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離人形》會由小說而現實化爲詛咒,也是這個詛咒連鎖的一部分,無論它是寫成科幻小說,還是恐怖小說,這一點都不會改變。後來電影的詛咒是這個詛咒的升級,而任森博早就預感到這部小說可以誕生出詛咒,於是那個時候他就決定利用這本書的作者,同時也是靈異體質者的伊潤暗。
任森博如前面所說的那樣,利用潤暗發表了《死離人形》的小說,再捧紅這本書讓公司注意到它。然後,通過陰陽瞳眼來和公司的高層進行心靈感應的對話,說明自己是之前數據的提供者,並且將因果倒置的理論告訴他們,讓所有人,誤以爲一切靈異現象,都是潤暗所寫的《死離人形》中誕生出來的,讓他們都相信,潤暗是類似像左義那樣,具有惡魔詛咒能力的怪物。
在過去他的那麼多預感都說中了的情況下,多數人都會相信他的話,畢竟那些人也都親身接觸了大量和因果倒置有關的靈異現象。
當然,這個荒謬的結論表面上根本經不起推敲,任何人都可以認爲是任森博預感到公司情報後透露給伊潤暗,讓他把那些內容寫爲小說發表。但是,任森博卻可以讓他們深信不疑。
《死離人形》在發行後不久,就屢屢出現讀者神秘死亡的事件,當然任森博動用他的關係網把這一點壓制住了。將其透露給公司再讓其仔細調查,不難查出《死離人形》具有詛咒能力。
即使有人懷疑他的話,也不會敢於輕易試探。因爲公司不可能不對那些靈異現象有所忌憚,那麼,身爲“異度空間製造者”的潤暗,公司就只能夠監視,無法輕易下手,而且,對公司下層只能宣佈他的小說和公司的實驗無關。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和任森博的聯繫,都是諾索蘭公司的最高機密,即使是最高層,知道的人也不超過十個。
這樣一來,公司對他的忌憚,會完全轉移到伊潤暗的身上。而可以預感一切的任森博,反而會成爲公司依賴的對象。而公司如果問他爲何要幫助他們,他也可以撒謊說,自己對於伊潤暗的恐怖能力也很是畏懼,自己也在某種程度上受到其威脅,需要公司協助的話,就不會被懷疑了。
隨着時間推移,當他確定,鐵慕鏡作爲最佳實驗體的成果已經表現出來的時候,太太的死亡日期,也漸漸逼近了。
於是,他通過心靈感應和公司進行了情報交換,要求公司讓鐵慕鏡參與實戰,實際目的是想在殺死太太的鬼魂動手殺掉她以前,先一步消滅掉它。
那個時候,自己身爲公司的重要情報提供者,公司不可能拒絕,畢竟他掌握着許多重要的機密。
但是沒想到的是,最後不但沒有殺掉那個鬼魂,更沒能夠保護好被詛咒者公孫願姬。
而公孫願姬和妻子死去的日子,是在同一天。那一天,他帶着妻子和女兒外出,隨時等待着公司的消息。
他本來是抱着祈禱的心態,希望一切都可以有個好的結局。但是……
最終,妻子是如此殘忍地死去了。
任森博什麼也沒有能夠做到。
絕望和悲憤讓他幾乎崩潰。他那個時候只想把自己的靈魂撕碎,並詛咒着這個世界。
但,他卻還有必須活下去的理由。
因爲,阿靜還活着。
他不得不強忍着這生不如死的絕望,離開阿靜,然後向公司發出了指示,決定動用自己雪藏的王牌約翰。
讓諾索蘭家族領養了在孤兒院內生活的約翰後,將殺害了願姬和他妻子的那個鬼魂的眼睛,移植到了約翰的身上去。這個決定雖然危險,但任森博已經到了瘋狂的邊緣。
而諾索蘭公司將其命名爲“不死鬼眼”,展開進一步的開發。
同時,他給阿靜留下了那本筆記,並讓她去找伊潤暗。因爲他很清楚,約翰的預感能力將來絕對不會遜色於自己,遲早自己會被公司的高層注意到,所以,讓阿靜和潤暗待在一起的話,公司出於對伊潤暗的忌憚,絕對不敢對阿靜怎麼樣。而潤暗所寫的小說中的鬼現實化爲詛咒也是現實,自己在其中添加創意的事情也是過去所發生的,預感能力是無法知道過去的事情的。
至於之前路深槐上頭的那個抽雪茄的BOSS,實際上僅僅只是實驗開發方面的總負責人,並非絕對高層,他在得到深槐的情報並下達活捉潤暗的命令後不久,上層就下達了禁止對伊潤暗和任靜進行直接接觸的命令。那個在飛機上遭遇雪茄變成蛇,接下來空姐的頭掉在身上的那個男子,和這個BOSS並非是同一個人,而是金·諾索蘭本人。
如他所預料的,約翰真的把他的存在給感覺了出來。而這個時候阿靜也終於和伊家兄妹待在了一起,他之所以不直接讓阿靜找到潤暗,是因爲在他太太剛因爲那種靈異現象死去不久,就讓阿靜和潤暗接觸,幾乎等於是不打自招,直接承認自己就是那個幕後給公司提供情報的人。而在時間緩衝了那麼久以後,即使公司注意到,估計約翰也差不多是時候感應到他的存在了。
奪走鐵慕鏡的目的,在於向諾索蘭公司立威,他可以輕易地做到進入公司警備森嚴的實驗大樓放火,將一個那麼重要的實驗體帶走,這樣,公司即使想對阿靜不利,他和伊潤暗的威脅必須同時考慮到。
而在他的立威之下,公司高層頂多只能對阿靜進行監視,絕對不敢再對她做出這之上的事情。這樣,對阿靜來說,是上了雙重保險,否則,她在死亡日期到來之前,就有可能被公司抓住當作牽制自己的籌碼。
只是,這樣一來,也就代表着和公司徹底決裂。雖然公司和他還有着利益關係,但是在約翰的能力日益強大的情況下,他的利用價值也會不斷減少。
最終,約翰的不死鬼眼的培育,也到了最終階段。但同一時間,他也預感到諾索蘭公司被徹底吞噬的日子也進入了倒計時。不過,好在最後還是趕得及讓不死瞳眼的能力完全培育了出來。雖然以諾索蘭公司的初衷,追求不死不滅還有很大距離,但對任森博來說,則是足夠了。最後,在諾索蘭公司被吞噬以前,他事先做了安排,讓約翰得以逃脫,並且用陰陽瞳眼消除並封印了他預感到自己就是幕後主導者的記憶。
潤暗之所以無法事先預感諾索蘭公司的消失,是因爲他待在G市,這個城市是唯一能夠躲避那個空間的避風港。
不過路深槐和宗蒿霖,卻因爲手錶被換掉,而僥倖倖免。
但沒想到的是,現在居然一切靈異體質者都恢復爲了物理體質。而任森博猜測,這是由於不死鬼眼已經到達了可以威脅這個詛咒連鎖的地步,導致其終於進入了新的瘋狂階段。
但……不死鬼眼卻還是留了下來。任森博已經有了打算,在約翰也介入的情況下,一定可以讓阿靜活下來。他的生靈使用不死鬼眼或許是有些勉強,但……應該能夠對抗這個詛咒。
但諷刺的是……阿靜卻是因爲進入了諾索蘭公司的異度空間而被詛咒!這代表着什麼?
難道是因爲自己,阿靜才被詛咒嗎?
不!他不接受這荒誕的邏輯。他不相信如果他什麼也不做,詛咒就可能解除。但現在也無法證實這個結論了。
事實上,現在的他,也預測不了阿靜確切的死亡日期。
“這就是全部的真相了。伊潤暗,你作爲我的傀儡的價值,已經不復存在了。”
任森博那雙淡漠的眼睛,卻說出如此殘忍的話語。一切,都是爲了消除阿靜的詛咒。
潤暗深思着,如果換了是自己,他會怎麼做?如果可以救阿靜的話,他會不會也做出如此瘋狂的事情來?
任森博是善是惡?他對待妻女是至善,但待他人卻是至惡。要說有錯,那麼,錯的也是這個詛咒連鎖本身。
“宗蒿羣的死……是不是也被你所利用?”
“那個啊。倒和我沒有關係,但是無所謂。反正結果對我來說有利就行了。估計黑色大地所有的成員,也已經都被他殺害了吧。你已經沒有靈異體質,對阿靜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知道了一切的你,不需要繼續待在阿靜身邊了。不過……多謝你長久以來,對阿靜的照顧了。”
“聞小姐知道所有事情嗎?”
“當然不知道。她只知道我努力想讓阿靜的詛咒被消除而已,就那麼簡單。而且那麼重要的秘密,再信任的人也不可能互相分享。”
“最後一個問題。你救出慕鏡,卻因此進入了諾索蘭公司的實驗大樓,因而也會遭受詛咒。你爲何要那麼做?”
“我是一個特例。”他的回答讓潤暗很意外。
“擁有陰陽瞳眼的我,本身對那個空間就具備一定的支配能力,我可以很輕易地在不干涉那個空間的情況下,出入實驗大樓。但是,阿靜不同,她沒有那種能力,就連靈異體質都不算。她是……註定逃不掉的。順帶一提,G市之所以如此特殊,也是我特意安排的。我在知道你和阿靜逃到這個城市後,就用陰陽瞳眼封印住了那個空間得以入侵這個城市的任何通道。但現在我的鬼眼已經消失,所以那個空間才能夠順利入侵。”
潤暗提出了一個他最爲困惑的疑問。
“我不懂……如果是這樣,阿靜當初爲了帶出約翰而進入諾索蘭公司的實驗大樓,你爲什麼不阻止她?爲什麼?”
“是呢……我本來是該阻止的。但是,我預感到那件事情,並且讓慕鏡去那個實驗大樓,把阿靜帶出來的時候,那個時候她已經進去了。唯獨這件事情,我居然預感得那麼晚……”
說到這裡,他的神情終於有了變化。那是真正的悲哀和……落寞。
對阿靜來說,或許任森博真的是一個拯救天使。但,對於那些諾索蘭公司絕大多數不知內情的無辜職員們來說,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真實惡魔。
“任先生……”
潤暗的目光依舊那麼銳利,絲毫沒有動搖。
“怎麼了?”任森博漸漸有了不詳的預感,因爲潤暗實在太鎮靜了,鎮靜到都有點不太正常了。
“你認爲……我在預測到你的計劃後,有可能不預先做任何準備,就跟蹤紫魅到這裡來嗎?怪只能怪……你失去了那雙玩弄和操縱人心的鬼眼。”
說到這裡的時候,任森博猛地擡起頭來,卻見車頂浮現着一張駭人的人臉!
當他清醒過來的時候,整個人躺在雨水中,而他的面前,則是一個金髮青年。
“任森博先生……”
這個青年,正是約翰。
雨水淋透他的全身,他看起來很是平靜,然而這平靜背後卻是莫大的恐怖。
“當初你用陰陽瞳眼幫助我離開公司,讓我免遭一劫,我答應報答你,救你女兒。但是現在看來,我選錯了報答的方法。”
躺在泥濘潮溼的地面上,任森博卻依舊極爲平靜。
“隨便你好了……你就算殺死我,也無所謂,反正……所有的棋子都已經鋪設好了。”
約翰將他的右手手掌伸在任森博的雙眼前,他的臉,靠得和任森博越來越近。
“會害怕嗎?會害怕我的這雙眼睛嗎?”
任森博的眼中,並沒有任何的動搖。
“我計劃了那麼長時間,只爲了阿靜的存活。只要她可以活下來,即使下一刻要我進入地獄也無所謂。反正,沒有了她的世界,對我來說,早就已經和地獄沒有什麼區別了。”
“我會讓你……看到活生生的地獄。在那以前,我會讓你好好活着。”
約翰微微回過頭,他的表情依舊沒有任何的變化,但是,他那雙蒼白的瞳孔,看起來,就如同是連接地獄大門的通道一般。
雨依舊還是不肯停下,似乎,它也想將這個世界好好地衝刷一番……
然而就在這時候,任森博的嘴角卻露出一絲笑意。
“不……地獄,我會下去的,但不是你讓我看到。”
約翰還沒有反應過來,忽然一股奇香直往鼻孔裡鑽,接着,他就感覺頭暈目眩,身體無法再繼續支撐,昏倒在地。
任森博的手心,捏着一個小瓶子。
“潤暗沒告訴你嗎?教阿靜製作藥物的……就是我啊!”
幾天後。
蒿霖的家裡,擺放好了供桌,蒿羣的遺像就端正地擺在中央。
將香虔誠地插好後,深槐默默地在內心祝願蒿羣能夠安息。而蒿霖則一直跪在地上,眼淚就這樣垂在眼角,她的世界,已經幾乎崩潰了。
潤暗、阿靜還有慕鏡也都在後面向着遺像鞠躬。
潤暗的內心是最爲矛盾的。
約翰和任森博同時失蹤了,他也無法聯繫上聞紫魅。
不過也沒什麼可擔心的,約翰在死亡日期以前,絕對不會有事。
他大致猜測得到發生了什麼事情。那天,他把一切交給了約翰後就離開了。接下來發生什麼事情,他不想再插手。
因爲他發現……自己的內心,和任森博其實是極爲相似的。
他爲了自己所愛的人,不擇手段地達到目的,從傳統道德的角度,似乎是不可原諒的。但潤暗卻無法去憎恨他。
因爲他在做的,是自己一直都渴望做到,卻始終做不到的事情。
尤其是……他想要救的,也是自己想救的人。
渴望阿靜活下來的心情,他也相信其迫切程度不會輸給任森博。
時間已經刻不容緩了。
這個空間的擴張和入侵已經無人可以阻止,現在,它已經在G市張開了一個巨大的籠子。所有進入過那個空間的人,都無法離開這個城市,而不在這個城市的,會自動進入這個城市。
而對潤暗來說,最大的問題是,任森博耗費了十多年的時間所研究的最終兵器,也就是約翰的不死鬼眼,真的能夠切斷這個詛咒連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