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舊識

衛璧喝道:“快老老實實說出來,你殺我表妹是受誰指使?”

村女神色輕狂:“想知道?我便告訴你,指使我殺了朱長齡和他女兒朱九真的人,是崑崙派的何太沖夫婦!”

我暗歎,明眼人都知道她是挑撥離間,這不是找死是什麼。

後來她又說是武青嬰買通自己去殺朱九真,氣得武青嬰舉劍便襲,誰料那村女也是身懷武功,旁邊幾人也加入了混戰,場面一團亂。

周師妹在我身邊說道:“聞師姐,要去幫那女子麼?”

我搖搖頭,撫着璧羨劍的劍柄,緩聲道:“要幫也要等何掌門走了再說,現在出手會給峨嵋平添勁敵。”

周師妹頷首,我們繼續隔岸觀火。

村女勢單力薄,終究不敵這諸多武學高人,落了下風,但……

我眼睛一眯,她節節敗退,但只要一近那長毛男子的身,對招起來彷彿有無窮內力,直打得班淑嫺斷了長劍,與何太沖負氣而去。

與武姓爲伍的一干人自然更是狼狽。

長毛男子居然身懷絕技!我真的認得他麼?怎麼能質疑直覺,我那堪稱神技的第六感向來準得無以復加……

我心下疑竇重重,面上卻不動聲色。

長毛男子雖然有一身驚人內力,但卻不懂得掩飾,是個有經驗的江湖人都能看出來他的異處,想來是初涉武林,還是個無心計的。

戰事接近塵埃落定,我忽見一直未處於武鬥中心的丁師姐擡手一招推窗望月,直向村女後背襲去。

丁師姐!

我心下一緊,雖是不知她意欲爲何,但這樣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方法,我是決計要阻止的。

可惜爲時已晚,丁師姐被那長毛男子的內力震得少說也斷了三四根骨頭,身形不穩地掠向遠處。

我連忙運起內力追了過去。

周師妹也是一躍,跳在我身側,不解道:“聞師姐爲何對丁師姐如此上心?她待你……不曾好過。”

我心底暗歎,這事也沒法解釋。

她見我不回答,微微一笑:“以德報怨,何以報徳?還希望聞師姐不要折磨自己,我看了也是擔心。”

我拍拍她的肩膀,寬慰一笑:“多謝。”

丁師姐身負重傷自然走得不遠,我幾步便追住了她,慌忙點了幾處穴,暫時止住她的疼痛。

“隨我去!”她一把抓住我,不顧周師妹戒備的神色,推搡着要我和周師妹去爲她報仇。

丁師姐你到底想做什麼啊,爲什麼總不按常理出牌……

我順從地應着,一邊扶着她一邊向那二人所處的地方走,途中周師妹不斷向我使各種眼色,我只得苦笑着用眼神告訴她——畢竟她是我師姐。

這話假得我都發顫。

如果我真有個這般純粹事事拿我做出頭鳥的師姐,心思狠毒如斯,我纔不會顧及什麼師姐妹之情。

丁師姐……她所在衆人面前表現出來的模樣,與她真實的模樣相差甚遠。

可惜周師妹是沒榮幸見識到了,她可不在丁師姐要保護的圈子內。

“你這老女人怎的帶幫手回來了!折了手腕,還要打?”村女嗤笑道。

我扶着丁師姐,開口詢問:“請問兩位尊姓大名,因何傷我師姐?”

她冷冷一笑:“令師姐一招推窗望月,雙手掌擊我背心,自己折了手腕難道也怪我麼!你倒問問令師姐,我可曾向她發過一招半式?”

其實不必她說,我也在剛纔瞧了個一清二楚……丁師姐僞裝就僞裝,爲什麼總要給我出難題!

我側頭看了眼丁師姐,她怒道:“你帶這兩人去見師父,請她老人家發落便是,問我作甚?不要多話!”

周師妹見我夾在這幾人之間,便溫言勸道:“倘若兩位並未存心得罪師姐,不如一笑而罷,化敵爲友。”

丁師姐大怒:“什麼!你反而相助外人?腦子和心是怎麼長的?”

周師妹躬身恭敬道:“一切謹聽丁師姐的,不敢有違。”

丁師姐哼了聲,說道:“好,聞岫玉,你功夫好,去將這臭丫頭拿下,順便把她雙手也折了!”

我心下一陣無力,師父快來救救不想再陪着丁師姐演戲的我吧,這麼天天揣測丁師姐的意圖好折陽壽……

但想歸想,我點頭道:“還請周師妹爲我掠陣照應。”復而又對村女說道:“在下無禮,還想請教姑娘的高招。”

村女冷道:“哪來這麼多話!”

她一躍而起,快如閃電般連擊三掌,我反手對出綿掌,迅速拆了二十多招。

所謂要周師妹掠陣照應,就是防止我在與村女打鬥時,還有人插足。但明顯丁師姐與長毛男子都是不可移動的標誌物,所以周師妹只需要扶着丁師姐就好。

村女的招數雖詭異莫辨,卻也並非無跡可尋。我若有心破她招數,將她擊落,實在是輕而易舉。

只是那長毛男子是不定性因素,丁師姐又沒暗示我真斷了村女後路,我便與她做戲便足矣。

又拆了數下,村女一掌襲來,我以峨嵋九陽功對抗,毫髮未傷,甚至將村女震得手掌俱麻,而我面上卻裝作重傷模樣搖搖欲墜,按着心口後退幾步。

村女一蹙眉頭,深思的目光便竄了來。

我正演戲演得爽,忽見長毛男子一臉關切,語無倫次:“你……你……”

我微微蹙眉,暗自詫異,難道他是認得我的?

周師妹見我一副蒼白模樣甚是擔憂,手扶着我,順勢探向我的手腕。她撫了幾下,目光微微一緩,發覺我不過是裝模作樣,也放下心來。

我低聲道:“丁師姐,咱們走吧。”

丁師姐暗自打量我一番,知我未有受傷,便出口嘲諷道:“枉師父誇你,卻也不過爾爾。”

我不動聲色地任她隨意嘲笑,心中無限哀怨——師父,快收了丁師姐吧!

回了客棧,師父見丁師姐重傷,連忙將她帶入了房間運功療傷。有師父在,丁師姐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礙了。

我與周師妹一路風塵,也一同回了房間清理一番。由於要省錢,所以我和周師妹同住一間屋子。

約是過了幾個時辰,師父派弟子來告訴我,要我單獨去見她。

等我到了師父的房間,見她坐在牀沿頗有些隨意,便知周圍無人,她也不需再端着掌門的架子。

所以我直接撲了上去,雙手環住她的脖子不停撒嬌:“師父,快收了丁師姐吧,我與她對戲對得要吐血了!”

師父寵溺地摸摸我的腦袋:“近來你還要與她對戲一會。放心,敏君會給你做美食補償你的。”

我哀怨:“難道我就是一個可以用美食收買的吃貨?”

師父故作沉思片刻,點頭:“聞丫頭真是對自己剖析深刻。”

我被打擊得沒精打采,窩在她懷裡低聲問道:“師父怎麼忽然派丁師姐去找十香軟筋散的解藥?有弟子中了這散麼?”

師父微微一笑:“我與敏君知道些常人不知道的,自然要着手準備,日後你就明白了。”

我點點頭,拱在她懷中不肯出來:“師父,再叫我趴會。”

窩着窩着,就窩到了第二天早上,我翻身起牀,發覺竟然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周師妹躺在我身側睡得正香。

不忍打擾她,我便又躺回了牀上睡起了回籠覺。

結果等我再醒來時,卻是頭痛欲裂,整個人都散發着虛弱的氣息。

周師妹端來一杯茶水,扶着我喝下:“定是睡了回籠覺。這一晃已是中午,你不頭痛纔怪。”

我喝下茶水,頓時感覺到好了許多,提起精神洗漱,拿着璧羨劍與周師妹一同走出房間,下樓去吃午飯。

用餐完畢後,師父帶着所有的峨嵋弟子向西走去。

我與周師妹跟在師父身邊,暗歎一聲,此行便是要去圍攻光明頂了,不知道途中會不會遇見魔教的妖人。

沒走多久,前方現出一間小屋,裡面傳出一道女子聲音。

“你忘不了峨嵋派的聞姑娘,我便一指戳死你,一指戳死聞姑娘,再一指戳死我自己。”

我:“……”

師父眉眼一厲,冷聲道:“峨嵋派的聞姑娘,礙你們什麼事了?”

小屋裡傳出一道驚呼:“是滅絕師太!”

師父森然道:“不錯,是滅絕師太。出來,還能在這裡躲一輩子不成?”

那日的村女從屋子裡走了出來,目光戒備,但眼底驚懼卻怎麼也掩藏不去。

師父轉頭問道:“便是這個小女娃?”

丁師姐躬身回答:“是!”

只聽兩聲骨骼斷裂的脆響,村女悶哼一聲,身子已摔出去三米外,雙手腕骨折斷,暈倒在雪地中。師父的身法太快,我雖是瞧個清清楚楚,現下卻也無法達到她的水準。

師父刺人心魄的目光再度射入屋內,冷冷喝道:“出來!”

半晌無人迴應,我思緒一轉——想來是那斷腿的男子了。於是我上前一步:“師父,那人斷了雙腿,動不得。”

師父一頓,拂袖離去:“你們做兩個雪橇,帶了他們去。”

衆弟子齊聲答應,十餘名男弟子快手快腳地紮成了兩個雪橇。

因爲師父不喜男弟子,所以峨嵋中男弟子地位底下,只有再髒活累活的時候纔派他們出來。

當衆人將那一男子放在雪橇上,那男子按道理來說應是那個長毛男子,倒是他剃乾淨了鬍子,模樣也是風神秀異。

我猛地掩了口。

這模樣……是張無忌!

我就說我一定認得他,果然我的第六感從來不會出錯。這小子居然沒死於體內寒毒,還平白得了一身渾厚內力,真是幸運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