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輪迴(一)

那扇門……

阿靜記得那扇門。

從很早以前就知道了那扇門的存在了。

在她的靈魂裡,有着和那扇門有關聯的東西存在着。

她死守着那扇門,不想再讓更多的異類來到這個世界。

可現在她把守那扇門的能力已經消失了。

畢竟……她不是真正的守門人。

鬼眼消失的時候,她同時感覺到,她和那扇門的聯繫也被切斷了。

通往……兇冥空間的門。

阿靜查過一些古代的文獻典籍,關於紫色眼睛的人,一直在古代中國被視爲禁忌,也有過一些密教對其進行過詳細的記載。但這傳說最早的起源,已經無法考證。

而她也得知,擁有了鬼眼後,腦海裡就會涌入一段信息,和……一個男人的聲音。

那個男人是誰?這絕對和靈異體質本身有關係。

本不該出現在這個詛咒連鎖中的,人類所具備的鬼魂能力,卻的確是存在的。這個矛盾不僅體現在靈異體質上,更體現在她過去所擁有的突變體質中。她甚至可以傳導靈異能力,本身是物理體質,卻還具有着預感能力。

不會錯的。

阿靜得出了一個結論。

那些寄宿在人類體內,構成靈異體質的冤魂厲鬼……全部,是從那扇門後面出來的!而她,只是這個時代,負責看守那扇門的人類而已。

但現在,那扇門卻暫時關閉了。這意味着什麼?

思緒,被急促的電話鈴聲打斷了。

幾乎每個人的手都立即伸向電話機,而且都是同時地握住話筒。最後,潤暗按下了免提鍵。

“喂……是,是約翰嗎?”

“墨東……路……”

“啊,什麼,你說大聲一點……”

“脖子出……出了太多血了……我現在就快暈死過去了……快來墨東路的建築工地……”

“約翰……是你嗎?”

潤暗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他現在只差興奮地狂吼了。

“對……是我……”

“我們勝利了——”

所有人立即爆發出激動得無法言喻的狂吼。

約翰活下來了!

現在已經過了午夜零點了!

他們戰勝這個詛咒了!

而阿靜,則被這個結果完全震愕住了,一時之間竟然完全沒了反應,大腦一片空白。

贏了?

這個詛咒連鎖……被切斷了?

她只感覺眼前一黑,整個人暈了過去……

阿靜做了一個怪夢。

她走在一個悠長的走廊上。前面,是一扇黑色的門扉。

而在門扉前,聚集着許多嬰兒。

是的,嬰兒。

但,阿靜卻更願意稱呼他們爲怪物。

那些嬰兒,大多都是畸形得恐怖。只能從身形的大致輪廓上,判斷他們是嬰兒。但……一點也不像人類的嬰兒!

這奇形怪狀的嬰兒,讓阿靜幾乎不敢再繼續前進下去。

這時候,一個身影走過她的身邊,向那扇門跨越過去。

那個人,這時候回過了頭來。

阿靜愕然地問:“爸……爸爸?”

任森博微微地對她笑着,說:“阿靜,一切……都結束了。這個詛咒連鎖不會繼續在人間維持下去了。終於,來得及救你了。我已經沒有任何遺憾了。別繼續走過去了,那扇門……不是人類應該踏入的。”

“爸爸……你……”

“回去吧。你還有大好的人生呢。我已經承諾過,只要你可以活下來,即使是下地獄我也會承受。我犯下太多的罪孽,但你不同。你繼承了你母親的純潔和善良,你是該得到幸福的。”

就在任森博還想繼續說什麼的時候,忽然那些畸形的嬰兒發出怪叫聲來,有許多甚至爬到任森博這裡來,拽他的褲腿。

“沒辦法了……我必須走了。回去吧,阿靜。這條走廊的另外一頭,纔是你應該生活的世界。我……絕對不會讓這扇門,在你面前開啓的。”

任森博說話的時候,滿是安詳,而那些畸形的嬰兒,已經爬滿了他的全身,不斷地把他往後拉。

“爸爸……爸爸!”

阿靜跪在了地上。

她眼睜睜地看着,那些嬰兒把父親拉到了那扇黑色的門扉前,緊接着,那扇門打開了。父親,被那些嬰兒,丟入了那扇門內。

隨後……門又關閉了。

那些畸形嬰兒,最讓她恐懼的,並非他們的身軀和臉。

而是他們每個人……都有着一雙紫色的瞳孔!

“爲什麼……這到底是爲什麼……”

“阿靜!阿靜!”

潤暗那熟悉的聲音迴響在耳際,阿靜略微掀開眼皮,刺眼的陽光讓她不禁拿手擋住眼前。

她正躺在家裡的牀上。此刻就只有潤暗待在她面前。

“都結束了。我們可以活下來了!還有啊,你把治療藥水藏得還真是隱秘,若非我們所有人在家裡尋找,再去給約翰治傷,他恐怕活不了多久了。我們到達那裡的時候,約翰已經是陷入彌留狀態了。不過還好,他現在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呢。”

阿靜漸漸把手拿開,而潤暗立即注意到,她的眼角,掛着淚痕。

“你……你怎麼了?阿靜?”

阿靜已經有些猜到發生了什麼事情。

“潤暗……爸爸他,恐怕已經死了。他被那扇門的守門人,帶到那扇門後面去了。”

“你……你說什麼?”

“我的靈魂,原本是那扇門,和這個人類生活的世界的一個媒介。他們想通過我,來和這個世界發生聯繫。那些寄宿在靈異體質者身上的鬼魂,也是因爲這扇門的緣故才……”

“別說了,阿靜!”

潤暗緊緊地擁抱住她。

如果把現在的潤暗,比作一株植物的話,那麼阿靜就是他植根大地的泥土。

“活下來的話……就足夠了。再也沒有比能夠繼續活下去,更好的事情了,不是嗎?”

接着,二人目光相對,一切,盡在無言之中。

阿靜閉上了眼睛,而潤暗,則向她獻上了,最爲摯熱和飽含深情的吻。

是啊……一切都結束了。

什麼也不重要了。

此刻,對潤暗和阿靜來說,就是永恆。

天氣很好。

約翰和一個非常美麗的少女,坐在公園的草坪上,看着遠處追逐嬉鬧的小孩子們。

“所以……你之前說要做的事情,終於都做好了?”

那少女留着一頭齊鬢的短髮,眼睛很是明媚。

“嗯……琉璃。都辦完了。下個月我可以和你一起走了。”

那名爲琉璃的少女嫣然一笑,說:“算了吧,看你那不捨的樣子。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喜歡她對吧?那位宗蒿霖小姐?”

約翰沉默不語。

“幹嘛那麼快放棄?你別告訴我你只是把她當姐姐看待,人家畢竟還沒有結婚,你不是還能夠繼續爭取下去嗎?聽好了,我不會勉強你做任何事情。”

“你還真是……自從在孤兒院第一次遇見你爲止,我就知道,只要是我的心事,你就絕對可以看透。不過兩週以前你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還真的很驚訝呢。你居然也到中國來了。”

“自從三年前你莫名其妙在孤兒院失蹤以來,我就沒放棄尋找你。幾個月前在孤兒院看見你的時候,真的很驚訝,不知道什麼原因你居然看起來長大了那麼多,但我還是一眼認出了你來。隨後,就跟着你到了中國來了。不過,你的眼睛居然能夠復明,真的太好了。我一直相信,這個世界上的靈異現象多數是真實的。你說你小時候起,身上被附着一個厲鬼,我始終沒有懷疑,所以就算你一昔之間變成一個大人,我也不會感覺奇怪。”

那個時候,約翰被諾索蘭公司帶去美國,他特意回了一趟孤兒院,卻沒想到被琉璃暗中注意到。

“是呢……所以你這次來和我見面,可以算是我們兩個,第一次‘見面’吧。”

這個名叫琉璃的少女,今年十六歲。她是美籍華人,父母因爲雙雙去世,從小就在孤兒院長大。她和約翰是在孤兒院認識的,那家孤兒院是具有教會性質的,所以管理也比較嚴格。那個時候她一直把約翰當弟弟一樣照顧。

“你……還是不肯告訴我,這三年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嗯。不能說。這一點,真的很抱歉。”

就算說出來,琉璃也不會相信的,他也不想讓她被嚇着。

“既然你打算繼續住在中國,那我也待在中國好了。”

“嗯?你說什麼啊?”約翰立即反對道:“你在美國不是還有學業嗎?不行!現在是因爲聖誕的假期你纔到中國來,但是你可別告訴我你打算放棄在美國的學業啊!”

“無所謂了……畢竟感覺和你在一起的話,一定能遇到很多有趣的事情。我最大的志願,就是拍攝一部靈異紀實電影,所以……怎麼能不跟着你呢?”

約翰知道,琉璃決定的事情,是沒有任何人能夠改變的。

“隨便你吧……我無所謂了。”

反正,她也不可能再拍到什麼東西了。

這個人間,不會再有什麼詛咒連鎖了。

不會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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