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嶇,登時人如叟,去時步如飛。
“嘖,我說你小子煩不煩?走一路你盯一路,我臉上又沒有開出花來。”李靖被項洵的盯得有些發毛,終於忍不住開口道。
項洵終於堅持不住,捧腹大笑道:“你現在這臉色可比花要好看得多,趕緊說說吧,不然繃炸了肚皮可別賴兄弟我。”
李靖虛踢了他一腳,也笑出聲來,然後將他與女尼的對話盡數說了,末了又嘆道:“沒想到,出塵竟然還有這等離奇身世,細細想來,此行倒也算是不虛。”
項洵哂道:“當然不虛,不但實力更進一步,心尖上的姑娘也觸手可及,要不然你也不能美出泡來。”
李靖不理會他的揶揄,正色說道:“說起來,進庵之前的那道鐘聲對我益處良多,現在想來,多半是庵主親手施爲。”
項洵似乎沒有半分奇怪,點頭同意道:“張姑娘年紀輕輕便有那種身手,若說其中沒有她孃親的教導,才叫奇怪哩。倒是我,這次跟着二哥你沾了一份光,哈,運氣真是不錯。”
李靖道:“得了好處,自然也要有回報的。”
項洵撇嘴道:“你總不能讓我上擂臺替你參加什麼比武招親,倘若我失手打翻了你,後果真是無法想象。”
李靖擂了他一拳,然後沉吟道:“你說得很有道理,爲了防止那種事情發生,看來我都只有先下手爲強了。”
項洵面帶驚悚道:“喂喂,二哥,你不是說真的吧……”
李靖灑然失笑道:“去你奶奶個熊!裝模作樣你倒是一流。”
項洵大笑道:“二哥你莫要擔心,張有緒總不可能爲他女兒尋個糟老頭子,而年輕一輩兒的高手裡,又有幾個是你的對手?唯一能夠威脅到你的,也只不過兄弟我一人爾,我不上擂臺,那你與張姑娘的好事自然不遠了。”
兩人誇張地大笑了一陣,項洵正色說道:“張有緒他既想對付盧明月,手下又無可用之將,此番招親結束,只怕二哥你是閒不下來的。”
李靖冷哼一聲道:“只要出塵無事,我便替他平了盧明月又如何。”
項洵笑道:“哈,盧明月又不是吃白飯的,你說平就平啊。”
李靖傲然道:“若是連這份自信都沒有,還談何平定亂世。”
項洵打了個哈哈道:“這個說法倒是不錯,不過我還是覺得不妥,張有緒在盧明月手底下吃了大虧,你若輕易便平了盧明月,你讓他的臉子往哪裡擱?功高蓋主向來可都是沒有好下場的。”
李靖沒好氣道:“張有緒若真是胸懷天下之明主,總不至於未盡飛鳥先藏良弓;他若只是想做一個襄陽的土皇帝,我直接帶了出塵遠走高飛便是。”
項洵嘖嘖道:“這話說得,張姑娘以後跟了你,張有緒他好歹也就是你的岳父了。”
李靖冷哼一聲道:“男子漢大丈夫,行事自當光明磊落,哪有似他這般,竟然用親生女兒作餌招攬人才,我不在他身上戳出兩個窟窿已算他走運!”
兩人邊說邊走,不片刻就趕到山下,那兩匹馬兒見得主人回來,打了幾個響鼻,貌極歡快。
項洵撫着馬背道:“連馬兒都懂得誰親誰近,你那個岳父還真不是個東西。”
李靖冷哼一聲不再說話,只是輕夾馬腹,兩人朝着襄陽的方向疾馳而去……
……
襄陽城內,鼓樓前的一大片空地上,搭着幾個高大寬闊的擂臺,擂臺之上刀光劍影,虎嘯龍吟;擂臺之下,人頭攢動,呼聲震天。
人羣之中,李靖遙望着端坐在總擂主座位上的張出塵,一時間不由得有些癡了。
好不容易擠到身邊,項洵大聲道:“二哥,張姑娘換上這女兒裝,果然是風華絕代!再不早點出手,若被別人搶了先,你到時候可有得哭了!”
李靖再不遲疑,飛身縱到了第一個擂臺之上。
襄陽郡守張有緒爲女兒辦的這個比武招親,聲勢極大,排場極大,難度自然也是極高,前前後後,竟然一共設下了五個擂臺,只有順利通過前面四個擂臺,纔有機會與總擂主張出塵一決高低,只可惜,招親至今已逾六天,卻仍然無人能夠抱得美人歸。
第一擂,乃是弓擂,無人守擂,攻擂者,只需要搭弓射中百步之外的靶心即可算是順利過關。
一見又有人踏上擂臺,人羣頓時沸騰。
弓擂之上依次擺有數張強弓,李靖上前挑了一張最趁手的,然後掃了一眼遠處的箭靶,取了三枝羽箭在手,轉身,搭箭,張弓,迸弦!
三道寒光如雷電般一閃而過,奪!奪!奪!竟是連中位置遠近各不相同的三個箭靶!
當李靖飛身躍上第二個擂臺時,三個箭靶的鮮紅靶心之上,勁箭的尾羽猶自顫動不休!
“好箭法!”
項洵以內勁迫出的喊聲,瞬時間竟然壓倒了場上大多數的聲音,緊接着,人羣中也爆發出一陣歡呼叫好的聲音來,這五天來,年輕高手都有不少,但是還沒有哪個似李靖這般氣勢非凡。
第二擂,乃是盾擂,盾擂的擂主有三人,均是魁梧莫名的大漢,但渾身上下透出的肅殺氣息,使人一望便知是軍中的好手。
李靖信手挑了一面盾牌,又隨意地指定了一名大漢作爲自己的對手,雙方各自在相隔三丈的距離站定,然後在一聲鼓響之後,便如同兩隻狹路相逢的猛虎,轟然撞在一處!
盾擂雖然處在一個比較尷尬的位置上,但此處的場面卻最受看客們的歡迎,聽着盾牌震耳欲聾的撞擊聲,看着攻擂者或是擂主被巨力頂飛出去的場面,那叫一個過癮!
只聽轟得一聲巨響,擂臺之上頓時炸開了一團洶涌的氣浪,李靖和他選中的那名擂主都擺着一個最標準的盾衝姿勢,但令人奇怪的是,兩個人竟然都沒有被撞飛出去,難道是兩人勢均力敵嗎?
李靖輕鬆地站直了身子,將手中的盾牌拋回原處,然後抱拳道:“承讓!”
正當圍觀的人們不明所已之時,那個仍然保持着盾衝姿勢的擂主終於面帶驚駭得準備起身,但他剛一擡手,握在手中的精鋼盾牌竟然片片碎裂!到最後,他的手中只留下了一個完整的盾牌把手!
剎時間,衆人無不驚叫讚歎並歡呼,不知這個年輕高手到底是什麼來頭,但在項洵不遺餘力的帶動下,圍觀着的人們紛紛開始期待他能夠抱得美人歸。
第三擂,乃是拒陣擂,擂主合共七人,其中有三名刀盾手,四名長槍手,只有破了七人的合擊之陣,才能夠算作通關。
面對眼前這典型地拒馬之陣,李靖的臉色沒有絲毫改變,背後的寒鐵槍倏然落入手中,槍尖指地,整個人在鼓聲當中,疾衝向了七名擂主!
七名擂主顯然是久經戰陣的精銳,他們齊齊發了一聲吼,一股血殺之氣頓時瀰漫開來,刀盾手掩盾在前,長槍手持槍在後,這個專門用來對付強攻的拒馬之陣,根本沒有破綻可尋!
李靖會束手無策嗎?
他手中的寒鐵槍,替他做出了最有力的回答,只見槍尖如烏龍吐水,炸開數點寒芒,分襲向三名刀盾手!
見識過李靖之前在盾擂上的表現,三名刀盾手也不敢大意,曲身橫盾,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只要他們能夠抵達得住李靖的攻勢,他們的刀槍拒陣便無懈可擊!
然而李靖的高明出乎他們的意料,只見寒鐵槍的槍芒驟然斂去,彷彿根本沒有出現過一樣,而身形宛若游龍的李靖竟是徑直衝入了他們的攻擊範圍,並在他們做出反應之前,接連三腳點在了盾牌之上!
三名刀盾手只覺得一陣巨力藉着盾牌瘋狂涌至,而身經百戰的他們竟然根本無法抵擋得住!就在他們心中駭然之際,三人的身形卻是再也無法維持,朝後拋跌開去,盾陣失守!
然而李靖的攻勢卻還沒有結束,就在他疾踏出三腳的同時,手中的寒鐵槍再度抖出數點星芒,每一點星芒都準確無比地命中了長槍手們的槍尖,並趁他們來不及回氣變招的空當,槍身橫掃!
纔不過一個照面,便聽得劈里啪啦一陣亂響,原本看起來毫無破綻的拒馬之陣,竟然被李靖瞬間破了個一乾二淨!待李靖收槍站定時,七名擂主尚無一人能夠爬起身來!
譁!!!
剎時之間,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李靖緊緊地吸引了過去!而圍觀的人們更是在項洵的引領之下,爆發出難以抑止地歡呼與助威之聲!
……
與此同時,在鼓樓東南面的一家酒樓之上,原本一直吊兒郎當看着熱鬧的蕭貔,卻是猛得摔碎了手中的酒杯,急匆匆地朝樓下衝去,一邊跑一邊氣急敗壞地叫嚷道:“都怪雷叔!硬壓着不給我上場!我媳婦要是被人搶跑了,我就……”
穩坐在窗邊兒上的蕭銀姬脣角微翹,似乎根本沒把弟弟的狠話放在心上,只見她軟軟地呷了一小口杯中酒,妙目輕眨道:“沒想到,竟然又在這碰上了,還真是有些緣分,咯咯……”
“小姐,少爺他就這麼冒冒失失地衝過去,可別出什麼事情纔好,咱們要不要跟過去給他助助威?”蕭銀姬身後的一名管家模樣的人勸道。
蕭銀姬的眸子只是盯着擂臺,臉上泛出一絲冷笑道:“要人品沒人品,要武功沒武功,可憐他還沒有自知之明,就算真的出了事情也是他活該自取,與我何干?”
那人只是搖頭嘆道:“只怕雷大爺那處不好交待。”
蕭銀姬冷哼一聲道:“有甚不好交待,若不是他非要賣給張有緒一張面子,也不會有如今這等破事。”
那人苦笑道:“雷大爺多半也是無可奈何,原以爲憑藉他們兄弟的面子,此事定然可以手到擒來,誰成想,那張有緒竟然如此固執,不識好歹。”
蕭銀姬淺呷了一口酒,搖頭道:“我早與爹爹說過,這張有緒不是個甘居他人之下的貨色,只看他輕易不肯與人聯姻,反而將這比武招親搞得遠近皆知,好藉機招攬各路英雄豪傑,便知他的胃口不在我爹之下。”
那人斟酌道:“即便這張有緒真有大志,但他困守襄陽一地,卻如何能與蕭爺相提並論。”
蕭銀姬搖頭道:“不然,這襄陽乃是天下有數的大城堅城,又緊扼水陸交通之咽喉,爲歷來兵家必爭之地,倘若他能夠肅清盧明月這眼前唯一之大敵,必成一方霸主。”
那人道:“我聽聞,那盧明月並不是一般人物,武功高強足智多謀,再加上手底下又有無數好手,所以極難對付,否則張有緒也不會吃上那麼個大虧,淪落到要用出比武招親這等沒了臉面的下策來。”
蕭銀姬放低了酒杯道:“張有緒若真是個草包,這襄陽城又怎可能如當下這般繁華安定,只此一點,便可知此人極擅統籌方略,江湖上雖然盛傳他大敗於盧明月之手,我看他卻並未傷及筋骨,眼下他只是欠缺了幫他衝鋒陷陣的大將……哦,不對,他現在已經不缺了。”
那人奇道:“爲何又不缺了?”
蕭銀姬將目光投在擂臺之上,聲音懶懶道:“擂臺上的那個傢伙名喚李靖,無論武功還是兵法,俱是一流,倘若張有緒連這點都看不出來,他也不必在江湖上混下去了。”
那人驚道:“那個叫李靖的,竟然如此厲害?”
蕭銀姬悠悠地說道:“豈止是厲害,昔時沈法興率領兩萬精兵攻打晉陵,原本該是唾手可得,誰知那李靖卻早領了六百精兵埋伏在城外,趁着夜色,以雙錐之陣生生鑿破沈法興的萬數疲兵,來回衝殺無人能擋,若不是晉陵城的內應開了城門,只怕沈法興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那人聽得是目瞪口呆,渾然沒料到李靖竟然有這等本事,不由得爲蕭貔擔心起來:“那少爺他……”
蕭銀姬冷冷道:“他哪裡會是李靖的對手,不過是給人徒增笑料罷了。”
……
順利闖過陣擂,李靖也不停歇,徑直躍上了第四擂。
第四擂,乃是三才擂,共由張有緒手底下的三名偏將把守,此三人武藝俱是不俗,只是他們都乃馬上將,在擂臺之上,沒了戰馬,本事自然打上幾分折扣,但即便如此,自招親開始以來,能夠闖過此擂的高手也不過八人而已。
三名偏將今日等了半天,枯燥得連筋骨都快要生了鏽,總算見到一個傢伙能夠闖到此擂,登時紛紛打起精神,提了兵器,準備好好與這年輕人戰上一場。
爲首那名偏將使一對烏鐵大錘,另外兩名偏將,一個使亮銀槍,一個使馬槊,幸虧這擂臺足夠寬闊,否則絕對施展不開。
李靖告了聲得罪,腳尖一點,寒鐵槍化作一條昂首的烏龍,一往無前地朝着對方扎去!
爲首的偏將嘿嘿低笑兩聲,手腕一轉,一隻大錘便迎着李靖的槍尖狠狠撞了過去,而另一隻則如同撕破了空氣一般,嗚地一聲,被他掄了個滿圓,朝着寒鐵槍狠狠砸下!
就在所有人都將心提到嗓子眼的時候,原本疾若閃電的寒鐵槍,卻突然爆成了一團耀人眼目的星雨寒芒!
叮!叮!叮!叮……
只是一瞬間,雙錘之上傳來的恐怖震盪,讓爲首的偏將幾乎拿捏不住雙錘,更有無數道鋒利無匹地真氣沿着兵器直刺他的筋脈,如此大膽而古怪的硬撼招數,他還是頭一次遇上,然而鐵錘勢重,撤招已是不及,迫不得已之下,唯有棄錘狂退!
李靖彷彿早已料到爲首偏將的應對,槍尖疾挑,失去了把持的兩隻大錘應招倒飛而回,分別砸向了正準備夾擊他的另外兩名偏將,同時足尖再點,整個人悍然疾進,寒鐵槍劃了個大弧,槍尾斜斜掃在爲首偏將的胸口之上!
面對迎面飛來的鐵錘,使槍的偏將根本不敢硬擋,駭然之中急忙閃身避過,但還沒等他醒過神來,緊接着一蓬迅疾地槍雨已然將他籠罩在內,手中的亮銀槍全力抵擋了幾下,便聽得甲冑之上金鐵之聲大作,正當他驚駭莫名時,槍芒卻早已消失,待他低頭看去,只見胸口、腰腹等要害之處的甲片之上,也數不清被扎出了多少細小的孔洞!
使馬槊的偏將乃是這三人當中實力最強的一個,偏偏這傢伙的性情也是最爲光棍的一個,原本他磕飛了鐵錘,準備迎頭痛擊李靖,哪知只是這一陣風的工夫,李靖竟然已經將自己的兩位兄弟擊敗,索性罷手收起馬槊,擺手道:“罷罷罷,老子不是你的對手,你還是趕緊去闖我們小姐那一關吧!”
李靖連闖四擂,到此刻是面不改色氣不喘,見到眼前這個傢伙竟然如此光棍,不由得哈哈大笑,當下負了寒鐵槍,衝他抱了抱拳,然後再不停留,轉身躍往由張出塵親自把守的最後一擂。
……
鼓樓之上,張有緒擡手遙指使馬槊的那名偏將,放聲朗笑道:“竇殿興那個兔崽子!給老子守個招親擂臺也敢這麼胡來,就不怕我一刀剁了他!”
雷世猛大笑拍了拍張有緒的肩膀:“大哥,便是你不提,小弟我也看得出來,竇殿興絕對不是李靖的對手,今天這關鍵啊,還是着落在我那賢侄女的身上。”
雷世猛與張有緒乃是義氣兄弟,即便他投身於蕭銑手下,兩人仍是情同手足,連說話都沒有什麼避忌。
張有緒身旁的一位長者捋着鬍鬚笑道:“張郡守只怕是看到蕭家那公子搶上了臺,在替你鳴不平哩。”
雷世猛打了個哈哈道:“讓通老着笑了,蕭貔那小子有幾斤幾兩,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就算他能闖過前四擂,也絕對過不了我賢侄女那一關。我大哥他只是就事說事,他才懶得跟我動心思哩。”
被雷世猛稱作通老的長者名喚王通,精於儒學,推崇天人合一之至境,門下弟子多逾百人,其人雖然不擅武道,但眼界又高明得出奇,江湖中人都懷疑他極有可能是以儒入道,是故多有禮遇。
“你們兩位倒是好兄弟。”王通笑着捋了捋鬍子,也不再多言,轉頭朝着旁邊的一位頭戴蒙紗斗笠的女子問道:“無鹽姑娘,你這樣子,莫非是有什麼心事?”
這位頭戴蒙紗斗笠的女子正是墨無鹽,只見她微滯了一瞬,搖頭笑道:“通老見笑,無鹽剛纔無意中看到了一位舊識,一時間有所思罷了。”
王通也不以爲意,道出自己真正的問題來:“哦,你以爲,這李靖會否便是應卦之人?”
此刻她聽到王通相問,啞然失笑說道:“通老如此相問,真是折煞無鹽……待我掐指算來,唔,定然是他了。”
雷世猛訝然道:“墨姑娘的占卜之術竟然已經達到這般境界了?卜天宗的傳人果然厲害!”
墨無鹽聞之雙肩微微起伏,王通則是放聲大笑,正當雷世猛一頭霧水之時,才聽王通說道:“無鹽姑娘的占卜之術雖然還沒有出神入化,但她的觀察卻比你仔細得多,你且看那出塵姑娘,這四天以來,有哪個衝上擂臺的人能讓她如此失態?”
雷世猛定睛一看,恍然道:“原來如此,該笑,該笑,哈哈……”
張有緒遙望着擂臺上的女兒,一時間,眼神有些迷離,這孩子,真像她娘……
……
看着眼前這個男人堅毅的臉孔,張出塵強忍住心尖的顫抖,以最大的努力使自己能夠說出語氣平穩的話:“你來了。”
李靖凝視着自己魂牽夢縈的女子,微微點頭:“來了。”
相望,短短几息的工夫,在兩人的世界裡卻彷彿像是過了數年一般。
直到此刻,張出塵終於明白,自己這一生都無法和眼前這個男人扯脫開來,想通了此點,心下不由得一鬆,微笑道:“出招吧。”
“好。”
李靖點頭,也不取槍,徑直衝上。
他要光明正大的,用自己的真正實力來結束這場比武招親,不給外人半點亂嚼張出塵閒話的機會。
拳影重重,拳風襲捲,一拳接一拳,每一拳都堂堂正正,每一拳都充滿了他對張出塵的拳拳心意。
自兩人分別之後,他與項洵一起經歷了不知多少艱險,到如今,無論是拳腳還是槍法,都狠狠地邁進了一大步,更爲關鍵的是,昨日思靜庵一行,令他的境界有了質的飛躍,如今的他,是這般的從容不迫,哪怕此刻面對的是自己最心愛的女子。
李靖赤手空拳,張出塵自然也不會亮出那柄紅色的拂塵,一對纖纖玉掌或拍或卸,宛若白玉蝴蝶穿花過叢,煞是好看。
與李靖的大開大闔不同,張出塵的身法飄逸,掌法中卻又透出嚴正肅穆的味道來,果然很是有些出塵的意思,倘若不是李靖打通了她心中情關,讓她於紅塵之中心有所寄,此生常伴青燈古佛也不足爲怪。
面對李靖全力而出的鐵拳,張出塵心中沒有半分懊惱,因爲她深深地明白眼前這位男子對自己的心意,同時更爲他的成長而喜悅,心神通明的境界,如今你終於達到了,李靖。
比武招親已經有四天了,圍觀的人們還是頭一次見着一個能夠跟總擂主張出塵分庭抗禮的人物,不由得紛紛爲李靖叫起好來,什麼撐住嘍、拿下她、別手軟之類的喊聲此起彼伏,熱鬧透了。
而擂臺的另一頭,衝下樓去的蕭貔終於擠開了人羣,躍上了擂臺,開始了他的闖擂之路。
只不過,因爲李靖和張出塵戰得難解難分,場面精彩至極的緣故,也沒有多少人關注他,甚至還有些人不停噓他,叫嚷着讓他別跟着瞎摻和,趕緊下臺之類的話,如此一來,蕭貔心中的火氣更盛,鐵了心要狠狠地抽一抽這幫看不起自己的人的臉。
不得不說,雖然蕭貔的水準要差了不少,但對付擂臺上這些守擂兵將,還是可以佔據上風的,基本上是順順利利的就過了前三擂。
對他來說,真正的難題其實在第四擂,三位偏將仗着手中的長兵器和重兵器,真把他是好一頓折磨,雙方你來我往,一直纏鬥了小半個時辰,蕭貔這才跌跌撞撞地闖了過去,但整個人都如同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不說是強弩之末,也相去不遠了。
等到他好不容易躍上了總擂,李靖與張出塵早已結束了赤手對壘,進入到了兵器戰當中,正戰得難解難分,場面激烈莫名。
槍雨如織,塵影飄紅。
到最後,張出塵終於一個不察,被李靖的寒鐵槍突破了塵幕,從而結束了這場比武招親。
就在全場歡呼雷動的時刻,蕭貔提劍怒喝一聲道:“慢着!”
全場寂靜下來,人羣開始竊竊私語。
張出塵本要上前,卻被李靖攔住,只見他走到蕭貔的眼前道:“想搶我的女人?”
身後的張出塵聞聲臉色頓時泛起一陣雲霞,煞是好看。
蕭貔冷哼一聲道:“哼,如果不是我這幾天一直被人壓着不得登上擂臺,她能夠是你的女人?”
李靖挑了挑劍眉:“就憑你?”
蕭貔擡起劍,用劍尖指着李靖怒道:“就憑我!敢不敢與小爺我一決高下?輸了的那個自己滾下擂臺,贏了的那個才能娶張姑娘!”
李靖挽了個槍花,說道:“既然如此,就讓你輸個心服口服,出招吧。”
蕭貔也不客氣,大喝一聲,手中的利劍化作一道迅疾的劍光,徑直向李靖的胸口刺來!
然而他的擂臺之路卻到此爲止了,因爲就在他出手的下一剎那,李靖手中的寒鐵槍倏然現出!
在衆人不可思議的眼神當中,將將點中了蕭貔的劍尖,將他的攻勢輕鬆攔下的同時,槍尖一抖,槍尾疾擺!
嗚~啪!
蕭貔被寒鐵槍的槍尾狠狠掃中,整個人都被抽得飛將起來,當場便被抽下擂臺,落入人羣當中,生死不知。
李靖連理也沒有理會蕭貔的下場,他轉過身去,走到張出塵身邊,將擂臺上代表招親的那杆旗子取了下來!
至此,比武招親終於結束。
雖說張有緒祭出女兒辦得這場比武招親的目的是招攬人才,但等到女兒真得找到自己的意中人,他這個做父親的,到底還是有些激動,到最後甚至是事事親力親爲,把李靖和張出塵的婚禮辦得是熱熱鬧鬧。
新婚當日,身爲李靖的好兄弟,項洵自然免不了一番開懷豪飲,到最後直醉得人事不醒,被人扶入了客房,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項洵終於悠悠轉醒,但是因爲飲酒過度,頭痛不堪,連眼睛也睜不得,迷迷糊糊之中,他隱約聽到蘇小曼的聲音:“天都亮了,你們三個要睡到什麼時候去?”
唐奎口齒不清地嘀咕道:“昨晚在田大哥家喝得太多,曼兒,讓我們再睡會兒……”
周子軒的聲音也傳了過來:“噝……田大哥這酒也太上頭,就這個樣子,起來了也做不得事,讓我再躺一會兒……大過年的,這活計還是讓老大去操心吧。”
項洵猛得睜開眼來,環眼一掃,只見自己正躺在餘杭的那間小破屋內,身邊兩個不願意起身的傢伙不是唐奎和周子軒是誰。
見他醒來,蘇小曼拍手道:“還是大哥最好了,我這就給你去端醒酒湯來。”
項洵拿手使勁地拍了拍額頭,自己這在做夢吧?咬了咬胳膊,很疼,不是做夢?!再運內息,卻是半點也無。
難道此前的無數艱險經歷纔是夢境不成?項洵擡眼望着屋外燦爛的陽光,一時間心緒百轉。
小曼端着醒酒湯進來,見着項洵在發呆,開口問道:“大哥,在想什麼呢?”
項洵一驚,從胡思亂想中清醒過來,接過醒酒湯一飲而盡,搖頭道:“沒什麼,喝得太多,有點發懵罷了。”
心中卻道:“管你是不是夢,該走的路,該闖的關,老子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全書完)
十分抱歉,就這樣草草結尾,無論是對支持本書的朋友們,還是我書中的角色們,抱歉,真的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