寒。
可越是優勢的局,就越讓水寒心慌,他知道,眼前這個將自己踩在腳下的影子,絕不是一個小白,他迄今爲止所做的每一步,都都精妙地算計。
爲什麼呢,爲什麼這個影子明明知道所有條件都有利於我方,他還是要讓花熹和公輸梓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