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武晟翻身下馬,快步向胡小天走去。遠遠發出一聲大笑:“胡大人!卑職趙武晟不知胡大人歸來,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胡小天發出一聲呵呵奸笑,聲音又尖又細,霍勝男聽得不寒而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此時方纔意識到胡小天仍然是太監的身份,在人前必須要將太監這個角色扮演好。
被胡小天一拳放倒的將領捂着口鼻在手下的幫助下站起身來,此時方纔知道胡小天乃是從大雍返回的大康遣婚史,頓時嚇得魂不附體,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顫聲道:“胡公公,小的有眼無珠,冒犯了胡公公還望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和小的一般見識。”
胡小天脣角露出一絲冷笑,其實剛纔那船主已經解釋清楚,嫌犯逃走是再明白不過的事情,這將領故意刁難自己,根本是看中了自己的錢財。胡小天將骨灰盒捧起,慢條斯理道:“雜家當然犯不着和你一般見識,可是若是雜家剛剛出手再慢一步,公主的骨灰就被你這混賬給劈開了。”
衆人此次是方纔知道胡小天手中捧着的竟然是安平公主的骨灰,趙武晟率先跪了下去,一幫手下看到他都跪下了,誰還敢站在那裡,一個個爭先恐後的跪下,趙武晟含淚道:“末將趙武晟攜麾下將士恭迎安平公主殿下魂歸故里!”說完之後他恭恭敬敬向胡小天懷中的骨灰盒磕了三個響頭,衆人也是跟着一起跪拜。
胡小天心中暗笑,這骨灰盒中還不知裝着的是誰的骨灰,不過無論是誰的。也算是對得起她了,從踏入大康境內就給了她這麼崇高的禮遇,不用說,等回到康都之後,皇上必然會下令將之厚葬。
趙武晟極其麾下的將士其實也只是做做樣子。誰和這位安平公主也沒有多深的感情,大家也都明白安平公主嫁入大雍無非是一場政治事件罷了,至於在大雍遭到暗殺,雖然不少人心中感到悲憤,但是也只是爲大康所蒙受的屈辱感到不平,如今的大康朝廷動盪不停。國內民亂四起,這些爲大康駐守邊境防線的將士也心中不安,應該說他們對大康的未來更加悲觀一些。
這羣人中最害怕的還是剛剛那名刁難胡小天的將領,聽到自己差點劈到的骨灰盒竟然是安平公主的,當即嚇得就昏死過去。他知道自己這個麻煩惹大了。
趙武晟起身之後冷冷看了那將領一眼,怒道:“將這個有眼無珠的混賬給我拖下去關起來,先賞他五十軍棍,以後再行發落。”
“是!”
胡小天看到身份暴露只能改變原有的計劃,他和霍勝男翻身上馬,趙武晟陪同胡小天並轡而行,趙武晟道:“胡大人爲何不提前通知一聲,也好讓我等做足迎接的準備?”
胡小天道:“本來不想驚擾趙將軍的。想不到所乘商船偏偏出了人命。”
趙武晟道:“胡大人爲何只有一名隨從?”
胡小天嘆了口氣道:“一言難盡!”說完他也不解釋,趙武晟看到他不肯說自然也不好詢問,微笑道:“胡大人這次的雍都之行必然費盡辛苦。回到大康就可以放下心來了,不如留在武興郡多歇息幾日。”
胡小天搖了搖頭道:“明日一早就走,公主的事情耽擱不得。”
趙武晟點了點頭,臉上也流露出傷感之色。
胡小天道:“我在大雍的時候聽說武興郡已經淪陷在亂民手中的消息,何時又將民亂平復了?”
趙武晟道:“胡大人離開倉木之後不久,亂民就將武興郡的城門攻破。搶了糧庫殺了郡守,我們水師集合軍隊前來接應的時候。那羣亂民已經棄城逃了,還好沒有造成太大的傷亡。倒黴的大都是官員商戶,於是水師提督趙大人臨時將武興郡實行軍管,這段時間經過整頓肅清,好不容易纔恢復了一些秩序,具體的情況已經報到了朝廷那裡,只是現在還沒有得到朝廷的迴應。”
胡小天點了點頭道:“武興郡乃是大康北疆防線的咽喉,若是失了武興郡恐怕整個北部防線都會受到威脅。”
趙武晟道:“聽說黒胡四王子完顏赤雄死在了雍都,現在黒胡人正在厲兵秣馬準備南下吧,大雍自顧不暇哪還顧得上咱們?”
跟在後方的霍勝男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她畢竟是大雍將領,聽到別人議論大雍的事情難免會有些敏感,可很快就心中釋然了,只怕自己在乎大雍,大雍早已不在乎自己,國家的大事再也不用自己去操心了。
趙武晟率領手下的那幫人一直將胡小天護送到了水師提督府,提督府其實就是過去的郡守府,水師提督趙登雲自從入駐武興之後,就將這裡設爲自己的臨時辦公地點。
趙登雲又是趙武晟的親叔叔,想起兩人之間的關係,胡小天不由得想起當初在倉木渡河的事情來,趙武晟如果是姬飛花安插在這裡的內應,當時應該知那場沉船事件可能帶給他叔父的影響,身爲水師提督的趙登雲必然要被追責,以趙武晟的精明肯定會考慮到這件事,在這種情況下他仍然堅持行動,要麼他算準了朝廷不可能將趙登雲怎樣,要麼就是他心狠手辣,大義滅親。
來到水師提督府,就看到門前一羣人披麻戴孝列隊候在那裡,爲首一人正是大康水師提督趙登雲。
胡小天向趙武晟看了一眼,心中明白一定是他讓人提前過來送信,不過這麼短的時間內,這些人是哪裡找來的孝服?看來應該是早有準備。
看到胡小天一行到來,趙登雲率領麾下文官武將全都跪了下去,一個個哭得愁雲慘淡,趙登雲都跪下了,趙武晟這個當侄子的自然也要陪着跪下。放眼望去,只有胡小天和霍勝男兩人站着,其他人全都跪下了,胡小天不由得有些想笑,大康這幫將領打仗不見如何厲害,可裝模作樣的本事卻是一流,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爲安平公主的事情傷心似的。經他們這麼一鬧,整個武興郡的老百姓都知道公主的骨灰回到大康了。
趙登雲年約五旬,中等身材,膚色白皙,相貌端正,頜下三縷長髯,頗有儒將之風,起身之後,用手帕擦了擦眼角,來到胡小天面前道:“胡公公一路奔波辛苦了。”
胡小天道:“爲國家做事,就算再苦也心甘情願。”面對這位大康水師的一號實權人物,胡小天不由得多打量了幾眼。
趙登雲道:“胡公公今晚就在這裡休息,咱們回頭再詳談。”他向趙武晟道:“武晟,傳令下去,今晚開始城內任何酒肆茶樓不得營業,青樓妓寨閉門謝客,家家戶戶不許懸燈結彩。”
“是!”
胡小天一聽就知道趙登雲是要隆重祭奠安平公主的意思,他向趙登雲道:“提督大人且慢做出這樣的決定,雜家有幾句話說。”
趙登雲轉向胡小天,和顏悅色道:“胡公公請說。”
胡小天道:“提督大人,小天護送公主骨灰回國之事本不想大肆聲張,一來公主生前喜好清淨,肯定不喜歡被人打擾,也不想給太多人造成麻煩,二來,也是爲了公主骨灰的安全考慮,從武興郡到康都還有一段距離,這途中難保會有居心叵測之人想要自找麻煩,所以還請大人諒解,暫時保守這個秘密最好。”
趙登雲聽胡小天這樣說,皺了皺眉頭似乎在考慮他的話,想了一會兒點了點頭道:“胡公公說得也很有道理,那好,就按照胡公公的意思去辦。”他擺了擺手示意衆人散去。
趙武晟引着胡小天來到東院暫時安頓下來,胡小天總算有機會舒舒服服泡一個熱水澡,等他洗完澡之後,天色也黑了下來。還是趙武晟過來請胡小天過去,說是趙登雲請他去吃飯。
趙登雲是請胡小天單獨過府,胡小天向霍勝男說了一聲,跟隨趙武晟來到提督府的後花園。
水師提督趙登雲已經脫下盔甲換上儒衫,涼亭內的石桌上也已經擺好了幾道涼菜,看到胡小天進來,趙登雲微笑招呼道:“胡公公來了!”
胡小天道:“大人百忙之中還抽出時間宴請在下,雜家實在是受寵若驚。”
趙登雲呵呵笑道:“胡公公又何必如此客氣,你護送安平公主前往雍都成親,歷盡九死一生,我雖然和胡公公還是頭一次見面,可是對胡公公的風采卻是仰慕已久啊。
胡小天心中暗想,我一個太監能有什麼風采?又有什麼好讓你仰慕的?你大概是知道我和姬飛花的關係所以才故意跟我套近乎吧,想到了姬飛花,不由得想起昨日從紅髮漢子那裡聽來的消息,不知是真是假,今天剛好可以從趙登雲的口中探聽一下康都的真實狀況。
趙武晟爲胡小天和趙登雲面前的酒杯斟滿美酒。
趙登雲端起酒杯道:“這杯酒我敬胡公公,胡公公甘冒風險九死一生前往大雍,無論智慧還是膽略都讓我等深感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