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章必須推薦,咬牙中……)
項洵將德叔拋出之後,只覺得身體一陣脫力,正要喘息一下,便被那巨浪瞬間拍到海面下去,海水縱橫激盪,項洵一口氣上不來,只得立即轉入到內呼吸中去。
當項洵掙扎着浮出水面的時候,只覺得天地之間一片昏暗,即使功聚雙目,依然看不到沙船的影子,心下不由一陣慘淡。
紫色的閃電劃破夜空,雷聲滾滾彷彿是天公的怒吼,暴雨緊跟着降了下來,噼裡啪啦!
海面之上根本無法停留片刻,駭人的浪濤宛如巨獸的大口,一次次地將他吞沒,巨大的衝擊力令他渾身痛得彷彿要破碎開來,那冰冷刺骨的海水,瘋狂地吸走他身上的熱量……
項洵也不清楚自己遊了多久,此時的他渾身早已冰冷,長時間的水下游動,導致他體內的真氣已近枯竭,昏迷只是早晚的事情,唯一還在支撐着他的,只是心中那一股求生的信念,堅持住,活下去……
……
項洵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夢,夢裡的世界滿是水光,說不清到底是江河,還是湖海,只是溫柔地任他縱橫飄蕩。
項洵從來未有過這種體驗,沒有一絲的不快,只有無盡的溫柔,彷彿……彷彿是母親溫暖的懷抱……
也不知道就這樣過了多久,水光終於緩緩散去,有一絲聲音傳入到他耳朵中去,那聲音由起初的細不可聞,進而變成瀟灑悠揚的歌聲,伴之而來的,還有震耳欲聾的海浪的巨大轟響聲。
“滄海弄扁舟,煙波賽雪逍遙遊,半拋半卷莊蝶夢,且暮且朝酒入喉……”
歌聲漸止,一把男子的聲音自耳邊傳來:“醒了?”
一個巨浪打來,發出轟隆隆地咆哮,項洵渾身寒毛倒豎,唰地睜開眼睛來,背靠處,明顯是乾爽的木板,入眼處,則是滔天的巨浪,只是不知爲何,那浪花卻怎麼也打不到他的身上去,呼,得救了嗎?
還未高興太久,項洵只覺得皮肉彷彿寸寸碎裂開來,如同火灼般疼痛不止,欠起身來還不足一寸,那鑽心的疼痛便倏然襲至,慘呼一聲,只得頹然躺回到船板上去。
“多謝前輩救命之恩!”項洵使盡全身的力氣,轉過頭來,嘶啞着聲音道。
映入項洵眼簾的,是那男子寬闊的脊背,從項洵的角度望去,只能看到隨意束在腦後的頭髮和一襲白衫。
那男子隨意地“嗯”了一聲,擡手又送了一杯酒水入喉,酒香撲鼻,項洵心中苦笑,這到底是何方高人呢?在這等狂風巨浪當中竟然還能夠安之若素。
未等項洵再開口詢問,便聽那男子開口道:“你身上的真氣極爲怪異,我尚是頭一次遇上,此番你能夠在這暴風雨中中活下來着實很不容易,想必應該增益不小,所以你現在需要做的事情,便是靜下心來仔細體會個中變化,而不是浪費到和我的談話中去。”
雖然怒浪濤天,但那男子的聲音卻依然無比清晰地送入到他耳中來,聽了指點,項洵心下毫不猶疑,立即將思感盡數投入到大衍真訣的運行中去。
一番內視之後,項洵不禁大喜過望,除了大衍真訣吸納真氣的速度得到一定的提升之外,最關鍵的,則是體內真氣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前次在山洞當中被鷹魔吸取真元之後,項洵體內的真氣最終生成一剛一柔兩種內勁,雖說兩者威力不俗,也尚算聽話,但由於性質的不同,導致項洵在運用起來的時候總是覺得有些彆扭。
最關鍵的是他不敢用這真氣爲人療傷,生怕真氣失去控制而給人造成傷害,前幾日無意當中給小宛祛了暈船等症狀,雖說效果不錯,但着實讓項洵有些後怕。
現在在經脈當中流轉的真氣顯然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那便是這一剛一柔兩種性質的真勁已經徹底融合到一起,如此一來,真氣的流轉與控制要變得更加順利,至於威力如何還要等待實踐。
項洵完全沉浸在箇中變化裡無法自拔,渾然不覺自己身上漸漸生出一股不俗的氣勢來,雖然若隱若現,但顯然沒有瞞過船頭的那名男子。
雖然發現了項洵不尋常的狀況,那男子卻也只是嘴角翹了翹,並不去多加理會,仍是自顧自的飲着美酒,賞着濤天巨浪。
當項洵再次本來的時候,海上的大風浪依然沒有半點停歇的意思,天色尚亮,只是因爲滿天黑雲的緣故,並不曉得是什麼時辰。
真氣流轉自如,身體上的痛楚盡皆消去,項洵滿心歡喜的站起身來,望見那男子依然坐在船首飲着酒。
未及多想,“撲通”一聲,項洵便跪倒在船板上道:“小子項洵,項羽的項,洵水的洵,多謝前輩救命之恩,敢問前輩高姓大名。”
只見那男子搖了搖頭,緩緩站起身來道:“舉手之勞而已,項小兄何須客氣。”
說罷轉過頎長的身子,顯出他的廬山真面目來。
項洵敢以腦袋擔保,從未見過生得如此俊朗非凡的人物,只見那男子年紀在四十許間,面若斧削刀刻,寬廣的額頭之下,掛着兩道濃淡相宜的劍眉,劍眉之下更是嵌着兩隻明亮若星斗般的眸子,眸深似海,其中彷彿閃出無盡的智慧,加上微微翹起的嘴脣,給人一種可親近而不可揣度的觀感。
“接着!”
只見那男子腳尖輕輕一點,船中小几上的一隻酒杯頓時飛起,不偏不倚正巧落到項洵手心,不知何時,一罈美酒早給他抄到手裡,信手爲項洵滿上美酒,擡手笑道:“既有緣,且滿飲此杯。”
揚脖酒盡,隨着火熱散進四肢百骸,酒香漫上舌喉,項洵不禁讚道:“好酒!”
那男子朗聲笑道:“雲飛揚!酒名,亦是人名!”
一瞬間,項洵臉上的表情不知道有多麼精彩,拍手笑道:“俱是妙極!哈,便讓我借這美酒,來敬前輩一杯!”
佳釀入喉,逸興遄飛,雲飛揚昂然道:“怒海之上,對飲當歌!”
“舉杯相邀兮,莫謂之欣,美酒灑喉兮,或有沾襟……”
“……”
“狂瀾不盡兮,何與舟欺,長歌浩渺兮,復蕩離迷……”
“……”
波翻浪涌之間,海面流煙飛雪,小舟忽高忽低,卻絲毫沒有傾覆之虞,舟上兩人對酒放歌,真乃大暢快也!
自項洵出生至今,從未有如此酣暢淋漓,在那狂瀾翻涌之間,對酒高歌,自古以來能有幾人?
不知飲過多少杯,亦不知唱罷多少回,項洵舉杯嘆道:“雲前輩,小子我從來未見過似你這等絕世的人物,只怕這等機會此生難再,來,且讓小子再敬你一杯!”
雲飛揚灑然道:“項小兄你萬勿客氣,我在海上飄了不知道多久,才遇上一個值得同飲一杯的人,亦是難得的緊呢。”
擡手飲盡杯中美酒,項洵臉皮通紅的搖頭道:“小子何德何能呢?根本不值一哂,雲前輩莫要折煞我了。”
雲飛揚搖頭笑道:“我初遇你之時,你整個人浮在海面之上,全身氣息皆無,偏偏生機不絕,光是這點,以足顯得你與衆不同。”
項洵苦笑道:“我在海中掙扎了很久,最後真氣耗盡,昏迷過去,之後的事情我卻是不曉得哩。”
雲飛揚笑道:“你可知道,在這茫茫汪洋之上,我如何能夠操舟任意西東而不懼翻傾?”
項洵搖頭笑道:“小子不知,此疑惑從醒來的那一刻便不曾消除,卻一直未得機會相詢。”
雲飛揚搖頭笑道:“空有寶山而不自知,也罷,既然有緣,便讓我爲你點上一點。”
項洵直起身來正色道:“小子洗耳恭聽。”突然想起小王珏前幾日跟自己說過這個詞,進而想起王家商隊的弟兄們,心下不免黯然。
雲飛揚絲毫不理會他的異狀,起身傲立船首道:“習武之人皆追求天人合一之至境,殊不知,天地與萬類同生,天地既生人,人亦生天地,此天地非彼天地,此天地亦彼天地。”
不待項洵回答,又繼續道:“因執着於形,而自分彼此;因執着於意,而自分高低;因執着於心,而自分內外。”
“化其形,解其意,洞其心,爾再觀之!”
如同醍醐灌頂,項洵頓覺百會、膻中、涌泉三處大穴跳動不止,耳目俱是一新,待往雲飛揚望去時,只覺得他已融合到這天地當中,如同這怒海中的一滴浪花。
待項洵往自己視來時,亦覺得自己也融入到這奇異的天地當中,那種奇妙變化令他感動得幾乎流下淚來,知道船首這絕代的人物以別開生面的方式,讓他窺得了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天人合一之至境。
星移物換,浪打風吹,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從那境界中脫離出來。
初升的太陽分外燦爛,海浪輕柔地拍着沙灘,發出陣陣悅耳地濤聲,小舟已經靠着岸邊,雲飛揚卻是早已不知去向。
項洵從來沒有想到,眼前的世界竟然能夠如此鮮活地呈現在他的面前,無論是花草樹木,還是河流沙石,都變得無比靈動起來。
迎着太陽的萬丈光芒,項洵陡然發出一陣長嘯,嘯聲直衝天際,連綿不絕,感動的淚水滑下臉龐,若不是岸邊的小舟在那處提醒着他,他也許真地會將這番際遇當成一場春秋大夢。
明明知道雲飛揚早已遠去,項洵仍然雙膝跪倒,衝着小舟磕了三個響頭,然後才站起身來,投往西邊的小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