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聽到“犯我國土者,雖遠必誅”心神震動,在他印象中太子脾氣好的簡直沒脾氣,從未跟兄弟們翻過臉,也未見他對誰說過重話,沒想到其內秀於心。
“二哥走吧,且看弟弟怎麼收拾他們。”胤禛笑吟吟道。
太子有絲擔憂,“注意分寸。”
“知道,知道,二哥瞧好吧。”胤禛說完讓魏珠兒去街上找些百姓,把他們帶到詹事府門口。
太子不明所以,“又想幹麼?”
胤禛和太子兩人走得慢,魏珠兒騎驢前行,遠遠瞧見詹事府外烏壓壓一片人,胤禛縮縮脖子,“太子哥心真寬,這麼多人擠在這裡也沒個士兵守着,不怕發生暴亂?”
“他們恨的人是你不是孤。”話這樣說,太子可不敢放胤禛現在出去,讓張起麟去找步兵統領借支人馬,直到總兵帶人過來,哥倆才繼續前行。
鬧事官員和魏珠兒找來的百姓被士兵圈在中央,看到四阿哥走到跟前,面對腰別長刀的兵哥哥,一個個變成啞巴,好像先前哭着喊着求太子做主的不是他們。
太子:“孤把四阿哥找來了,有何事儘管對他說,內務府由四阿哥直接管轄,孤無權過問。”
百官本來就怕胤禛,聽着太子推得乾淨,膽子小的很想走,百姓嚷嚷起來,“四阿哥找草民有啥事?”
在內城普通旗人眼中,四阿哥就像鄰家孩子,內務府百官怕他百姓不怕,聽到四阿哥向他們請教問題,百姓笑了,“四阿哥真會說笑,咱們懂啥。”
胤禛:“請問各位,內務府是不是皇傢俬庫?”
“聽說內務府掌管宮廷事務,當然是皇家自己的機構。”內城之中最普通的旗人也多少知道點皇家事,“四阿哥問這幹麼?”
胤禛:“既然是皇家自己的,汗阿瑪把內務府交予我管理——”
“四阿哥好厲害,這麼小就能管理內務府,真流弊!”嘴快的百姓驚呼一聲。
胤禛笑道,“先聽我說,內務府的奴才是不是皇家自個的奴才?”
“當然!”這不是廢話麼。
胤禛瞧出他們想什麼,“還有兩個問題,如果你們家的下人偷奸耍滑,你們會怎麼做?”
“雖然我家沒有下人,不過他們若是不老老實實幹活,我打殘他再把他賣了。”不知誰接一句,百官臉色驟然變得煞白。
胤禛樂了,擡手一指,“他們不但不老老實實辦差,還把主人家的東西往自家拿,情節嚴重的人,我也沒打斷他們的腿,只讓他們回家,情節不嚴重的,我還給了他們改過自新的機會,可這些奴才今天堵在這裡,逼太子給他們個說法,逼太子處罰我,你們覺得本阿哥該怎麼辦?”
被魏珠兒喊來的百姓悟了,瞧着旁邊的人,“嘖嘖,好大的膽子,是不是仗着皇上不在京城沒有能怎麼找你們,故意爲難四阿哥?”
“我看他們也是故意的,以爲人多勢衆太子就得屈服?真當內務府是你家,誰都不能怎麼找你?這麼能耐還在內務府混啥。”
“幸好我家沒有奴才,若都像你們這樣,媽的,我不得把你們當祖宗供着!”
衆人七嘴八舌,吐沫星子噴的百官說出話來,他們想動手,圍在外圈的侍衛立馬抽出長刀。太子戳戳胤禛的肩膀,無聲道,“厲害!”
胤禛呶呶嘴,“回去。”
太子點點頭,招來幾人,“四阿哥把戲臺搭好,觀衆也請來了,接下來看你們的了。”
“主子瞧好吧。”張廷玉笑笑道,“有勞四阿哥走一遭,給您添麻煩了。”
“不麻煩,是我給你們惹麻煩了。”胤禛說着話隨太子走到屋裡,“張英這個兒子不像他。”
“怎麼不像了?”太子隨口問。
胤禛:“張英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屁,這小子倒是多話。”
“他也就跟你多說幾句,有時候孤半天也聽不見他說一句。”太子道。
“是嗎?難道因爲我比二哥長得俊?”胤禛睜大眼,太子朝他頭上一巴掌,“厚臉皮,借你個鏡子照照自己。”
胤禛嘿嘿一笑,聽到外面百姓義憤填膺的聲音,“明兒京城大街小巷都該傳內務府的官員奴大欺主啦。”
“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來的路上太子一直猜胤禛會怎麼做,沒想到他這麼損,輿論壓力誰受到了,“以後可沒人敢說自個在內務府當差。”被四阿哥黑成這樣,整個內務府就胤禛一個白的,太子爺不同情他們。
“此言差矣。”胤禛道,“被革職被降級是他們自身問題,我沒冤枉一個人,他們身正又何懼怕百姓議論。”
“說起來,你不怕降級留任的人給你穿小鞋?”太子奇怪他哪來的自信,那些被降級的人會老實辦差麼。
“二哥啊,內務府的主要成員分別由上三旗人所屬包衣組成,很大一部分人出自包衣世家,我革他們的職,他們安安分分回家還好,今天鬧這一出,不用我出手他們主子也得削他們。
“留下來的人即便恨不得生吃了我,爲了不被趕回關外,也得給我老實辦差。包衣奴才而已,當幾年管事真把自個當成主子?鬧?爺沒把他們直接退回本家已經給他們留條活路!”胤禛說完,詹事府的官員嘴巴成o型狀,“原來他們都是包衣?”
胤禛:“不全是,還有些因爲犯了事被貶入辛者庫做苦工的旗人。”
“那還不如包衣身份呢。”詹事府裡的官員職位不高,但大部分來自滿八旗,像張廷玉,固然是漢人,但其才學出衆,滿族官員也沒把他當成二等人。
內務府出個一任總管便是二十幾年的海拉遜,他又貪污那麼多,詹事府衆人潛意識把他們當成很流弊的存在,加上剛剛那麼一出,新任官員還以爲他們是上三期子弟......特麼的,搞了半天,都是包衣?
這麼流弊,你主子知道麼?
這便是四阿哥有恃無恐的原因,內務府屬官若是整個八經的八旗子弟,即便給小四爺按個雄心豹子膽,他也不敢一次搞掉七百人。
皇家奴才的奴才,爺不想用你,你主子都不敢跟小四爺叫板,還想跟你們主子學乾清宮跪逼皇上來個詹事府門前跪逼太子,真當四阿哥年幼好欺負?
胤禛那番“奴才言論”一出,如同往內務府諸位管事頭上潑一盆冷水。這些人管着宮中採買,宮妃想多吃一塊肉都得向他們買,一個雞蛋一兩銀子,若是不給點小費這些人就敢不買,內務府的管事有時比不受寵的宮妃還風光,以致於他們忘了自個的身份。
四阿哥一悶棍打下去,後宮嬪妃皆拍手叫好,嬪妃的家人在宮外逢人便說,皇上英明,早該讓四阿哥當內務府總管,那些奴才秧子就欠收拾。
太子一直擔心有人往胤禛身上潑髒水污他,隔三差五便派詹事府的人去坊間打聽,聽說大多數滿族爺們都站在胤禛這邊,太子覺得他又學了一招。
細數胤禛這些年乾的事,明珠和餘國柱一樣貪污,他拿槍指着餘國柱的額頭卻偷偷勒索明珠,他一槍廢了蒙古王爺,卻把其子班第推上科爾沁首領之位......這次趁皇上不在要你命,誰再說四阿哥魯莽無腦?情商簡直高的嚇人好不好!
康熙回到宮中已是三十二年二月中旬,詹事府門前風波一事已過去一個多月,忙碌的人們已把此事拋之腦後,尼楚赫這幾天卻日夜難眠。
精簡機構乃朝中大忌,尼楚赫前世爲皇也不敢對世家動手,四阿哥那個做事不帶腦子的,尼楚赫擔心康熙回來得揍他。
而事實如何呢?
康熙回到宮中還沒坐下便被皇太后喊去。額娘召喚,康熙必須得去,見着皇太后就問她最近怎麼樣,奴才伺候的合心麼?
這已是康熙例行問候,皇太后以前只有不錯倆字,這次說得多了,內務府每天送來的生鮮蔬菜極其新鮮,奴才們做事非常盡心。
康熙大樂,“朕還擔心小四挑不起內務府,沒想到這次倒讓朕刮目相看啊。”
皇太后聽到這句話才順便誇兩句,“四阿哥長大了,皇上放心把內務府交給他吧。”
康熙點頭,出了寧壽宮被佟嬤嬤堵個正着。佟嬤嬤乃皇貴妃心腹嬤嬤,康熙不看僧面看佛面,隨她去了景仁宮。
皇貴妃乃康熙嫡親表妹,這個表妹還幫他養個好兒子,又是康熙的賢內助,康熙見着皇貴妃眉開眼笑,照例問她最近好麼。
皇貴妃像是跟皇太后商量好的,拿一個劇本應對康熙,不過,皇貴妃說話比較圓滑,反正康熙沒聽出來皇貴妃誇胤禛一句,句句都是內務府的奴才比以前聽話,替皇貴妃剩下不少心。
康熙大感欣慰,四阿哥可算懂事了。
而翌日早朝,幾位老王爺和大臣參了胤禛一本。康熙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昨天晚上和兒子嘮嗑,太子和小三也都誇胤禛長進,怎麼一夜之間又變天了?
康熙下意識覺得自個被老孃、老婆和兒子們聯合涮了,但皇貴妃一直盼着胤禛長進,不可能幫胤禛騙他啊,他又沒有說要揍胤禛。
搞不清狀況,康熙說了句知道了便讓他們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