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楚赫說什麼都不要美豔丫鬟,丫鬟不如他漂亮又怎樣,前世身爲男人,自覺比誰都瞭解男人的劣根性。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亙古不變的真理。他自個都沒十成把握搞定那位混不吝的四阿哥,這還沒成親呢,就出來四位小妾,是親孃麼?
尼楚赫憤怒,石氏莫名其妙,不知道姑娘氣什麼,摸摸他的額頭,“沒發燒啊?怎麼淨說胡話,不要她們你要誰?皇貴妃安排的宮女?”
“誰都不要!”尼楚赫冷聲道。
石氏錯愕,好像聽到了天大笑話,“別說傻話。你,你最近是不是看了納蘭公子的《畫堂春》,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若容相訪飲牛津,相對忘貧。那都是哄你這樣的小姑娘玩的。”
納蘭容若去世時非常年輕,又是納蘭明珠的長子,在京城鬧出很大動靜,街頭巷尾都可惜文武全才的納蘭大公子英年早逝。
石氏對此印象很深,族裡幾個小姑娘跟風買了容若的作品,看到《畫堂春》差點誤終身,搞得石氏聽到“容若”倆字就有氣,“他自個妻妾一堆,一時腦抽寫出這麼一首詞來,你們個個奉爲至寶,傻不傻!”說完讓她選出的四位丫鬟下去跟嬤嬤學規矩。
尼楚赫不依,“嬤嬤是額娘特意爲我從宮裡請來的,不準教這些小賤人!?”
“富察.尼楚赫!”石氏拔高聲音,“真當自個是四福晉?你現在還不是!”
尼楚赫見她臉色嚇人,心裡咯噔一下,石氏生了四個兒子就這麼一個寶貝閨女,平時寵上天,遇到不能妥協的事滿族貴婦的款一下子就出來了,“來人,送姑娘回房,讓嬤嬤好好教教她皇家規矩!”
“額娘!”尼楚赫氣得跺腳,好想豁出臉一哭二鬧三上吊,然而他幹不出來,以後還指望孃家人,又不敢跟石氏交惡怕惹家人不喜,憋憋屈屈,眼淚不知不覺出來了。
石氏能理解,哪個雲英未嫁的小姑娘不奢望丈夫的身和心都屬於自己一個,“傻孩子,哭什麼啊。額娘安排的人是咱家的奴才,不聽話你想打打想殺殺,可是不要她們,皇貴妃勢必往四阿哥府裡塞人,娘娘的人你敢打殺麼?
“不能啊閨女,你得好好奉着。皇上講究以孝治天下,你若惹得皇貴妃不高興,你阿媽也得跟着吃掛落。”故意說得很嚴重,“乖啊,她們左右越不過你,別怕哈。”
尼楚赫心裡苦,媽的,爲什麼不是盛唐?!
這裡就是大清,中央集權制達到最高,等級最森嚴的大清。富察大小姐啊,慢慢習慣吧。世界不會因你而改變,你若不變,苦的還在後面。
再說胤禛,嘴上說等康熙心裡的酸味變淡,其實,都是些安慰人的話。
內務府除了三個總管,下面還設有七個司,總的職官多達三千人,於是胤禛不找海拉遜,他看哪個小官不順眼就去找誰。
找人家幹麼呢?
讓他安排人給毓慶宮裝修房子。然後又看誰最閒叫誰去買材料,所需費用麼,當然找內務府的會計報銷。
三阿哥和四阿哥賜婚的旨意都下來了,三阿哥的府邸已動土,四阿哥慢一步,下面的小官一直嘀咕四阿哥什麼時候建房,這麼一說,那邊四阿哥來了。閒得嘮嗑的小官沒多想,拿着胤禛給的建築材料單子,樂顛顛籌備建料去了。
這些事在海拉遜等人眼皮子底下發生,而他們愣是不知道。當康熙下諭內務府爲四阿哥建皇子府,海拉遜得了口諭回去一安排,傻眼了。
“四阿哥的府邸早開始建了,外面圍牆都拉起來了?”康熙揉耳朵,不信,一萬個不信,“什麼時候?”
海拉遜縮着腦袋,“有月餘。”
秋高氣爽的九月份,康熙熱的臉通紅,“七月底開始?”
“是的。”海拉遜道,“下面的官吏說,說是四阿哥安排的。”
“叫胤禛過來。”康熙喊人,顧問行往外走,“你站住!太子去院裡隨便找個人喊老四!”
顧問行摸摸鼻子,他又沒打算通風報信。
搞得太子不敢在院裡耽擱,端的是怕康熙誤以爲他傳口信。
胤禛聽說太子找他,非常奇怪,昨兒去二哥家看看大侄子的臥室裝修到哪程度,也沒見他有什麼事啊。
懷着這個疑惑,看到海拉遜,胤禛恍然大悟。規規矩矩請安,規規矩矩等着康熙問話。
康熙當即叱責他假傳聖諭,四阿哥不服。
“那你倒是說說,朕怎麼冤枉你了,海拉遜就在這裡,有本事跟他對峙?”康熙冷哼。
胤禛笑,“兒臣有本事,就是不跟他對峙!”事情是揹着海拉遜來的,對峙?他不傻,“兒臣眼瞅着三哥的府邸快落成了,在部裡說句也想早點開工建府,海拉遜手下的人當即表示,不用擔心,反正我的府邸早晚得建,他們明兒就去買材料。
“兒子問買建材的銀子哪兒出,海拉遜手下的人真真大清好員工,據說去會計那裡知會一聲,籤個條就好了。”
太子不禁瞪大眼,“這麼簡單逗誰?”
“瞧瞧,瞧瞧,難得說句實話你們這麼不給面子。”胤禛一頓,“二哥以後還想找我幫你辦事麼?”
太子敗北,突然想到他家兒子的嬰兒房還沒完工。
“海拉遜大人不信可以去查。”胤禛不會主動告訴他,自個故意找些善鑽營、善奉承,迫切希望升官發財的小官,見自個這位皇阿哥有事拜託他們,立馬頭暈腦脹,“汗阿瑪,兒臣指天發誓,從頭到尾都沒下過命令,是他們自告奮勇幫兒子辦事,不算假傳聖諭吧?”
明明秋老虎已經走了,海拉遜一腦門汗,“皇上,臣,臣失職,求皇上開恩!”
康熙一想便知,那些人這樣做純粹爲了討好皇子。因小窺大,如果每個部裡的小官都像內務府的這樣辦,朝廷會從根上爛掉,就像生了蟲的大樹,早晚有一天,他們站在樹梢上的人會狠狠摔下來。
馬齊有句話說的很對,如果不是胤禛直接犯錯,康熙只會降罪他人,不會輕易責罰他疼愛的四兒子。
於是,便問,“胤禛還記得哪些人如此大膽包天?”
胤禛想一下,“汗阿瑪的筆借兒子用一下?”
“小四長進了,會說借啦。”太子剛纔被他威脅,不找回場子心裡難受,施恩道,“孤的桌案借你用。”
胤禛白他一眼,讓顧問行拿疊紙來。
海拉遜膝蓋一軟,差點癱坐在地。
一疊紙?有多少?康熙和太子面面相覷,疑惑胤禛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胤禛的記憶力在此發揮到極致,只見他手腕不停,隨着地面上攤開的紙越來越多,海拉遜的臉色越來越白。
康熙和太子站不住了,走到他跟前,瞧他不假思索,心中震動。如此又過半個時辰,胤禛扔下毛筆,揉揉手腕,“就這些吧,手太酸,不寫了。”
太子喃喃道,“你知道自己寫了多久?一個時辰,小四,孤從沒見你這麼用功過,內務府有這麼多不聽話的人?”
胤禛點頭,“我沒去內務府之前只認識海拉遜他們三名總管,而且即便我胡謅,一時也謅不出這麼多名字,汗阿瑪,是你讓我寫的。”
康熙回到座位上,“海拉遜,你先起來。朕讓你去內務府做事,不是讓你整這麼大陣仗!當朕沒看出來,你下的套讓他們鑽,然後趁機精簡內務府的官員,對不對?”
太子和海拉遜同時瞪大眼不可思議的望着胤禛,這不是真的?
“胤禛,說話!”康熙拔高聲音。
“兒臣明察暗訪幾個月,深思熟慮許久,消減掉這些官吏對內務府沒有任何影響。”胤禛承認了,“您既然看出來,兒臣不瞞您,紙上有三百人,跟兒子有過接觸的只有幾十人,兒子就是故意寫的。”
“一次消減三百人,胤禛,就你敢想!”康熙動怒。
胤禛面不改色心不跳,“爲何不敢?他們每日在內務府打牌嘮嗑,一天到晚無所事事,朝廷憑什麼養他們。朝廷官吏拿着百姓的血汗錢,讓他們爲民辦事,不是把他們當着佛爺供着。
“汗阿瑪,你是皇帝,大清的主人,很多人認爲你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綾羅綢緞,有着至高無上的權利,羨慕不已。可誰又知道您每天最多睡三個時辰,逢年過節也睡不足四個時辰,就那天天還擔心自個做不好......你這麼累,憑什麼他們這麼清閒,兒子就看他們不順眼,你若不把這些人裁掉,兒子廢了他們!”
“你敢!”康熙被胤禛說得眼角通紅,“太子送他回南三所,沒有朕的旨意,四阿哥不準踏出南三所一步。”
“是!”太子拽着他的胳膊,胤禛不動,朝他屁股上揣一腳,四阿哥依然不動,氣得太子爺怒問,“要孤抗你走?”
胤禛打個寒噤,“走!”也不行禮,轉身就走。
太子衝康熙打個千,追到外面,“老四,收收你這倔脾氣,汗阿瑪是爲了你好,他這是保護你。”
胤禛斜眼看他一下,“你覺得這樣說我會信?”
“愛信不信,反正你被禁足了。”太子爺看着他進屋,找來二十名侍衛,日夜守着,沒有皇上的旨意任何人不準放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