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口,帥帳中立時變的鴉雀無聲,靜的連根針掉在地上也能聽的到。
帥帳外的那數十衛兵吃驚的望着不知何時出現的凌晨,一時手足無措!
凌晨右手一託,托住了聖旨,擡腳便向帥帳中走去。
那帶刀侍衛反應倒是極快,飛塊地拔出腰刀,一個箭步,攔在了凌晨跟前,低聲喝道:“來者何人?”
其他的衛兵這時也紛紛挺槍持戈,把凌晨給圍了起來。
凌晨睨視了圍在自己身周的這位衛士一眼,把手裡的聖旨朝前一送,喝道:“膽敢對天使不敬,找死!”
帳中這時傳來一道聲音:“放他進來!”
那侍衛長其實心中也頗爲提心吊膽,但畢竟職責在此,沒有秦羽的命令,他又怎敢隨便放人入帥帳?
此時秦羽發話了,他立刻收起了腰帶,手一揮,示意衆衛士讓路。
凌晨看也不看這些衛士半眼,擡腳便進了帥帳。
帥帳中,數百雙眼睛此時全都盯到了入帳而來的凌晨的身上,有的驚奇,有的詫異,有的此疑惑,種種不一。
凌晨凝目向坐在主座上的那人望去,只見那人頭帶紫金束髮冠,身披蟒紋金甲,穿的倒是威風凜凜,極是氣勢不凡。
不過這人的模樣卻醜陋之極,斜歪的嘴巴,還是個地包天,倒咬牙,蒜頭鼻子,八字眉,一臉的大大小小的麻子坑,一雙眼睛倒是生的挺大,就是黑多白少,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凌晨來之前已經向兵部尚書打聽過秦羽大將軍跟西五大世家的家主的模樣,兵部尚書大概的把西五大世家的家主的模樣說了一遍,最後說到秦羽大將軍的模樣時,卻有些含糊不清,只說羣人之中,不論是誰,一眼必能看出秦羽大將軍是誰,到了那裡,一看就知。
一見到秦羽大將軍的模樣,凌晨心中暗暗罵了兵部尚書一句老狐狸,敢情是秦羽大將軍的模樣長的太難看,這老頭生怕得罪人,所以故意語焉不詳,說的含糊不清。
不過兵部尚說的話倒是沒錯,不論是誰,見到了秦羽大將軍的模樣,必定印象深刻,極難忘懷,這長的難看的人多,但能長的這麼難看,難看的這麼有特點的人,實在是鳳毛麟角,稀有之極。
凌晨在打量秦羽,秦羽自然也在打量凌晨,他那雙古怪又駭人的眼珠子朝上一翻,冷冷道:“閣下何人?”
凌晨冷笑了一聲,道:“狗膽不小,敢對天使不恭!你可知會有什麼後果麼?”
秦羽臉色微微一變,他早已遠遠地把凌晨託在右手中的聖旨細細打量了數眼,看那聖旨的顏色跟上面的那閃閃發光的金龍刺繡,雖然他只能看到金龍的一鱗半爪,卻怎麼看怎麼像是真的。
秦羽略一沉吟,起身下案,五體投體,跪在凌晨的腳下,道:“末將接旨!”
遇到這種情形,無干人等,務必迴避,帳中諸將見大將軍直的跪下接旨了,紛紛起身,打算出帳。
凌晨揚聲道:“這聖旨並非是給秦羽大將軍一人的,跟你們也大有干係,你們也全都在這裡聽着!”
諸將聞言,紛紛停步,也跪在了地上聽旨。
凌晨把聖旨輕展,提氣揚聲,念道:“昭曰:茲命大將軍秦羽,武甲,司馬滅世,公孫公子,司徒六魚,司農老頭爾六人,立率軍歸京,不得拖延,欽此!”
這聖旨一念出來,除凌晨以外,所有人全都大爲震驚,但念聖旨時膽敢稍有喧譁,便是砍頭的罪過,誰敢亂說話?
不過諸將心中震驚太甚,雖然不說話,卻紛紛側頭互望,臉上全都不敢相信的神情。
秦羽倒是十分沉得住氣,面無表情擡首起身,雙手上伸,托住凌晨遞下來的聖旨,道:“末將領旨!”
聖旨一接入手中,秦羽大將軍便站起身來,朝凌晨微一頜首,轉身回到案前去了。
帳中諸將也紛紛起身,再也忍耐不住,竊竊私語起來,帳中的嗡嗡之聲登時大作,恍如有數百隻蒼蠅一般。
秦羽託着聖旨,回到了案前,重新展開,一看之下,一直平靜如水的臉色立時大變,雙手再也抓不住聖旨,啪的一聲,聖旨摔落在了案上。
這一下,聲音雖輕,但帳中的嗡嗡聲瞬間停住,帳中諸將,全都瞪大了眼,向秦羽望去。
秦羽大將軍顫抖着轉過了身來,臉色發白的向凌晨道:“敢……敢問天使,可是京城……京城危急?!”
凌晨心中暗驚,暗忖:“他怎麼一看聖旨,就知道京城危急?莫非……莫非禮部尚書那老傢伙在聖旨裡作了什麼手腳?”
他心中驚動,臉色卻仍如平常,淡淡說道:“陛下只讓我來傳旨,其他的事情,我可不敢亂說,不然,我這腦袋可不大牢靠!”
秦羽恍悟,道:“是,是,是我魯莽了,魯莽!”
他轉過了身,緩緩地打開了案上的一個玉盒,把玉盒中的那件事物取了出來。
凌晨凝目細看,見那事物呈長方形,是半方上雕怪異野獸的小印,看那小印的外形,正是京城中那方兵符所少的那一半!
凌晨心中暗忖:“他這是做什麼?啊……是了,這是在驗收聖旨,看看聖旨的真假,若是這半塊兵符蓋出來的印,跟聖旨上蓋的兵符的印合不到一起,便說明這聖旨是假冒的!”
這時,凌晨陡地聽帳中一將低聲向旁邊的人說道:“兵符蓋在了火紋上!而且玉璽的大印還蓋在了兵符的下面!”
另一**爲驚駭的道:“什麼?怎麼可能?那豈不是說明,京城已十萬火急,搖搖欲墜,馬上便要被破城了麼?”
先前那人低聲道:“是啊,若是京城真被打破,我們在京城中的一家老小,那可……”
後來那人的用帶着哭腔的聲音道:“不!不!我們立刻回葉京!回葉京!”
先前那人急忙道:“噓!小聲!你這是擾亂軍心,你他馬的不要命了?快閉嘴……”
凌晨這才明白,原來秦羽之所以看了聖旨之後這麼激動,立刻知道京城危急,是因爲聖旨上兵符蓋的位置的原因。
他不知道這是兵部尚書有意爲之,還是不小心蓋到的那裡,不過這也算陰錯陽差,反正秦羽知道葉京危急,肯定會立刻不顧一切的帶兵返回葉京,那這道聖旨的目地便是達到了。
秦羽雙手持定了兵符,穩穩地印在了聖旨之上,隨即放下了兵符,揚聲道:“有請御史!”
帳外的侍衛立刻應了一聲,領人去了。
凌晨心中有些嘀咕,暗忖:“御史?那是幹什麼的?我記得歷史中記載的御史全是給天子上奏摺,告黑狀,打小報告的,這秦羽的大營中怎麼會有什麼御史?”
秦羽一直背對着凌晨,一動也不動,既不轉身,也不跟凌晨說話。
凌晨不明白秦羽要搞什麼玩意,不過反正他也不着急,聖旨既然已經送到了秦羽的手中,他便再無要事,有的是耐心。
過不多事,帳外腳步聲響,走進來一名頭戴方巾的文弱儒生來。
那儒生一進帥帳,誰也不理,徑直走到秦羽身前的案邊,伸手拿起了聖旨,低頭細看起來。
凌晨看了半晌,見那儒生讀的極慢,聖旨上雖然只有區區數行字,但他竟然讀了十多分鐘,仍舊未曾讀完,心中暗忖:“這人是專門來看聖旨的真假的?”
過了幾乎快有半個小時的功夫,把儒生已經把聖旨翻來覆去的看了不下十遍,甚至還拿吐沫去塗抹聖旨的背面上的刺繡。
就在凌晨快要忍耐不住的時候,那儒生終於收回了盯在聖旨上的眼光,恭敬之極的把聖旨放回了案子上,湊到秦羽大將軍耳邊,看樣子似乎是要低聲的說些什麼。
凌晨運起仙力,凝耳靜聽,只聽那儒生低低的說道:“聖旨是真的,兵符跟大印也是真的,只是這字絕非宰相大人親手所寫,看其轉折之處的勁道跟筆墨粗重,乃是禮部尚書大人所書!”
凌晨越聽越驚,心中禁不住暗道:“好厲害!這書生是什麼來頭?竟然光看字就知道是誰寫的?”
秦羽點了點頭,道:“我剛剛便覺得這字似非宰相大人親筆,御史大人法相不虛,秦羽佩服!”
那儒書連稱不敢。
秦羽點了點頭,那儒生自顧自的出帳去了。
秦羽沉吟了片刻,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轉身向凌晨問道:“敢問天使,宰相大人他……他莫非出了什麼事?”態度已經比先前變的恭敬了許多。
凌晨心中暗笑,暗道:“看來這聖旨他已經認定是真的了,我不妨嚇嚇他,把事情說的含糊不清,讓他胡思亂想,嚇的心驚肉跳,這樣他撤兵撤的更快!”
他臉色微沉,低聲道:“宰相大人已經死了!”
秦羽大驚,駭的立在那裡,半天說不出話來。
帳中諸將亦張口結舌,不知所措。
秦羽之所以得領大兵,之所以在朝中的位置穩如泰山,便是因爲宰相就是他的大後臺,他甚至還直接拜了宰相爲義父。
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葉國宰相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人物,六部尚書,文武諸將,皆聽從其命令,如今宰相一死,秦羽的大後臺沒了,他怎能不駭然?
若是新宰相上任,朝廷中的諸臣豈不是要來一次大換血?
這統兵禦敵的大將軍之位沒準就沒他秦羽什麼事了,而且如果他以前還得罪過新上任的宰相大人,直接被新上任的宰相大人關進天牢這也說不定!
凌晨見衆人全都大爲震動,心中暗喜,心亂就會出紕漏,心亂就更沒心思考慮別的事,自己則更容易達到目地。
就在這時,帳外突地傳來了一陣雜亂的馬蹄之聲,隨即兵甲亂響,一個嘶啞之極的聲音在帳外揚聲喝道:“稟告大將軍,在沙皇陛下的協助下,末將幸不辱命,終於從大沙漠中陽部落裡,找到了那重犯!”
秦羽一驚,臉色一下子漲的通紅,紅的幾乎要滴出血來,大叫道:“人呢?在那裡?”
帳外那嘶啞的聲音道:“便在帳外!”
秦羽臉色漲的欲發紅的嚇人,額頭上,三根青筋暴綻,伸手指着帳外,張嘴道:“帶……”話未說完,向後便倒。
帳中諸將全都吃了一驚,但他們離的秦羽太遠,根本來不及出手,一旁的凌晨右手一擡,憶經把快要摔倒在案子上的秦羽給扶住了,心中暗忖:“秦羽此人心府深沉的緊,剛纔聽說聽京要淪陷,臉色只微微一變,怎地一聽說那個什麼重犯,竟然變成了這模樣?那重犯是誰?莫非跟秦羽有殺父殺母之仇?竟然氣的得他連話也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