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江暖先是一愣,隨後笑了起來,“你就在我眼前,怎麼會不記得。”
明文昊輕輕的搖了搖頭,“不,是上學的時候,初中,塢城第一高級中學,你記得嗎?”
“我們……見過嗎?”江暖遲疑道。
“我們同屆。”明文昊的語氣清淺,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傷感,“可能你不記得我了,但是我還記得你。”
記得以前的每一個細節。
窗外的一陣風吹進來,托起江暖耳畔的幾縷髮絲,在暖黃色的燈光的映射下,雙睫在江暖的眼下投出一片陰影,一如明文昊記憶中少女模樣。
少時的明文昊和現在的性格簡直是天南地北,沒有豐富的社交手段,沒有爲各位名流小姐稱讚的紳士風度,只是一個性格內斂靦腆的小男生。
明文昊的長相隨他母親,五官很柔和,皮膚比同齡的女孩子還要更加白.皙細膩,一雙瀲灩的桃花眼顧盼生輝,乍一看就跟個女孩子似的。
打小的時候就總有長輩打趣他說:“咱們文昊長得比女孩子還要打眼兒呢”。
久而久之,明文昊的性子也像是女孩子那樣的靦腆。他笑起來是清清淺淺的,氣急了也只是憋得滿面通紅卻說不出一句髒話。
那時候的少年們趨向的是男子氣概,是結實的身板,流暢的肌肉線條,而不是想明文昊這樣柔韌纖細的精緻模樣。
福禍相依,明文昊在非常受女孩子歡迎的同時,也讓班上的很多男孩子非常討厭。
一羣半大不小的男生出了個餿主意,要給這個娘不兮兮的明文昊一點兒教訓,讓他知道什麼叫“男子氣概”。
於是,趁着上體育課的時候,幾個男生把路過小樹林的明文昊嘴巴一捂,拽着他的褲腰帶就帶到了音樂樓後面的小巷子裡。
音樂樓在學校最西邊的地方,平常這裡除了有班級來上課以外,別的時間都不會有人。所以這裡也是最多孩子被收“保護費”的地方。
爲首的是班裡那個刺頭,全年級的人都對他避而遠之。
“你想做什麼?”明文昊抿着嘴角,一雙桃花眼緊緊的瞪着對方,但是一點兒威懾力都沒有,反而像是個受驚了的小鹿似的。
痞裡痞氣的男生叫人用校服的領帶把明文昊的手腕綁住了,而後挑了一下明文昊的下巴,“是長得挺好看的……明文昊,你這招不錯啊,就借用你這張雌雄莫辨……”
說到一半,男生突然頓了頓,又笑了起來,“不對,是不男不女的臉,混跡在女生羣裡,泡妹子。真夠噁心的。”
不知道是誰,往明文昊的身上吐了一口口水。
“真不知道涵涵怎麼會喜歡你這樣的人。”男生滿臉的嫌棄,“根本是手無縛雞之力。”
明文昊的木着一張臉,看着面前的這些人。
這些話他都快聽膩了,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實際上,明文昊也很討厭這樣的自己,這樣懦弱的,長着這樣一張臉的自己。
爲什麼他不能像別的男孩子那樣擁有英挺帥氣的五官,結實的身板呢?
但是人的相貌並不是自己能選擇的不是嗎?這真的能怪自己嗎?這是他的錯嗎?
顯然,不是的。
可不是自己的錯又能去怪誰呢?
“那些女生還不知道你的真實目的吧?我問你,”領頭的男生突然靠近,臉上帶着不懷好意的笑,“你是不是想和她們去賓館做那種事情?”
瞧着像是說悄悄話的樣子,可那音量還真不低,周圍的一羣人都聽見了。半大不小的毛孩子們相視而笑,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對於“另一派”的人,總是不惜用最惡毒的想法去揣度他們,把自己那些不敢展現在他人面前的陰暗想法強加在對方身上,以引起某種共鳴,尋找自己的存在感。
“我沒有。”明文昊半闔着眼,輕聲說道。
旁邊劉海長的幾乎要遮住眼睛的男生笑了起來,“明文昊,你該不會是那兒……不行吧?”
緊接着,那羣人哈哈大笑起來,肩膀劇烈的上下抖動着,眼角都溢出了淚水。
-太好笑了。
-他那裡不行啊!
-哈哈哈!
碎片化的言語傳進明文昊的耳中,像是一把把淬了毒的刀扎進了心裡。
可年幼的明文昊面上的表情竟絲毫沒有波動,格外的能忍耐。
“你們到底想做什麼?要錢?還是想把我打一頓?”明文昊麻木的問,好像被霸凌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那羣男生明顯沒想到明文昊會是這個反應,還以爲他會哇哇大叫,哭得淚流滿面。
痞裡痞氣的男孩子扯了一把明文昊的頭髮,“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你只有忍着的份兒。不過呢,看你家裡像是挺有錢的,要不然,你以後每個星期給我一百塊錢,我就不找你麻煩了,怎麼樣?”
一星期一百,一個月就是四百。這對於一個纔讀初中的孩子來說,已經是個不小的數目了。
就像他們說的那樣,明文昊家裡並不缺錢,也不缺這幾百塊錢。但是給了他們錢,他們就真的會放過自己嗎?明文昊不信。
識時務者爲俊傑,這個道理明文昊還是知道的。現在只有自己一個人,沒有辦法和他們一羣人抗衡,還是自保爲上策。
“可以。”明文昊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那錢呢,趕緊給我。”領頭的男生朝明文昊揮了揮拳頭。
明文昊輕輕的提了一口氣,“在口袋裡。”
旁邊的幾個男人聞言,迫不及待的去翻找他口袋裡的錢。
果然,裡面有幾張粉色的鈔票。
他們可不像明文昊家裡那麼有錢,看到那幾百塊錢的時候,眼睛都亮了,像是中了大獎。
人的本性都是貪婪的,有四百塊錢不要,爲什麼要去拿那一百塊錢呢?
於是,那幾名男生把明文昊兜裡的錢全部搜刮走了,還學着電視裡那些小混混的模樣,把錢屢整齊,放在手心裡拍打着。
“算你識相。”領頭的男生說,“不過,我還是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