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醫院。
胡研將電話掛斷,側首看了一眼躺在牀上的男人,低聲嘆息。商量的語氣,“懷遠。我已經給打過電話了,依照那個丫頭的性格,你這樣騙她肯定是不行的,不如就告訴她,反正她遲早都會知道的。”
當年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也只有兩家交好的旁系親屬知道一些。她也是因爲一次無意聽到他的談話。才知道當初的一些始末。
“我有主意,他們兩個反正不能在一起。”他的態度堅決。目光漆黑的看向她,“不到萬不得已你也不允許告訴她。”
對於他的執着。胡研最終也沒在說什麼。最終只能點點頭,“既然她已經接觸了季家的人,我想知道的時間也不久了,懷遠……”她目光溫柔的看向雖然上了年紀。依然俊朗成熟的男人,“你今天見到她……”
顧懷遠伸手握住她的手,知道她擔憂什麼,目光幽深,“啊妍,當年的事情我早就釋懷了。這麼多年你跟在我身邊。我很知足。”
胡妍眼角有淚花閃動,回握他寬厚的手掌,語氣凝噎,“有你這話我真的很開心。”
她從20歲跟着顧懷遠,被誤會,被唾罵,一直默默的陪伴在他身後,雖然自己家裡人都反對,但是她還是義無反顧的跟着他,就算是沒有名分,她也無所謂,好在老天待她不薄,讓她三十二歲能夠成爲站在他身邊的女人。
就這一點她就足以,雖然不能成爲他最愛的女人,但是至少這結果不差,她就很滿足了。
如今看着冒出華髮的男人,時光雖然在他身上留下歲月的痕跡,但是每一次她都會如少女心悸,或許這就是最純粹的愛。
大約過了三十分鐘後,胡研從門外進來,對着牀上的男人眨眨眼,顧懷遠立刻捂着胸口劇烈的咳嗽起來,胡研佯裝上前拍他的背。
顧唯一趕到醫院推開門的時候,就看顧懷遠躺在白色牀褥上,意氣風發的臉上透着病態的白,她一下不知道咋麼開口,就站在門口,眼睛紅紅的,囁嚅了幾下才問道,“爸,你沒事吧?”
“你怎麼來了?”顧懷遠的聲音故作冷漠。
她舔舔脣,視線看了一眼病房內的胡研,一時間無從開口,還好胡研出聲打破了現在尷尬的氣氛,“是我給她打的電話,你們父女兩個好久沒有好好談心了,有什麼事情慢慢說,我去給你打一壺水來。”
胡研走到她身邊的時候伸出拍了拍她的手臂,低聲道,“有什麼事情好好說。”
顧唯一雖然一直不喜歡她,但還是點點頭。
病房的門關上,顧唯一走到牀褥邊,抿脣輕聲問道,“爸,你沒事吧?”
顧懷遠淡淡的撇了她一眼,“哼,你要是不氣我,死不了。”
“對不起。”她輕聲說道。
在她的印象裡,顧懷遠一直都是屹立不倒的大山,從來就沒看見過他生病,也就是幾年前醫生查出來他有冠心病,但是他很會保養身體,一直都沒出現什麼狀況,這一次顯然是被氣到了。
顧唯一從心裡自責,她慫拉着腦袋,跟小時候一樣,坐在牀邊,伸出手擁着他,將腦袋擱置在他的寬闊的肩頭,“我以後保證不會再惹你生氣了。”
顧懷遠眉眼舒展,臉部線條也柔了下來,嘆息一聲,斜睨了一眼她身上的衣着,“你答應了?”
“什麼?”她蒙了一下,發覺過來他指的什麼,垂眸纖長的睫毛,“爸,爲什麼我就不能跟他在一起,您以前說我跟程臻門不當戶不對,可是季家顧家,我們兩家的身份,層次完全符合門當戶對這個條件,他未娶我未嫁,我們有選擇婚姻自由的權利……”
“權利可以有,但是你們不行,顧季兩家本來就不對盤,以前你是不知道,我是不想把你牽扯到這紛擾裡面去,現在你知道了一些正好,既然你問出口,我就跟你說說。”他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沉眸看了她一眼,“當年我跟季是兄弟,兩個人交情不錯,一起爭奪一個項目,共同投資,誰知道他最後緊要關頭設計將我踢出,那段時間也是我人生最落寞的時候。”
顧唯一沒想到顧懷遠還有這樣的過往,不免好奇,“然後呢?”
提及往事,顧懷遠一臉的深沉,最後我好不容易有了翻身的機會,明爭暗鬥,處處小心,最後終於在京城站穩腳跟。”
“可是……這都是上一輩的恩怨。”跟他們又沒有關係,爲什麼就要付諸在他們這一代身上。
“季家人害的你媽……咳……”顧懷遠說完臉色變了變,又是一陣咳嗽,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轉移話題“你小媽怎麼還不回來。”
顧唯一拍了拍他的後背,等着他氣息平緩,還是捕捉到了最後一個字,擡眸追問,“爸爸,我媽媽她到底事怎麼死的?”
顧懷遠斂眸,“其實我一直不願意告訴你,但是她的死跟季家有關係,所以你絕對不能跟季家的男人扯上關係。”
說到這裡的語氣幾乎是命令。
她是那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格,顧懷遠越是這樣說,她越想探個究竟,可是無論她怎麼問都不願意再多說,只說如果她再執意如此,怎麼對得起她那含恨九泉的母親。
連她那素未蒙面的媽都搬出來了,讓她一時間搪塞。
最後她跑去一聲的辦公室,詢問顧懷遠的情況,她以前就知道顧懷遠心臟有些不好,醫生說,這次是因爲生氣導致突發狀況,住院掛幾瓶誰,調理下心情就沒什麼大礙了。
她自然也不敢再跟他提季家的事情。
……
季耀北讓人將秦雪還有蘇漾送回季家,又吩咐陳深把今天晚上的事情壓下,不允許任何一個人透露,不然後果自負。
折返回酒店的房間的時候,發現裡面空無一人,只有一套被脫下遺棄在那裡的白色魚尾禮服。
面無表情的走過去,將禮服拿在手裡,垂眸看了一眼,上面已經沒有人體的溫度,想來早就離開了,甚至他剛纔進來的時候門都沒有關,看來走的有多匆忙。
冰冷冷的布料握着手心,手指細細的摩裟着,他面對牀褥,身形背光而站,讓人看不真切他表情,短暫的沉寂後,男人轉身擡手將手裡的衣服隨手丟進牀褥旁的垃圾桶。
拿出手機撥了電話出去,幾聲後無人接聽,他頓時眸色一沉,表情略顯浮躁,然而他什麼都沒做,起身從房間裡。
上了車後,打了電話出去。
接到電話的時候,高潤剛好結束一個手術,因爲是政府裡的人,地位又不容小覷,所以由他親自掌刀,好在手術還算順利,交代了術後事情宜。
他走向辦公室,一邊按下接聽鍵,調笑戲虐的嗓音,“生日快樂啊大壽心,大晚上給我打電話幹嘛,沒跟你家小可愛雙宿雙飛?。”
“你手術結束了?”淡漠問道。
高潤一時間失笑,提議,“剛出來就接到你電話了。”
“沒地方,出來喝一杯?”
夜莊,專門提供有身份,地位的人談生意喝酒的地方。
高潤換好衣服趕到夜莊的時候,包廂裡燈光昏暗,煙霧繚繞,他伸手扇了扇濃重的煙霧,“什麼情況,抽這麼多煙想死啊?”
過去的時候將包廂的大燈打開,瞬間包廂裡明亮起來。
季耀北不適的眯了眯眸子,將菸蒂捻滅在桌上的菸灰缸裡。
高潤坐到男人身旁,手肘碰了他一下,“我說你這剛宣佈訂婚,不跟小可愛溫存一下,跑過來拉着我一大老爺們喝酒。”
他端起一杯酒抿了一口,涼薄的眸子看了他一眼,“你一天到晚思想能正常點?”
高潤含笑撇了他一眼,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酒,哂笑,“你這是變相說我猥——瑣嗎?”
姿勢面向季耀北,雙腿交疊,一臉的好奇,“怎麼回事?不順利?”
喉結上下滾動,他將嘴裡的醇香的酒液嚥下去,手指漫不經心的晃動着暗紅色的液體,漠聲道,“問你個問題。”
“洗耳恭聽。”
“如果你要求的訂婚被拒絕呢,你該怎麼辦?”
“被拒絕了?”高潤瞪大眼眸看向他,隨即哈哈哈愉悅的笑出聲來,遇到男人淡漠的眼神,悻悻的舉杯,“沒想到京城無所不能的季先生居然也有被女人拒絕的時候,不對啊,我看小可愛挺喜歡你的。”
定定的看了他一眼,“不會是顧懷遠不同意吧?”他表示很憂愁,“那小可愛的度態呢?”
季耀北沒說話,他的確不知道她的意思,宴會上答應了,但是顧懷遠離開後卻又表現得讓他一種抓不住的感覺。
他也不是非她不可,但是相處下來,他覺得跟她在一起很舒服,閉上眼睛,她的倔強,可愛,執着,還有小聰明都在他的腦子裡開回旋轉。
這次訂婚,原本沒想那麼快,要不是秦雪意圖太明顯,他也不會讓她那麼早出現在公衆視野,倒是沒想到秦雪也邀請了顧懷遠那個老傢伙。
高潤叫他不說話,蹙眉不滿,“你喊我過來,問你話又不說,不會是讓我陪你喝悶酒的吧?”
季耀北一口喝完酒杯裡的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語調低緩,“1916年的chateaulatour還堵不住你嘴?”
一直端着酒未喝的男人聞言,眼裡冒出亮光,他素來愛酒,不是嗜酒如命,而是天生的嗜好,尤其對又經典又稀有的更是愛不釋手,他晃了晃抿了一口,醇厚的味道在脣齒間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