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源漫步在一片幽暗的樹林內。
樹木整齊地排列着,將整個天空一絲不漏地遮蔽着,周圍充斥着霧氣,空氣似乎很潮溼。他此刻穿着睡衣和拖鞋,迷糊地搜尋着四周,卻找不到他想見的人。
都去哪裡了?
頭似乎要炸裂一般,周圍的風把塵沙全部席捲到天上,有不少滲入了眼裡。
迷迷糊糊間,樹影的下方,似乎站着一個人……
“安源,快醒來吧,大知山就要到了!”
當安源睜開眼睛的時候,終於喘出一口長氣。
“好奇怪的夢。”
此刻他正坐在一輛大巴士上,旁邊坐着他的同學許絲瑤。他坐在大巴靠近最後的位置,所以他在噩夢中掙扎的同時,並沒有被太多人發現。
巴士內坐滿了人,大家都說說笑笑,有些人談論着明星和各種無聊的八卦,有些人則是拿着PSP打遊戲,有些人則是就着座位打牌。反正,沒有誰是閒着沒事做的。
這是他們大學的畢業旅行,到大知山露宿三天。大知山是G市有名的景點,幾乎是四季如春,現在接近年末,儘管寒意漸濃,但遊客依舊沒有減少。
大知山的月冬湖是最佳的露宿地點,他們這些人是自發組織了這次旅行,有不少人是第一次到大知山去,所以顯得都很興奮。
“希望這三天天氣能一直像今天那麼好啊,”安源從那個壓抑的夢境中醒來,清澈的天空讓他的心舒緩了不少。車內的歡聲笑語,也多少有點感染了他。於是他開始和絲瑤聊了起來。
“絲瑤……畢業後你打算做什麼工作呢?”
“父親的意思是,可以安排我進他的公司做一些基層的工作,熟悉業務再逐步提升我。不過我的想法和他不同,我並不想在父親的公司工作……反正我對自己的能力有信心呢。”許絲瑤說話的時候確實是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而且隨時都帶着微笑。
“還有……你父母還是在國外嗎?都不回來參加你的畢業典禮嗎?”
“這個啊……”安源長嘆了口氣,把雙手枕在後腦勺,仰望着窗外的白雲,說:“最多就是發個電子郵件祝賀我畢業吧,我父母在國外似乎還想多待幾年呢,不過國內有不少親戚照看我,他們也很放心。”
這時候,坐在最後面的一個人忽然把頭伸到二人中間,大叫了一聲,把他們都嚇了一跳。因爲車子內本來就很嘈雜,也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叫聲。這是個精瘦的男生,戴着副眼鏡,眼珠靈活地在二人之間轉來轉去,還不時發出傻笑,說:“呵呵……安源,你還真是重色輕友啊,和絲瑤聊得那麼盡興,不管我了?”
“切,誰管你啊,剛纔真嚇死人了。”
“好了……別那麼說嘛……聽我說哦,大知山其實有着不少靈異傳說呢,不知道你們聽說過沒?”
絲瑤一聽,精神立即振奮起來,問:“真的?我還真不太清楚呢。”
“哈哈……想知道嗎?聽我說哦……”
“打住打住!”安源太清楚這個人的性格了,說道:“林健,誰不知道你是個恐怖片愛好者啊?家裡還蒐集了那麼多的靈異照片,整天陰森森的講什麼鬼怪故事,小心哪天鬼真的來找你啊!”
“嘻嘻……我知道了……不過傳說你們要不要聽啊?”
安源不屑地猛搖頭,甚至還說:“絲瑤你聽好哦,我敢賭一百元,他說的什麼靈異傳說,絕對是他二十分鐘以前在大腦裡杜撰的!他編造故事的能力有多強,可是絕對不容小覷的!”
這輛巴士上,一共有四十三名大學生。因爲是自發組織的,並沒有教師帶隊,純粹是畢業的時候留下一個紀念而已。活動的準備,全部是由學生自己負責的,費用是每個人分攤的,伙食完全自理。畢竟明年就要畢業了,大家的感情都很好,多少是很難捨難分的。最初提出這個計劃的人,是班內的領頭人物安源,他因爲性格隨和,有領導能力,雖然不是擔任班長,但是每個人都很信服他,最後在班長許絲瑤的安排下,組織了旅行,而沒想到幾乎班裡每個人都報名參加了。
大知山的空氣,真的是很清新啊……
“我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清楚……我對路深槐不再信任了,你也不用再多說。從今以後,你可以擔任我和他之間的中間人,但,我不會直接接受來源於他的任何幫助。就是這樣。你也回去轉告他……如果他敢再動傷害阿靜的念頭,我一定會叫他付出代價!”
這裡是潤暗的家裡。
而前來想要尋求合作關係的人,是蒿霖。但是潤暗的話卻徹底地粉碎了希望。
“深槐的事情我很抱歉。”蒿霖的確也很瞭解深槐,但她也能夠理解潤暗的憤怒。
“那麼……如果在一定的利益條件下,交換情報呢?”
蒿霖又提出了這個建議。
“交換情報?”
“爲了活下去,有一些關鍵的情報是需要獲得的。而且我們缺乏和鬼魂交戰的經驗,不是嗎?今後,你我都有可能會得到許多有用的情報,那麼……到時候交換情報如何呢?比如,鬼魂的弱點,或者一些限制,規則之類的。”
也就是說,並非合作關係,僅僅只是進行情報的交換,處在一種互利的交易雙方的地位,潤暗感覺還是可以接受的。他又用徵詢的眼光看了看阿靜,她自從靈異能力被抽空以來,似乎一直都不太舒服,此時臉色也不是很好。
她看着潤暗的目光,思索了一番,微微點了點頭,說:“也好……就這樣吧。還有,慕鏡他……還好吧?”
提到慕鏡的名字,坐在阿靜旁邊的潤麗也緊張了起來。
他們兩個都沒有死。
那天,就在那隻鬼的手伸出來的瞬間,慕鏡和潤麗再度陷入了絕望的深淵。
而在這個時候,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空間屏障在這一刻被徹底封閉了,那隻伸出來的手,在空間裂縫合攏的瞬間,被徹底夾斷,掉在了樓梯的臺階上,化爲黑色的煙霧消失了。
一切終於結束了。
然而在那天以後,潤麗就時常關心着慕鏡的狀況,但是卻沒有可以直接聯繫他的方式,今天蒿霖到這裡來,她也想問一問。
“他很好,裂靈瞳眼的能力基本恢復了。他也很記掛潤麗小姐呢,要我代替他向你問好。”
蒿霖的話一下讓潤麗的臉紅了起來,她低下頭,不想讓人發現她此刻的表情。
蒿霖離開後,潤暗也總算是鬆了口氣,接着,三個人展開了例行會議。
“潤麗……你會不會覺得我的做法不對?畢竟和慕鏡他們合作能提升我們的力量也是事實。”潤暗看潤麗一直低着頭,以爲她不滿意自己的做法,所以特意問了一下。然而,潤麗卻一直髮着呆,根本沒有聽到潤暗的問話,好半天才恍過神來,問:“哥哥……你剛剛說什麼?”
阿靜知道,有潤麗在的話,有些問題就不能談,所以也只有就今後如何阻止詛咒展開討論了。她索性開始給這對兄妹分析目前的狀況:“嗯……坦白說我們三人的狀況是很微妙的。首先我目前無法作爲戰力考慮,也不能夠預感到關鍵詞,而潤暗你的鬼眼能力極度衰竭,短時間內只能釋放靈異能力了。雖然潤麗得到了兇像瞳眼,但是你還不夠熟練吧?事實上鬼眼和體質之間要完全地同步化還是比較困難的一件事情。今後要花費多少時間,才能恢復能力也是個問題……客觀上來說,就和當初潤暗的靈異能力還不夠強的情況一樣,我主張暫時不去管這段時間的死亡預感,以恢復能力爲主,否則的話只會更多地消耗靈異能力,得不償失。況且……也有送命的可能。”
不過,阿靜也知道,只要有潤麗在,這個建議永遠就無法通過,即使是二對一。不過,經歷了這次生死考驗,她不知道潤麗的想法有沒有什麼改變。救人不是光靠唱高調就能夠做到的,還要衡量自己的能力,如果說不考慮實際情況做形同送死的舉動,那就是匹夫之勇了。更何況,他們的敵人,是完全無法用科學來解釋的靈異現象。
這個時候,潤暗和阿靜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潤麗身上。
出乎他們的預料,潤麗居然回答道:“我同意阿靜的想法。這段時間,我們集中在如何恢復靈異能力,且讓我儘早適應兇像瞳眼之上……”
看來潤麗也漸漸瞭解到,這是一場殘酷的戰鬥,和宿命的決戰。
潤麗過去對於善惡,考慮得太過簡單直白。她認爲,無視生命的消亡必定是惡,所以她想要去拯救生命。但是真正的善,是強者纔可定義的,弱者在自身難保的情況下,往往根本無法兼顧善惡。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更何況是生活在這種殘忍的宿命輪迴中。
阿靜是正確的,潤麗的世界觀,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經濟上……沒有問題吧?”潤麗對這點還有些擔心,她是不可能回雜誌社去上班了,畢竟有了鬼眼的人,和固定的人頻繁解除,那個人就多半會死。所以,現在三人都閒散在家,錢自然就是一個大問題了。雖然哥哥有不少稿費,但潤麗也不清楚可以支撐多久。而且,她還提出一個問題:“我和哥哥,是不是一生都要與世隔絕?不能和任何人長期往來?”
“那倒不會……因爲我正在研究一種壓抑鬼眼能力的藥物。”阿靜目前把她自己的房間直接改造成化學實驗室,每天都會到圖書館去借書,購買必需的藥品,同時也在研究童莫炎的那顆眼球,目前已經提取出了一些不知名的晶體,如果說研究持續下去的話,也許可以製造出能夠像童莫炎一樣,可以隨時變換瞳色的藥物。如果能做到那一點,那麼即使和公衆頻繁接觸也不用擔心會害死他們了,因爲只有在必要時纔會變爲鬼眼。
“至於經濟問題嘛……就更不用擔心了。紫魅已經答應,她和驅魔師界多少有一些聯繫,如果今後我們的靈異能力復甦,可以接一些委託任務,到那時候一樣有錢賺。”
果然,潤麗很清楚,她問了個傻問題呢。
唯晶開始越來越惆悵了。
慕鏡果然再也沒有出現過,不知道去了哪裡。而她現在身邊,隨時跟着一個煩人的保鏢,整天都是面無表情,問他話也不會回答。
而今天,他則是拿着一大包衣服走進她的房間來,放在她的牀上,說:“小姐,請換衣,這是夫人爲你買的,準備在今晚的舞會上穿。”
“舞會?”
“嗯,今天是副市長千金的生日,舞會於今晚八點開始,現在想先讓你試試衣服。”
唯晶拿起紙袋,將衣服一件一件取出,果然全部都是很適合出席舞會的華貴禮服。副市長和父親交情不淺,而其千金的生日舞會自然也會有不少業界名流前來,作爲豪門的女兒,就要學會社會交際,這點她大概還只有五歲時就已經牢牢記在心裡了。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要換衣服。”
擡起頭時,卻發現約翰已經不見了。
“……真是個怪人,走出去居然一點聲音都沒有!”
約翰離開房間後,就站在門外。他的眼睛隨時鎖定着這個別墅內的任何風吹草動,可以說,縱然是厲鬼也休想逃脫他的掌控去傷害到唯晶。
唯晶正在打算看着那些衣服挑選的時候,忽然電話鈴響了起來。
“喂,你是誰?”
“你好,唯晶,我是雪文,嗯,事實上,我感覺情況有些怪異……”
“就是你說的上次去採訪的那個死去的人家裡,拿到的那張碟片?”
“嗯……那個案子到現在還是毫無頭緒,警察也沒有發表什麼聲明,而根據記載,死者當初許多的大學同學都失蹤或者遇害,我認爲事情不簡單。”
“我記得你說過,好像是因爲死者生前好幾次提過碟片裡有鬼?好像是什麼播放恐怖片會看到裡面有鬼之類的?對了,那個死者叫什麼名字?”
“屠兵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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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沒錯,是這個名字。可是爲什麼他不扔掉那些碟片?那不就得了嗎?”
“他父母是這麼和我說的,本來他們並不住一起,但是,在萬聖節那天,他請了一些當初的大學同學來一起看過恐怖片以後,就經常打電話給父母,說自己看到了鬼。而當初播放的碟片裡,出現了本沒有的鏡頭,但是後來他自己又播放了一次,卻又看不到了。我也感覺疑惑,爲什麼他沒有銷燬那些碟片。後來我去採訪的時候,詢問可不可以拿一張碟片給我看看。於是他們將挑了一張據屠兵宗他說是出現過靈異鏡頭的恐怖片DVD,我後來在家反覆看了很多次,和網上發佈的官方未剪輯版對照過很多次,並沒有什麼靈異鏡頭啊。但是那個死者也的確死得詭異啊……”
“所以呢?”
“你不是對攝影也有一些研究嗎?不打擾你畫漫畫的話,我過幾天會把那張碟片的拷貝寄給你一份,到時候你看看吧。”
“好吧……那部恐怖片,叫什麼名字?”
“嗯,叫做……《死離人形》。話說,你不害怕嗎?”
“少來了……我大學時可是修的哲學系,哪裡會怕什麼鬼啊,鬼只是人的唯心思想作怪的產物……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我倒還真想見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