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她覺得全身每個細胞都泛着冷意。此時想到那一天胡妍告訴她的一切。又一次涌現在腦海裡,現如今她在這種不得不說的情況下說出了她最害怕就想隱藏的真相。
心情無以言語的酸澀。
她有些茫然的看着頭頂天花板的燈光。泛着銀色的光芒,刺的她眼睛生疼。
“你不管我是怎麼知道的,我說的都是實情,我們之間確確實實的存在這一層的關係。”她表情露出一絲諷刺和悲傷,“本來我是不打算告訴你的。可是你逼我,現在你知道了。你開心了?”
季耀北整個臉龐隱跡在濃重的煙霧之中,語氣低沉。“所以從你第一次跟我說分手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
“是。”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一開始我也不相信我們會是這樣的關係,可是後來我親自證實了這一切,就算我不相信都難。你說……我們這樣算什麼?”
亂倫,這是不被社會,道德倫理所容忍的關係。
久久的得不到回答。腳步聲無聲無息的響起,緊接着“呯”的一聲。臥室裡恢復了靜寂,顧唯一卷曲的長睫下無神的眸微微動了下,綿延不絕的窒息充斥在胸口。她覺得隨着男人的離開。她的胸口好像被人拿着尖銳鋒芒的利刃狠狠的剜掉一塊,空落落的。
緩慢的從牀上坐起來,她看着還瀰漫在房間裡未曾消散的煙霧,咬着脣瓣,悲悸的哭泣。
……
季耀北從酒店房間出來,整個人身上都籠罩化不開的陰沉,守在外面的陳特助心中一驚,不知道先生爲何又這般生氣,不,確切的說比生氣的時候還要讓人感覺沉鬱。
他邁步就想跟上,高大的身形突然頓足,“陳深,你留在這裡。”
說完也不再解釋,直接邁步向電梯而去。
陳深愣怔了幾秒,就看到已經進入電梯的男人,他有些不知所云的看了一眼緊閉着的酒店房門,滿腹狐疑。
車子一直開到季家老宅。
這個時間的大宅,唯有大廳的燈光還亮着,大廳的沙發上,女人穿着真絲睡衣,保養得當的臉上帶着慵懶,悠揚的戲曲在客廳裡放着旋律。
常年睡眠不佳,所以睡覺時間沒有一個限定,只要是睏倦了就會去睡會,不然無論她如何強迫自己入睡,都是沒有絲毫作用。
聽到門口的汽車引擎熄滅的聲音,她閉着的雙眸微微張開,又閉上。
“少爺,您回來了。”管家的聲音自玄關處傳來。
季耀北面無表情,冷峻的臉龐上卻又帶着往日不曾多見的寒意,他連鞋都沒換,目光落在大廳沙發上的女人身上,邁開腿徑直過去,在她對面站定。
“回來了?”秦雪微微睜開眼眸,臉上是一貫的優雅的表情,聲音溫和的問道,“吃飯了嗎,我讓廚房給你弄點吃的。”
“不用了,我今天回來是有話要問您。”他聲音淡漠,在她對面坐下。
秦雪不緊不慢的坐直身體,擡手輕輕的摁了摁太陽穴,動作優雅的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問吧。”
“你跟顧懷遠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還是你們還有個私生女?”季耀北想到顧唯一方纔告訴他們之間這關係,還是讓他雷到了,隨之而來就是煩悶的怒火。
秦雪拿着杯子的手一頓,眉頭蹙起,很快就恢復原樣,“媽媽在你眼睛裡就這麼不堪?雖然我承認從小到大我不喜歡你,也虧欠你,但是這樣傷風敗俗的事情我可是做不出來。”眸掀開看着了他一眼,“難道你懷疑,顧唯一是我跟顧懷遠的女兒?”
輕聲的笑了幾聲,目光微冷,“耀北,你怎麼不說,她是你爸爸在外面的私生女?”
季耀北身軀一震動,目光變得愈發的幽深冷沉,透不進一絲的光線,喉結上下動了下,黑眸眯起,“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也算是個聰明的人,我說的話你難道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嗎?”她將杯子放在茶几上,雙手交疊在膝蓋上,面容上始終維持着貴婦特有的雍容華貴。
秦雪這些年獨善其身,年輕的時候也是經常交際各種各樣的場所宴會,早就養成了處事不驚的優雅淡然姿態,在知道顧唯一找人鑑定dna,她做了手腳之後,就早就算到有一天。
所以在季耀北質問出口的時候,她其實很淡然。
她擡眸看過去,英俊的五官此刻佈滿冷凝,在商場上殺伐決斷,這個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卻又一直怠慢的兒子,微微嘆息,“耀輝,媽媽早就說過你們不能夠在一起,我可以看出來你很喜歡她,所以我不願意告訴你真相,就是不想傷害你,但是你現在知道了,那我就可以明明白的告訴你,那顧唯一是你爸爸跟顧懷遠妹妹的女兒。”
周遭如此靜寂,就在這靜漠之中,季耀北對上她的視線,“所以這麼多年,你對我冷漠就是因爲這件事嗎?”
因爲季齊南的出軌,導致他們常年分居,還對他冷漠?
秦雪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問題,愣怔了下,將視線轉開,落在那空氣中的,目光變得冷淡,笑了笑,“當然不是,我們今天不談論這件事,先說說你跟顧家丫頭的事情,現在你知道你們並不合適,還是早些把蘇漾調回國來,只要你們一成婚,齊南就會從隆山搬回來,到時候有什麼問題,你當面親自詢問他。”
季耀北望着她,他眸光平靜,倏然起身,單手插在褲兜裡,聲音恢復漠然,“你不用撮合我跟蘇漾,這件事情我心意已決,如果你是真的想念蘇漾,你就搬去美國那邊陪她。”
彷彿剛纔進來所表現出來的微妙變化都不屬於他一樣,秦雪知道他這個兒子向來能將自己的情緒收放自如。
只是聽到他如此說還不不可避免的怔了下,“你是要把媽媽也一起送去美國?”
“還是看您喜歡,沒有人強迫您,我先走了,您早點休息吧。”
他淡然的說完就轉身離去。
大廳裡戲曲的樂聲還在迴盪,秦雪突然之間就沒有這閒情逸致的好心情,窗外是車子照亮的燈光,接着是離去的引擎聲。
管家折返,看到她還保持着一個姿勢端坐在那裡,上去提醒,“太太,時候不早了,您應該去休息了。”
秦雪動了動手指,手肘撐起在沙發的邊緣,輕輕的揉了揉太陽穴,幽幽的問道,“你說,我之前是不是真的是一個失敗的母親?”
“怎麼會,太太只是對少爺比較嚴格而已。”
“算了,讓廚房給我熱杯牛奶送到臥室。”吩咐完她起身向臥室而去。
……
顧唯一坐在牀上,久久都沒有動作,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她覺得自己說身形都有些僵硬,才下牀拾起散落在地毯上的文胸,內褲穿起,又從酒店的壁櫥裡拿出一件浴袍套在身上。
邁步緩慢的走向窗臺的落地窗,看着窗外皎潔的月色,還有無邊無盡的黑夜,所有的景色都在她的腳下變成螞蟻般大小的光景。
她不知道季耀北現在是去了哪裡,今天晚上事情一點都不在她考慮的範圍內。
站在窗前一直等到半夜,都沒有等到他回來,幾次想撥個電話過去,摁到播出鍵的時候,她卻是無論如何都沒有勇氣摁下去。
接通了她該說什麼?
哥,你在哪,沒事吧?
這些關心的話語讓她頭疼欲裂,無論如何她都無法說出口,她坐在在沙發上,一直到後半夜的時候才沉沉的睡過去。
天邊泛着魚肚白的時候她幽幽轉醒。
目光沒有焦慮的看着微亮的晨光。
房門被人從外面叩響,顧唯一愣怔了下,手忙腳亂的起身就去開門,看到外面的人,臉上那一絲喜悅逐漸消失殆盡,心情有些低落,吶吶道,“陳特助啊。”
陳深手裡拎着一套衣服,遞了過來,“顧小姐,這是您的換洗衣服,本來不該這麼打擾您的,實在是我臨時有事。”
“沒事。”顧唯一伸手接過他手裡的購物袋。
“早餐我已經讓交代過酒店的服務員,一會就送到,那沒什麼事,我就先離開了。”他算是完成先生的交代了。
眼看着他就邁步離開,顧唯一輕聲喚道,“陳特助,耀北去哪了,你知道嗎?”
陳深微微側首,“先生現在應該已經到公司了,顧小姐要是找先生有什麼事,我可以幫您轉達。”他話語頓了下,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躊躇的問道,“顧小姐,您又跟先生鬧矛盾了嗎?”
這要怎麼讓她說這複雜的關係,她有些牽強的扯了扯脣,“沒有。”
陳深瞧着她不想說,也不再多問,點點頭離開。
顧唯一梳洗後,穿戴整齊就離開了輝煌酒店,直接開車去了公司,剛到公司就開了一個小型的會議,從會議室出來放在口袋裡的手機就震動起來,垂眸看了一眼,摁下了接聽鍵。
男人的聲音有些沙啞和急促,“唯一,你在哪?”
刑銘一大早醒來,牀褥上已經沒了顧唯一的蹤影,他不免有些懊惱自己睡得竟然這麼死沉。
顧唯一握着手機向辦公室走去,說道,“刑公子,我當然是在公司啊,你還好吧?”
“嗯。”
“昨天的事情謝謝你了。”爲了幫她的忙,還包場請那些人吃飯,遂道,“昨天花的費用你告訴我,等會我讓財務給你轉過去。”
刑銘笑了笑,“不用,說了幫忙的,要是批文下來,你再單獨請我吃飯,你覺得如何?”
顧唯一將文件放在辦公桌上,整個人埋進椅子裡,她目光看向窗外,應聲,“一定的。”
“好,那可是說定了。”他又是一聲提醒,好像是怕她反悔一般。
猶豫了一會她詢問,“刑公子,我有件事情想問問你,昨天晚上我喝多了以後,嗯……算了。”
她不知道該怎麼問出口,明明昨天喝多了,最後是怎麼又跟季耀北在一起的。
刑銘看出她的猶豫,只道,“有什麼事,你說,我們也算是朋友了。”
“沒什麼了。”她輕聲道,“我等着刑公子的好消息。”
刑銘清潤的低笑道,“嗯,這頓飯你是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