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黛對林洛玉本已無姐妹之情,聽她如此自暴自棄的話,也就懶得計較,掏紙擦擦手,隨手丟入垃圾筒內,欲要離去。
林洛玉眼睛扎刺般死死盯着被她丟入垃圾筒的紙,臉繃得更緊。她這無意的行爲卻引起了林洛玉強烈的反應,她覺得林洛黛用這種行爲在諷刺她,諷刺她是一張用完就會被甩的紙!她脣角一咬,橫蠻伸手,一把拽上了林洛黛的臂。用力之大,讓林洛黛連打了幾個踉蹌,差點摔倒。而她尖銳的指甲,早透入了林洛黛的肉中!
未等林洛黛有所反應,她已吼了起來:“林洛黛,你這是什麼意思!看不起我,鄙視我嗎?我告訴你!我不吃這一套!你不要以爲自己有多麼高貴,多麼了不起,你難道忘了嗎?你是怎樣踩着別人的身體得到今天的幸福的!比起你來,我至少還高尚了一點點!”
她劈頭蓋臉地一通吼,將林洛黛吼得愣了好一陣都沒明白她氣在哪兒。她無情地指責着自己,在聽到她說踩着別人的身體得到幸福時,林洛黛的臉泛起了無力的蒼白。
這是她心底處掩藏着的永遠都無法癒合之痛,對於馮紹華的愧疚感,就這麼生生地被牽扯出來。林洛黛一時無語,臉色慘白地看向林洛玉。
林洛玉終於找到了一絲勝利的感覺,脣角勾緊,歪向一邊,歪出了滿意的笑。“林洛黛,你以爲馮家人死絕了就可以解放了嗎?就可以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嗎?不可能的,這件事,還沒有完呢!”
她挺起半大的胸脯,終於在林洛黛面前擡高了頭顱。本欲張嘴再說什麼,忽然響起了電話的鈴音。她拾出電話看一眼,眼底閃出厭惡,馬上朝林洛黛狠瞪一眼,扭轉身子快步走了出去。邊走,邊接電話。
林洛黛的身體一時虛弱,無力地靠在了洗漱臺上,臉上盈滿了深深的傷楚。
如果可以,她寧原馮紹華沒有死,馮家人什麼事都沒發生。她更希望自己和馮紹華從來就沒有愛過,那樣,便不會造成今天這樣的局面。
然而,世界不是由如果組成,而是由無數的既成事實左右,她,無力迴天。虛弱地撐起身體,她慢慢地走出來。
白暮雲正在門口等着,看到她走出,立即迎了過來:“怎麼這麼久?”林洛黛這才勉強擠出一絲笑來,搖頭輕語:“沒什麼。”
“你的臉色這麼差,是不是生病了。”白暮雲終於注意到了她蒼白無血的容顏,伸手撫了撫她的額頭,語氣裡帶着明顯的焦急。對面,林洛玉挽着男人走近,目光惡毒地射過來,似在無聲地替馮紹華向她發出控訴。林洛黛身子微微一偏,與白暮雲拉開了距離,急轉身走向外,只留下一聲:“我很好,真的沒事。”
“白總,世界真是小啊,沒想到可以在這裡碰到。”林洛玉挽着權魁走近。權魁停下來,主動向白暮雲打招呼。
白暮雲蹙了蹙眉頭,沒有透露過多的情緒,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轉眸,看向林洛玉。他眼底的那份疏遠極爲明顯,彷彿碰到了髒東西般,直刺入林洛玉的心口。林洛玉受到刺激般慘白了一張臉,拳頭無意間捏起,脣瓣咬得緊緊的,眼睛卻一轉,看向別處。
“我還有事,先走了。”白暮雲一副根本不欲與權魁多談的樣子,轉身走遠。權魁氣得兇相畢露,擰緊了一張臉,陰沉沉地哼了一聲,歪嘴道:“意敢在老子面前擺譜,活得不耐煩了!”
“難不成權哥要對付白暮雲?”林洛玉慢慢恢復了正常,軟着聲音問,眼裡掛着一份清高,與身上裝束形成鮮明對比。她這幾個月,就是靠着這一份清高,才勾起了權魁的興趣,成爲他的身邊人。
舍掉了身體、清白和一切,跟一個長相醜,爲人差,從事着見不得光的職業的男人,她算是走到了人生的不歸路。在沒有回來之前,她只想着破罐子破摔,能過幾天好日子就過幾天。回來了,思想又發生了變化。林洛黛的幸福深深扎痛了她的心,她的那份嫉妒更深更重,腦子裡無時無刻不想着如何將林洛黛踩下腳底!
嫉妒不是魔鬼,卻能將人變成魔鬼。
“怎麼,爲那小白臉心疼了?”權魁扭着嘴巴問,眼底全是不悅。林洛玉扭臉冷冰冰地笑起來:“怎麼可能,權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一點都不介意。”
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心底,卻早樂得權魁能將白暮雲打倒,好讓她早點看到林洛黛落魄的樣子。
“不過,白暮雲可不是普通人,權哥覺得以您的能力,能對付得了他嗎?”她扭高了脣角,半帶懷疑地問。不跟權魁拉得太近,適當保持一分冰冷和疏遠,這是她留住權魁的心的方法。
權魁嘿嘿地笑了起來,歪臉:“不相信我的能力?硬碰硬,正兒巴經幹,當然幹不過他。但,你別忘了,我是以什麼起家的,要想搞垮一家公司,有千萬種辦法!”他的嘴得意地扭起,伸手從袋裡掏出一份東西在林洛玉面前晃了晃:“有人出高價讓我搞垮他,這回,他跑不掉了。”
林洛玉的眼睛亮了亮,眼底閃出欣喜,臉上還是一副平淡的表情,勾脣無甚感情地道:“權哥您是道上有名的神,搞垮了多少大公司怕都數不過來了吧。這回,我可要親眼見證一下您的高超手段,可別讓我失望喲。”
說完,她將臂間的衣服攤開,當着他的面穿了起來,滿臉不悅地道:“以後再出來,別叫我穿這些沒有品味的衣服了,太噁心!”說完,邁着步子快步離開。
穿暴露的衣服雖然是權魁的要求,但她的心底何嘗沒有一點點小主意?不想讓權魁覺得自己太過保守而失了興趣,又要守住那份僞裝出來的清高,她纔會在此時說出這樣的話,擡高自己的身份。
林洛黛先坐上了車,臉色依舊蒼白。白暮雲剛剛見到了林洛玉,已經猜到了她心情變差的原因,並不多問,只是用大掌裹住她的小手,給予無聲的關愛。
林洛黛此時心情複雜,本擔心白暮雲問來問去,自己無法做出應答。沒想到他如此體貼,心底的感激又添一層,任由他握着,索性將頭也靠入了他的胸口。
林洛玉身邊的那個男人,她認得,正是那天出現在白暮雲辦公室裡的“貴”幫負責人。她根本想不通,林洛玉爲什麼要跟那樣一個男人,她難道不知道,跟上那種男人會是怎樣的後果嗎?她和那個男人在一起,是單純地想要得到依靠,還是有別的想法?
她在洗手間時表露出來的惡毒眼光、說出的無情話語再次映入腦海,林洛黛只覺得身體發冷,有了不好的預感。
圈着她的臂一緊,白暮雲感覺到了她的不安,將她更深地置入自己的懷抱,輕聲道:“什麼都不用擔心,有我在。”
這就是心有靈犀,她不需要吐露半點,他就能猜到她的心思。擡眸,看着抱着自己的男人,林洛黛用力地勾了勾頭,心底又慢慢溫暖。
林洛玉的迴歸似乎並沒有帶來多大的變化,她那些信誓旦旦的話,也並沒有兌現。林洛黛一顆繃緊的心慢慢鬆開,她覺得,林洛玉不過是因爲不平,所以纔會說出一些威脅的話來。
林洛玉是沒有什麼能力的人,她唯一勝過自己的,是那份演技。簡直爐火純青,以至於在政界打滾多年的父親和在檢察院磨鍊許久的她都未能看出真假,以前一直當她是一個懂事、乖巧、貼心,毫無惡意的女孩。
利用這份演技,還有一顆不安份的心,林洛玉給她下了不少絆子,可謂是害她不淺。對於林洛玉,她只有厭和煩,自不想過多提及,連想都不願想起。
扣扣的敲門聲響起,她收回思緒,擡頭道:“進來。”蒙論走進來,手裡拿着不少資料,放在了她面前,道:“老大,這些是猥褻兒童案的所有資料,明天就要開庭了。檢察長讓我順便問您,是由您親自上庭呢?還是由我們上。”
自從檢察長建議給幾個下屬鍛鍊機會後,林洛黛便儘可能地把這些機會讓給其他人。最近一段時間,她幾乎沒有上庭,所有的案子都是由蒙論等人完成的。
拾起資料,她細緻地翻看了一遍,眉頭,再次壓緊。這案子,就算看過數次,她都無法抑制那份氣憤。一想到那些無辜可憐的孩子,她狠狠地咬上了牙,冷着臉道:“這次,由我上。”
由她上,一方面是劉警官的意思,另一方面,也是她自己的想法。她要親手把這種人渣送進監獄,要給他定最重的刑罰!
蒙論沒有發表意見,對於林洛黛,他總是言聽計從。
要退出時,他再次好心地提醒道:“開庭時間是明天上午九點。”
“嗯。”林洛黛點頭,這日期她早就用筆重重地圈在了日曆上。看着蒙論要離開,又開口道:“明天,你陪我去吧。”說陪,不過是給他一個觀摩的機會。
蒙論感激地點頭,離開前體貼地幫她關上了門。
早上八點半,林洛黛就已帶着蒙論出現在了法院的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