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 你手輕一點,老子跟你又沒仇!”沈寂溪壓低的吼聲雖然傳不太遠,但立在門口的詹荀還是能真真切切的聽到。
“先生, 你這兩日言語間越來越粗俗了, 是被打了, 所以性情大變麼?”阿南嘟囔道。
“你小子會不會說話……你給我過來……你……啊!”沈寂溪一聲大叫隔着門板毫無防備的傳入詹荀的耳朵, 他被嚇了一跳, 想也不想便衝了進去。
阿南手忙腳亂的想將因爲追打他而掉下牀的沈寂溪攙扶起來,見詹荀突然闖入,嚇了一大跳, 不由將扶在手上的沈寂溪又扔下了。
沈寂溪這麼一折騰,疼的齜牙咧嘴, 但是看到突然出現的詹荀不由有些慌張, 急忙扯被子想要遮住自己, 無奈被子壓到了身子之下,越扯越扯不出來。
“你傻了麼……快幫我。”沈寂溪氣惱的推了一把阿南, 阿南反應過來,忙伸手去攙扶對方,卻不想詹荀比他快了一步,搶先扶住了沈寂溪。
沈寂溪一愣,也忘了推拒, 就着對方的手站了起來。
“先生, 你的褲子……”阿南立在一旁小聲提醒道, 不過雖然聲音小, 在場的人卻也都聽的分明。
沈寂溪也顧不上其他, 忙自己將褲子穿好,站在那裡坐也不是, 躺也不是。詹荀面上倒是平靜,見對方窘迫,卻也沒心思奚落對方。
“我該去給武公子準備藥了。”阿南將一個裝藥粉的瓶子塞給詹荀道:“我照顧的是你帶來的病人,你幫我給我們家先生上藥,也是理所應當吧?”說完挑了挑眉便走了,也不看沈寂溪的臉色。
經歷過一些事之後,阿南對沈寂溪倒是頗爲尊重了,只是兩人年紀相仿,沈寂溪又沒個正兒八經的樣子,所以兩人的相處方式倒是頗爲活泛。
給沈寂溪上藥這種事,他是做的夠夠的,對方不是嫌手重了,就是嫌他藥粉抹的不勻,總之嘟嘟囔囔的頗爲惹人煩。如今正好找個藉口將此事推脫給詹荀,阿南一出門便暗自得意了一番。
沈寂溪自被責打之後,脾氣與先前頗有不同,阿南敏感的覺察到了這一點,但是他也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同。
無外乎就是脾氣不似先前那般會無緣無故的暴躁,但是嘴巴卻更損了,人也不像從前那般較爲正經,外表也不似先前那般周正。
老六也覺察到了,沈寂溪似乎回到了中血蠱之前那般的不着調。
“我……我自己來吧。”沈寂溪伸手想去拿詹荀手裡的藥,詹荀不動聲色的躲過,然後俯身將地上的被子撿了起來。
阿南去而復返,趴在門口叮囑道:“哎……你手輕點,我們家先生怕疼。”
“你回來我不打死你……嘶~”沈寂溪懊惱的一手虛扶着屁/股,對早已跑沒影的阿南吼道。
詹荀用手指反覆摩挲着手裡的藥瓶,終於開口道:“傷口還疼麼?”
“你猜?”沈寂溪被阿南氣的早已沒了那股子彆扭勁兒,聽詹荀這麼問,不由想到對方不來救他之事,言語間難免便有些不快。
詹荀聽對方這麼說,心知對方心中有氣,好脾氣的扶着對方道:“我知道很疼,我曾經……捱過四十軍棍,沒有你配的藥,所以在牀上趴了好幾日纔敢下牀。”
“啊?”沈寂溪驟然聽聞此事,不由一臉擔憂,道:“你……你如今是參將了,誰還敢打你軍棍?”
詹荀微微一笑,扶着沈寂溪的手,力道不由重了些,似是在安撫對方。
“我是參將不假,可這軍中官職在我之上的人多的是,我若犯錯,自然也要挨罰,這有什麼奇怪的。”詹荀道。
沈寂溪看了他一眼,道:“所以,那日不去救我,是怕挨罰麼?”
他果然心中是誤會了自己,詹荀心道。
“你先趴下,我幫你上藥。”詹荀柔聲道。
“不……不用了,阿南已經幫我上過藥了。”沈寂溪躲了一下身子,道。
詹荀微微嘆了口氣,道:“我又不是沒看過,你有什麼可難爲情的?”
“誰難爲情了?我有什麼可難爲情的?”沈寂溪聞言心一橫,脫/了褲子,便老老實實的趴到了牀上。
詹荀一眼看到對方屁/股上斑駁紅紫的傷痕,心中不由一抽,頓時無限柔情和愧疚便涌上心頭。
“有那麼好看麼?”沈寂溪見對方立在那裡盯着自己的屁/股看,不由有些不自在。
詹荀坐到牀沿上,將藥粉仔細的倒在對方的傷痕處,用手輕輕的將藥粉塗抹開來,動作輕柔至極,讓對方原本繃緊的身體,也不由慢慢放鬆了下來。
“那日我與章煜一起散步時,士兵來報說方敬言打了韓荻請來的大夫,我並不知你在北江,所以未做多想。”
詹荀看了一眼沈寂溪的側臉,見對方聽的認真,又道:“回營之後,又有人來報,我只當已經知曉此事,便未讓他將話說完。後來我去何倚房中,問起藥粉的事,才知道你在北江。”
詹荀說道此處,眉頭微擰,不由又在心裡將責怪了一番。
“我跑到刑房,你早已不在了。我連夜找來了醫館,可是不敢進來見你,便在醫館外頭守了一夜。”
“啊?你……我很兇麼?你不敢見我。”沈寂溪道。
“我不敢見你,是不知道怎麼面對你,二十軍棍……想必傷的極重。若我當時聽完那親衛的話,或許你就不用遭這份兒罪。”詹荀低頭嘆氣,心痛之意溢於言表。
“也沒多重。”沈寂溪安慰道。
詹荀看着沈寂溪身上的傷痕,自責並未稍減。
“你……那個……”沈寂溪開口想問武櫻的事,可是又怕對方的回答是自己不願聽到的,便住了口。剛與對方相見,又解開了誤會,他不想自尋煩惱。
“你想說什麼?”詹荀似是察覺到了他的欲言又止。
沈寂溪回頭看了對方一眼,對方眼神清明,沒有絲毫的防備。
“藥上好了吧?”沈寂溪問道。
“好了。”詹荀小心翼翼的幫對方拉上衣服,又扯過被子給對方蓋好,動作輕柔無比,好似生怕因爲自己的動作給對方帶來絲毫的疼痛。
“那個少年……也是軍中之人麼?”沈寂溪終於沒忍住,開口問道。
詹荀猶豫了片刻,尋思要不要告訴沈寂溪,武櫻是他的親弟弟。然而,這片刻的猶豫在沈寂溪看來,卻不由心中有些黯然。
“算了,他是什麼人都不打緊,既然……既然你付了診金,我自然會讓他安然無恙。”沈寂溪道。
詹荀聞言點了點頭。
沈寂溪又道:“他有流血難止之症,隨隨便便一點小傷,便能要了他的性命,往後……多加小心。”
“嗯,我知道了。”詹荀還欲再說些什麼,這時門外卻傳來了阿南的聲音,道:“詹大人,外頭有人來尋你。”
詹荀聞言略有些失望,但還是不得不起身,視線又在沈寂溪身上逗留了片刻纔開門出去。
不一會兒詹荀與來人說完了話,又急匆匆的趕來,略帶歉意的道:“軍中有急事,我現在必須回去。”
沈寂溪勉強的笑了笑,道:“放心吧,病人在醫館,自會有人照料。”
詹荀聞言一愣,隨即意識道沈寂溪是在說讓他不必擔心武櫻,但也來不及多言,應了一聲便匆匆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