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見王亥又不說話了,頓時有些發愁。他其實真的也擔心王亥因爲戀愛上的問題誤入歧途,闖下了什麼禍。畢竟自己因爲戀愛之類的問題闖下的禍也不少,但是對於王亥,秦非卻十分糾結。王亥不僅僅是他的內侄,而且也是他的少主,他對待王亥不能像是對待秦少英一樣。若是秦少英犯了錯闖了禍,秦非可以直接將他打一頓,雖然秦非很少這麼做,但可以這麼做。倘若換成是王亥就不行了,且不說他是秦非的少主,就說他們這一家三口,他和少英都姓秦,就王亥姓王,姓氏讓他們之間隔了一層隱晦的紗,倘若讓王亥明顯的感受到他對秦少英偏心,王亥的年齡又這麼小,不知道他會怎麼想。若是他把王亥打一頓,縱然本意是教育,但若王亥認爲他是有意虐待,那可怎麼辦?他會不會自殘?會不會離家出走?會不會幹出別的什麼偏激的事情?
七年多以前,三人被安南鎮軍的飛艇用元能炮擊中,隨後墜落湘江。終於大難不死,甚至於就連秦少英居然都好運的活過來了。秦非帶着姜子夜來到附近的原始森林中,關於蜥蜴人的事情,秦非與姜天麟在討論的時候姜子夜都聽見了。秦非告訴姜子夜,他會保護他,並且盡力將他撫養成人,但是他們必須一起重新回到大鹽城中,因爲大鹽城已經被蜥蜴人滲透,隨時都有崩潰的危險,他要保護這座城,進而保護這個民族與國家。他不會幫助姜子夜報所謂的家仇,他說人不能夠活在仇恨中,滿心報仇的人不可能幸福,也是不會有未來的。他只能這樣的去對姜子夜說,但姜子夜怎麼想,他卻完全不能左右。當時姜子夜只有四歲,倘若無人撫養,那該怎麼活?姜子夜沒有糾結太久就同意了,秦非大喜過望,他摟住了姜子夜,說從此以後他們三人便是世上最親近的人,不論姜子夜的心中是將他當做姑父,還是將他當做保鏢?父親?朋友?老師?他都無所謂,總而言之只要他和少英兄弟倆能夠健康成長就好了。
秦非說回到大鹽城需要給姜子夜改名,否則容易暴露身份,他想了想,姜府被滅門,姜家失去了根基,故姜字去掉一個女字底。子夜父母雙亡,上無依靠,所以姜字再去掉上面的兩點,這樣一來便改成了王姓。他們本是約摸晚上亥時逃生,所以乾脆就將姜子夜改名爲王亥。
這些年秦非自認爲對王亥照顧的非常到位,好歹沒有讓他受太多的委屈。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王亥如今也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居然也要碰到戀愛之類的問題?談戀愛本身並不要緊,但戀愛分分合合,你情我不願,把控不好很容易就讓人內心變得扭曲,尤其對於價值觀還未成熟的青少年來說更是如此。秦非的心中產生了極爲不好的預感,他抓住王亥的手,柔聲對他說道:
“子夜,你現在還不明白何爲愛情,不論你正在跟誰爭風吃醋,你都要記得姑父的話。以仁而待人,以義而立身。我教你讀書,傳你武藝,本質上是爲了讓你往聖繼絕學,可不是爲了讓你拿來和別人爭風吃醋的。人無義,學藝何用?那不是給社會添亂?子夜,柴米油鹽,七情六慾,其實都是小道,生命的意義絕不在於這些,你能明白麼?”
王亥不說話,但表情明顯有些不服,他氣鼓鼓的轉過頭去,秦非一笑,坐在他身邊摟住他:
“子夜,你是炎帝之後,我們又肩負着和爬蟲族作戰的使命,你可不能因爲戀愛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就自暴自棄啊。你擁有神農戰甲,少英將來也會擁有以太甲,你們都是要做英雄的,都要去行俠仗義,對不對?”
秦非微笑着對他說道,王亥回過頭來:
“誰說擁有以太甲就要去作英雄了?我們都去當了英雄,那豈不是便宜了姓姬的小人?我們憑什麼要爲他們效力?他們給過我們什麼!”
秦非依舊笑着對他開口:
“我們不是在爲姓姬的效力,我們是在維護我們的民族與國家,這個天下並不姓姬,天下是天下人的。你看看大鹽城裡的男男女女,他們不是我們的同胞嗎?我們與他們,就像是你和少英,如果有一天我們的國家受到了其他勢力的侵略,全國生靈塗炭,莫非你的心裡就會好過?所謂俠,便是既見之而爲之。倘若無利不往,無利不爲,那和動物又有什麼區別?子夜,炎帝先祖嘗百草,爲後世開創了刀耕火種之法,這便是俠士所爲。你是正統的炎帝后代,就連他的神農戰甲都傳給了你,傳承他的意志不是你應有的責任麼?炎帝先祖可不曾教過我們,說我們要和姓姬的鬥?我們要和誰誰誰爭風吃醋?那絕對不是神農戰甲代表的意志,你懂麼?”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我們家族都被滅門了,這世上連一個替我們申冤的人都沒有,還要我們承擔這承擔那?憑什麼?炎帝先祖爲由雄國做了這麼多,憑什麼姜家要落個這樣的下場?這不公平!!”
說罷王亥抱起狐裘便跑出了門,秦非扶着額頭嘆了口氣。這個姜子夜,真是不知道該怎麼教育他纔好了,把該說的話說出來,把該教的教給他,其他的他也沒辦法。
他走出了寢房的門,四海瓊漿大門緊閉,到處都掛着白綢與黃花,餐廳裡坐着許多秦非不認識的人,他們都是從馬家村而來,過來參加馬金彪的葬禮。馬金刀和馬文濤正在前面吧檯的位置上和一個老和尚談話,秦非找到一個靠近吧檯的位置坐下,一邊喝茶,一邊聆聽:
“大師,我弟弟下葬這件事,就麻煩您來主持了。”
“啊哈哈~,沒問題,馬老闆大可放心。”
“大師不必再叫我馬老闆,我癱瘓了一段時間,如今兄弟也去了。我已經想明白了,我不想再繼續做生意,我想我經歷的事足夠多,對人生已有足夠的領悟。大師,葬禮過後,您便帶我削髮爲僧,領我遁入空門吧。”
秦非覺得驚奇,馬金刀居然想遁入空門?此時馬文濤聞言也復激動:
“大叔伯,遁入空門好啊,了卻紅塵,往生後直接進兜率天。嘿嘿嘿,大叔伯,但這家族裡的生意可不能荒廢了啊,您看您出家之後要怎麼安排一下?”
原本馬文濤還心想,如果馬金刀對家族生意不肯撒手,他還得想辦法把馬金刀弄死,這下好了。馬金刀自己居然看破了紅塵要出家,這和死了也沒啥區別,便省的自己再費腦筋去殺他。
“嗯,文濤,你在店裡管賬也有個把月了吧?”
“是啊是啊,店裡的生意我都很熟。”
“嗯,那就好,往後這家族的生意就交給你了,辦完葬禮以後,我便去給你辦理交接手續。正好老家這次也來了不少人,你來挑幾個得力的幫手,平日裡也多提攜提攜他們。這大鹽城中的生意,可是我和你二叔一輩子的心血,呵呵,便宜你小子了。”
眼見馬文濤喜上眉梢,馬金刀冷眼,心中哀嘆不已。馬金彪是昨天死的,當天晚上馬金刀睡覺時做夢便夢到了馬金彪,他渾身是血的站在馬金刀面前,說是馬文濤害死了他。馬金刀醒來後原本半信半疑,但還是對馬文濤留了留心,他在靈堂中哭的悲傷,但只要馬金刀一說起家族生意的事情,那馬文濤便來了精神,認真的聆聽。現在馬金刀說要將家族企業轉讓給他,他更是眉開眼笑。馬金刀已經基本確定,恐怕馬金彪真的是讓馬文濤害死的。
自馬金刀醒來以後,和以前相比就好似變了個人一樣。他的人生大起大落,嚐遍了各種各樣的人情冷暖,落魄過富裕過,墮落過癱瘓過,現在又獲得了重生。他已經完全的看透了,如果不是他自己在外面胡亂嫖*,便不會有人送來馬文軒這個孽種。如果不是他對弟媳動心,他便不會被玫紅俠打的半身不遂。甚至於他和弟弟一起來大鹽城做生意,這件事也不是一件完全正面的事情。在二人富裕之後,也給老家的鄉親們做過不少貢獻,但鄉親們對他們兄弟二人從來都沒有過什麼正面評價,理由也是奇葩的很,說什麼他們兄弟倆這麼有錢,也不給他們多分攤一些份額,光時不常的給一點,就跟施捨乞丐一樣。兄弟二人又如何與一衆辯論?老家一衆畢竟是親朋,自己二人還能不管他們了麼?
兄弟倆於是經常就幫着接待老家過來的年輕人,幫他們在大鹽城裡謀出路,馬文濤便是這麼來的。自己二人這般幫助他們,然而這馬文濤居然貪心不足,毒害了馬金彪?
馬金刀並不想繼續追究,一方面這家族企業也得有個人出來管着,總不能讓他垮掉,目前除了馬文濤無人能承擔這個責任。另一方面,就算是他想要制裁馬文濤,他也缺乏證據,更何況縱然是把馬文濤關進大牢,莫非家族裡就不會有第二個馬文濤出現了麼?自己看破紅塵想要出家,再培養個家族繼承人出來得培養到什麼時候?說不定再來個馬文濤,培養了一半,嘿他孃的,自己也要被毒殺了。哎,世道就是如此,罷了罷了,隨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