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和九阿哥都在驛館裡,消息又怎會好巧不巧趕在鹽商圍困驛館之時出現?這便要問離驛館兩百多米的酒樓裡,臨窗而立的人。
“爺,人來了。”侍衛推開門道。
大阿哥轉過身,看到他身後多出五人,兩位青年,兩位中年和一六七十歲老者,疑惑不解,難道不止兩家鹽商?
鄭、吳兩家是八阿哥和九阿哥結合前世記憶選出來的,枉他們多一生記憶,可算有點用了。
中年和青年分別是鄭、吳兩家家主和下任家主,那位老者乃淮南地面上最有學問的先生,德高望重形容他也不爲過。
鹽商圍攻驛館,被八阿哥挑出來的倆家也嚇得不敢露頭,而朝廷既然把淮南食鹽銷售權給他們,說明八阿哥和九阿哥看重他們。
兩位皇子遇到困難,他們不能裝不知道,就把老先生請來家,商議解決方案。話沒說三句,一持劍男子來到吳家,請他們出去一趟。
侍衛道,“就是他們。”然後扭臉說,“這位是大阿哥。”
五人瞬間一愣,同時在想,大阿哥怎麼會在淮南?不該在江浙?邊想邊利落的請安。
“幾位對此怎麼看?”胤褆依舊站在窗邊,指着遠處黑壓壓的人羣。
五人不知道怎麼回答,不然也不會聚在一處商議。不過他們知道一點,太平盛世的時候任何人都無力和朝廷抗衡。
不信試試看,朝廷饒過誰。
胤褆見他們搖頭,“八弟寫信告訴我此地連一艘船都沒有,你們家也沒有?”
“啓稟大阿哥,草民家中有船,但是船不敢動。”吳姓家主開口。
胤褆皺眉,“這是爲何?”
“回大阿哥,草民起初試過一次,結果船剛出碼頭就着火了,若不是船上的下人反應快,那一艘鹽就餵魚了。第二天,我家的船下面多出個洞。”鄭家家主說起這事愁得唉聲嘆氣。
胤褆反倒笑了,“有種!”頓了頓,“如果鹽能運出去,你們能把鹽賣出去麼?”
五人一喜,“只要能出淮南,我們就能把鹽賣出去。”他們在外的勢力跟鬧事的鹽商不相伯仲,就算有人去店裡鬧大不了多請一些保鏢。
胤褆雙手一拍,“這就好,跟爺去鹽場。”說完率先走出去。
五人相視一眼,對遠處那些不知死活的同行投去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五人一路上想過各種可能,真看到一艘又一艘大船,船頭上還站在抱着長/槍的士兵,五人嚇得腿一軟,“大阿哥用,用軍船運鹽?”
“是呀。”胤褆道,“朝廷有規定軍船不能運鹽?”
五人連連搖頭,不過,吳家那位年輕人不合時宜的想到一個問題,“費用?”
大阿哥道,“費用跟你們沒關係,四阿哥已派人送來一萬兩白銀,還有什麼要問的?”
五人再次搖頭,做夢也沒想到這麼簡單就解決了。縱然那些同行有天大膽子,也不敢朝着手握鳥銃的士兵扔火把。
而那些人敢鬧,也是仗着鹽場的鹽出不去,下面鬧鹽荒,百姓一旦鬧起來,朝廷不得不妥協。
如今大阿哥來個釜底抽薪,五人已想到他們的結局,但絕不同情
。早些年賺的夠多的了,八阿哥和九阿哥來到此地沒讓他們交出近三年所貪墨的銀子已經夠仁慈了。
話說回來,如果換成四阿哥,他們也不敢鬧吧。
九阿哥就這麼想的。
睡得正舒服被人吵醒,九阿哥火大,“八哥你就不該攬這事,讓老四過來多好,他們估計連個屁都不敢放。”
“戶部一攤子事,你想累死老四?”八阿哥瞪他一眼,“算着時間,大哥那邊該走了吧?”
“沒這麼快。”九阿哥掏出懷錶看一眼,讓侍衛爬牆頭上看看都有哪些人。
侍衛偷偷跑出去看一眼,“有鹽商也有當地的土豪鄉紳。”
“船要下西洋的消息沒放出去?”九阿哥奇怪。
八阿哥聽着外面吵吵鬧鬧,“估計沒聽到。”
驛館後面是住家,八阿哥想了想,讓兩個身手好的侍衛從人家院子裡翻出去,請幾個當地百姓。不大一會兒,淮南城大街小巷響起,“大消息,大消息,朝廷組織船下西洋啦......”
“聽說這次隨船名額從二十家增加到三十——”話沒說完被圍觀者打斷,一聽朝廷會在全國挑選出三十家最具實力,最出名的商號隨船下西洋。轉眼間,跟着湊熱鬧的老字號的掌櫃們一鬨而散,只剩下鹽商。
八阿哥聽着侍衛彙報外面的情況,嘴角溢出一絲冷笑,“再過半個時辰,把鹽出碼頭的消息放出去。”
正午時分,驛館的廚房裡溢出飯香,大阿哥派軍船過來運鹽的消息傳遍大街小巷,堵在驛館門口的人臉色灰白,事已成定局,不得不轉身回家。
而就在這時,活動在外的侍衛憑着聖旨調來當地駐軍,把鬧得最兇的人抓起來。也只是把人抓起來,既沒抄家也沒深究,淮南百姓拍手叫好的同時無不稱讚皇阿哥仁慈。
不過,康熙可不會給胤禩什麼聖旨,而八阿哥確實有,因爲那出自四阿哥之手。
九阿哥捏着明黃聖旨,咂咂嘴,“老四怎麼就不怕汗阿瑪治他?”
“汗阿瑪跟他計較他早死千百次了,汗阿瑪治的過來麼。”八阿哥已從最初的震撼到如今的淡定,有時候也挺佩服自己的適應能力,“接下來去哪裡,淮北?”
九阿哥道,“我去淮北,你留在這裡。那些秋後螞蚱估計還得蹦躂些日子,對了,大哥有沒有給咱們留些人手?”
“留下七八十名士兵,足夠應付。”八阿哥一點也不擔心,別看人少,但每個人都有鳥銃,不怕死的儘管來。
他想到的九阿哥也能想到,隔日便帶一半人去淮北。淮南這邊的事鬧得太大,都出動海軍了,淮北的鹽商惜命,可敢再鬧,而且他們也鬧不起來。
此時商人地位很低,商人的子女多半隻能和商人的子女成婚,酸秀才家的生活過得去,在富家千金和平民之間,酸儒們也會選擇迎娶普通女子。所以,淮北的商人之間多多少少都有點親戚關係。
比如,朝廷組織船下西洋的事消息傳到淮北,口子酒的少夫人就回孃家,明確告訴身爲鹽商的父親,婆家準備帶酒去京城參選,如果鬧事連累婆家被四阿哥逐出京城,以後就當沒生過她這個閨女。反正一旦婆家造朝廷厭棄,好日子也到頭了,她活着也沒多大意思。
可把她父兄唬一跳,忙說、保證,不鬧不鬧,一定竭力配合九阿哥整頓鹽課.......等九阿哥到淮北,呈現在他面前的情況和淮南截然相反
。九阿哥誤以爲八阿哥淮南菜市口拔/槍起到作用,暗暗決定向胤禛學習,該狠的時候不能手軟。
西洋之行是由恭親王全權安排,胤禛根本沒插手。他只是派人給遠在江南的兄弟們遞個消息,得到消息的商家趕到京城時,海選還沒開始。
而此時已到康熙三十七年七月份,戴鐸和年羹堯帶人在西北地區繞一圈,當地鹽商沒有因爲八阿哥和九阿哥離開多日又提高鹽價,便回京述職。
兩人雖然在胤禩手下做事,卻是胤禛提上來的。回到京城的第二天,就帶着當地特產去四阿哥府上。
胤禛聽說他們來了,便讓門房放兩人進來。
尼楚赫的預產期在半個月後,胤禛希望第一時間見着閨女,最近這幾天能不去戶部就留在家裡陪他。
弘暉盯着尼楚赫的肚子一臉怕怕,卻忍不住伸手摸摸,“額娘病啦?”
“小妹妹快出來跟弘暉玩了。”尼楚赫吃力的彎腰抱起他,胤禛嚇一跳,奪過弘暉,瞪尼楚赫一眼,“不要命了,也不看看你的肚子多大?!”
四福晉笑道,“爺太小心了。聽孤兒院的長工說她生孩子那天還在地裡做事,就覺得下面一熱,低頭一看孩子出來啦。”
胤禛不雅的翻個白眼,“人家是人家,你是你,你能跟人家比?”
“爺你啥意思?歧視我還不如個奴才?”尼楚赫胡攪蠻纏,斜着眼望着他。胤禛好笑,乾脆不接他話茬,“白薇,領弘暉玩去。”
“不要。”弘暉扒着胤禛的脖子不放,晃着腦袋道,“窩要阿瑪,要額娘,不要玩......”
戴鐸和年羹堯進門就看到這一幕,兩人眨眨眼,那個一臉無奈,滿眼寵溺,嘴裡嘀咕着,“好好好,不要,不要......”的人是威名赫赫的四阿哥?沒搞錯吧?
胤禛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坐到椅子上把弘暉放在膝蓋上,“一路順利麼?”
兩人下意識繃緊神經,非常規矩的答,“很順利,西北百姓都吃上平價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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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微微頷首,“亮工明天去翰林院報道。”
年羹堯陡然擡起頭,不敢置信,翰林院號稱“玉堂清望之地”,他去年參加會試時正跟着四阿哥做事,因一心多用,雖然考中進士名次卻很靠後啊。
胤禛挑眉,“亮工不滿意?”
年羹堯素來膽子大,不知爲何,被四阿哥看一眼,他就感到頭皮發麻,“滿意,非常滿意,奴才謝四阿哥。”
“戴先生你呢?”胤禛道,“八弟很欣賞你,他在江南正需要人手,戴先生意下如何?”
戴鐸的妻子跟人家跑了之後,又沒爲他生下一男半女,戴鐸當時心灰意冷,想死的心都有。後來聽說戶部選才,他下定決心來京城就是衝着四阿哥的名聲。
相對於喜歡直來直接的四阿哥,那位溫和的八阿哥卻讓戴鐸不安,那種只一眼便被人看穿的感覺真不好。說起來有點荒誕,明明他來京之前從未見過八阿哥,可他始終覺得八阿哥好像很瞭解他。
“下官不才,恐怕幫不了八阿哥。”戴鐸一頓,“四阿哥若不嫌棄,奴才願在戶部擔任文書一職。”
年羹堯瞪大眼,戴先生傻了?還是沒睡醒?明明比自己厲害多了,自己都能去翰林院,他怎麼不去江南?一旦成功整頓江南鹽運,他的身份便會跟着八阿哥水漲船高,他日回到京城,正五品,從四品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