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時候人會覺得日子過得特別快,彷彿一閉眼,四爺再次睜開眼,時間的齒輪就滑到康熙五十年深秋。
深秋的紫禁城,落葉飄零,晚上八點,胤禛在弘德殿用過晚飯,因剩下的事不多,太子聽到外面大風颳起落葉嘩嘩作響,“早點回去吧。”
四爺不喜歡玩跟兄弟們玩虛的,於是站起來,“太子二哥別忙太晚,事情不是一天了的。”
太子點頭,“孤知道,別騎馬坐車回去。”
深秋的風很涼,胤禛如今已三十三歲,從小身體弱,早年受過傷致使他不敢再拿身體開玩笑。車輪碾過落葉,咔哧咔哧聲不斷,突然間,胤禛彷彿聽見有人喊他,“停車!”下車往後一看,“真是你?張起麟,出了何事?”
“大事!快,四爺快回去,奴才去西郊暢春園找皇上。”張起麟坐在馬上扔下這句話就跑,胤禛顧不得細想一邊命人回家說一聲一邊調轉馬頭。
小小四不用每天早早起來去上課,便坐在尼楚赫身邊陪他等四爺,四爺沒等來卻等到一名侍衛,“爺手上有些急事需要處理,讓福晉先休息。”
自從胤禛進駐弘德殿,這種情況每月總有一兩次,尼楚赫沒在意小小四也沒當回事。
雍正爺躺在牀上聽着給他掖被子的款冬唸叨,“瞧着外面的天像下雨,也不知道爺有沒有帶厚衣服,再過幾天就進十月了,千萬別下雪——弘晟阿哥,怎麼起來了?快躺下,爺若是知道你這麼晚沒睡會很生氣。”
雍正爺靠在牀頭神情木木的,他想起來了。
胤禛走進弘德殿見四周奴才耷拉着腦袋大氣不敢喘,太子滿面寒霜,心裡咯噔一下,“地震?洪水?民間暴動?”
“都不是!”太子遞給他一本奏摺,“那羣奴才可能知道事情大,特意把這本奏摺放在最下面,看看吧
。”
“江寧送上來的?”胤禛看到江蘇巡撫張伯行幾個字一眉頭,正納悶他能有什麼事,四爺眉頭皺得夾死蚊子,“好一個左子蕃!好一個趙普!”四爺怒極反笑,“朝廷選才倒成爲他們摟錢的工具,誰給他的膽子!”
“天高皇帝遠,汗阿瑪如今又不問事,孤雖然代天行事,畢竟只是儲君。”太子道,“此事恐怕得你親自去一趟。”
“我回去收拾一下,明天一早就去。”面對此等大事,散漫憊懶的四爺瞬間變得雷厲風行。
太子最看重他這一點,每次下面出事胤禛總是毫不猶豫的站出來,事了拂衣去,不在乎功與名。有時候太子爺很奇怪,世上怎麼會有這種人,是不是胤禛隱藏的太深,三十年過去,太子不得不承認他很幸運,“別慌,等汗阿瑪回來再說。”
康熙當晚趕回紫禁城,他對張伯行有所瞭解,纔能有限卻是個清官,基於這一點康熙當夜宣大學士張鵬翮覲見,因其對江南非常熟悉,命他爲欽差前去查看。
然而張鵬翮前腳走,康熙收到秘臣李煦的信,信中闡明厲害關係,李煦的信件放下又收到總督噶禮的奏摺,奏摺之中闡述科考舞弊一事跟巡撫張伯行有關。
“豈有此理!”康熙手中的奏摺砰一下摔在御案上。
八爺等人第二天一早聽說胤禛在宮裡呆一夜,心想着出什麼事了,經胤祥提醒哥四個纔想到震驚天下的科舉舞弊大案。他們趕到宮中剛好碰上康熙摔奏摺。左瞧右看不見胤禛,哥四個納悶,偷偷問太子,“四哥呢?”
“胤禛昨夜可能受涼了,有點不舒服,汗阿瑪讓他回去休息。”太子低聲道。
哥四個有前世記憶,此事需快刀斬亂麻平息天下學子的怒氣,必須胤禛出面。一來胤禛是百姓心中的在世狄仁傑,二來再大膽的貪官污吏都怯他。
哥四個相視一眼,異口同聲地說,“請汗阿瑪派四哥前去查明真相。”
“明天看看胤禛的病再說。”康熙道。
八爺等人見康熙心中已有決斷便告退,出宮後直奔雍親王府。不想胤禛到江寧後做無用功,哥四個就給他分析江南情況和江南地方官員。因知道噶禮是幕後大貪,黑噶禮時不着痕跡的同時不遺餘力。
他們說得起勁,雍正爺趴在門邊聽的津津有味,以前便覺得老八和老九有問題,此生安分的過分,沒想到還有十三和十四,呵呵。
小小四聽得差不多,推開門,“阿瑪,額娘問你有沒有喝藥。”
哥四個心裡一突,回頭看是大侄子,同時鬆一口氣,“嚇死爺了。”
“八叔做虧心事啦?”小小四睜大眼好奇地問。
“混小子胡說什麼!”
小小四道,“額娘說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現在不是晚上,外面天亮着呢。”
“你額娘讀過幾本書,別聽他亂講。”九爺開口。
小小四眼中精光一閃,雍親王瞧得真切,不禁爲胤禟祈禱。沒等他想出禱告詞,小小四衝着門外高聲喊,“額娘,九叔說你頭髮長見識短。”
九爺滿頭黑線,聽到噠噠的腳步聲暗叫不好,擡起頭看到踩着花盆底的四福晉站在門口怒瞪着他,“九弟出來,今天四嫂跟你辯辯什麼叫見識短!”
九爺學識不錯,跟做過一世帝王,今生閒着沒事不是看書就是給兒子們講故事的尼楚赫比,中間隔一百個四爺,九爺最佩服這位嫂子,尷尬地笑笑,“我還有事,改天再來看四哥
。”起身往外走,經過尼楚赫時貼着門側身走過去。
小小四瞧他那慫樣心裡翻個大大的白眼,活該!
胤禛喝兩包藥,晚上出一身汗,第二天身上就利索了。
江南事態緊急,胤禛用過早飯讓尼楚赫給他收拾行李,他直接馱着行李進宮向康熙辭行。康熙讓胤禛帶一隊人馬同行,以防江南士子□□。而胤禛走後,康熙寫信給胤褆,讓他派一支海軍進駐揚州,以便隨時支援。
張鵬翮雖然比胤禛先一步去江南,而胤禛日夜兼程,他的坐騎比張鵬翮的好,兩人居然同時抵達江寧。四爺駕到,張大學士後退一步,四爺先行。
胤禛到江寧沒有急吼吼去驛站,而是在酒樓裡住下派手下人去查明真相。
事情鬧得很大,揚州士子們擡財神像到府學□□,江寧的百姓有所耳聞,隨便拉個路上一問便知,根本不用深查胤禛便知道涉案人員有哪些。
胤禛在大清生活那麼多年,第一次見這麼不怕死的,當即讓魏珠兒把他那石青色五爪金龍親王服拿出來,穿戴齊整後,胤禛又令隨行護衛前面開路,直奔總督府。鄭鵬輝跟在身後,“去那兒幹麼?四爺,不去巡撫衙門?”
“擒賊先擒王,抓貪官當然得先捉拿最大的哪一位。”胤禛坐在高頭大馬上非常坦然地面對江寧百姓的打量。
張鵬翮試探道,“四爺要抓噶禮?”
胤禛微微頷首,到總督府門口也沒進去,讓八名侍衛把噶禮綁出來。
噶禮在胤禛去西洋那兩年中特別囂張,多名官員彈劾他而他的官職卻越來越高,自認爲康熙重用他,太子爺放任,便不把胤禛這位早晚會“失勢”的親王放在眼裡,非常倨傲,“敢問雍親王爲何抓我?”
胤禛冷笑一聲,環視一眼周圍聚集上來的百姓,輕擡起腳,從靴筒裡抽出一支鳥銃,噶禮陡然瞪大眼,“你——”
砰!
噶禮腦門開花,胤禛神情自若地把鳥銃放回靴筒裡,同時“撲通”一聲,噶禮的身體轟然倒地,周圍百姓驚呼一聲,張鵬翮嚇得臉色煞白,“四,四爺——”
“來人,丟到亂墳崗上。傳令下去,噶禮全家流放寧古塔,此事由巡撫張伯行督辦。”胤禛打斷張鵬翮的話,“走,去揚州!”看也沒看噶禮的身體,說完話調轉馬頭就走。
江寧百姓望着眨眼間變成一個黑點的人,根本反應不過來,爲什麼噶禮就這樣死了?太不符合邏輯了!而剛纔那人是誰?
雍親王?
雍親王牛逼倒竈也不能不升堂不問案,一句話不說就殺人吧?他當大清律法是他家的?
大清律法就是愛新覺羅家的,對胤禛來說這是家天下唯一好處,皇家不滿意便可隨時修改律法。你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那也得有人敢審雍親王這位天潢貴胄。
江寧離揚州非常近,胤禛上午一槍解決掉噶禮,下面的事由張伯行處理,他下午到揚州就令人把此次秋闈的主副考官抓來。
兩人被胤禛當街解決,剩下涉案人員被綁在路邊,江南學子拍手叫好,胤禛冷哼一聲,“此次鬧事的學子都有誰,請站出來。”
擡財神像去學府,組織衆學子鬧事的人誤以爲雍親王誇讚他,得意洋洋向前一步,“學生拜見雍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