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藍少祺都在焦慮地踱來踱去,那種煩躁的感覺揮之不去。
就在昨天,他親眼目睹那個女孩被帶上救護車,他一晚上都在做惡夢,閉上眼睛都是她流淚的樣子。
從來都沒有爲一個陌生人的生死這樣揪心過。
這種感覺,就像那時守在手術室外等待妹妹的消息,真是太煎熬了。
商鵬進來,看見他心神不寧的的樣子,知道他在擔心什麼。
說實話藍少祺這個樣子很少見,從來沒見過他會爲了一個女人焦慮到這個程度。
“昨天幸虧咱倆沒下車,那個人已經確診了,真***懸!”
商鵬裝作漫不經心地樣子,故作輕鬆。
“夠了!”藍少祺猛然打斷他:“別說了!”
商鵬皺皺眉:“要不,我去打聽一下,聽說那個丫頭也被隔離了……”
“有完沒完?我都讓你別說了!”藍少祺突然爆發了。
商鵬看他發怒的樣子有些尷尬,只好閉嘴,鬱悶地點起一根菸。
他這種反常的樣子讓人一時很難適應,彷彿那個女孩就是他的一塊傷疤,根本不能被提及。
藍少祺知道自己的樣子很失態,於是也點起一根菸平靜一下。
他看看坐在一邊仰頭望着天花板的商鵬,輕聲說:“她會有事嗎?”
商鵬搖搖頭。
“她知道自己會死,爲什麼還要追出來?”
商鵬繼續搖搖頭。
“如果是你,你會嗎?”藍少祺還是像自言自語般問個不休。
商鵬只好苦笑一下:“既然這麼不放心,幹嘛不自己去打聽一下?”
藍少祺使勁搖搖頭。
有時候,不知道的消息,可能就是最好的消息。
在這個城市中的那個陌生女孩,不知是不是還平安。
就這麼想着也比知道噩耗要好很多吧……
****
“你回來了?”
看見向小園在宿舍裡低着頭收拾東西,樂意大叫起來。
小園點點頭,笑得卻很苦澀。
“什麼時候回來的?”樂意急着問,聽見她的聲音,不大的寢室裡瞬間圍滿了人。
小園還來不及說話,淚水卻先涌上來,她只能捂着嘴強忍着,害怕自己一張嘴就會哭出聲。
鍾原衝過來,將她抱住:“好了好了,我們都知道了。別哭了。”
聽見鍾原這麼說,小園先是一愣,然後哽咽道:“都……都知道了,大家都知道了?”
大家只能流着淚點點頭。
“你們真的都知道了?”小園放聲哭起來,一直憋着,一直忍着,一直想把所有的事都自己扛起來,可是這麼輕易就被知曉。
她的話音還未落,所有女孩全都抱頭痛哭起來,整個宿舍哭成一片。
良久,樂意先抹了抹眼淚,衝大家吼道:
“不許哭了!哭什麼哭?靈靈只是被隔離,還沒死呢!這是幹嘛啊!”
然後使勁把抱着小園的人推開。
肖晴哭得最厲害,費了好大勁才把她拉走。
情緒釋放之後,這時衆人才能平靜下來說話。
“我們還商量去接你呢,你怎麼先回來了?”樂意急着問。
向小園乾笑一下:“通知的挺突然的,我也沒想到。”然後轉頭問鍾原:“你們什麼時候知道的?”
“昨天。”樂意搶着說。
盼盼揉着眼睛,扁扁嘴:“前天你沒打電話,我們就覺得不太對。你還想瞞我們,怎麼瞞得住啊!”
小園長長嘆了口氣,是啊,這種事怎麼能瞞得住呢……
氣氛變得很沉悶,很壓抑,誰都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一天一天都在盼望着疫情結束,盼望着她們能平安的回來。
現在**終於有了好轉的跡象,趙劍靈卻生死未卜。
每個人都沉默着,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能說什麼。
衆人走後,鍾原輕輕帶上門,只留下樂意和田盼盼。
“有件事和你們說。”她頓了一下,咬咬嘴脣:“劍靈被隔離的事,她家知道了,她媽媽今天下午可能就到。”
小園覺得頭都炸了,頓時大腦一片空白,不知該怎樣去面對趙劍靈的母親。
雖然這件事和自己沒有半點關係,但是想到劍靈的母親,她就覺得無顏以對。
兩個人去的,卻只有她一個人回來了……
***
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中,向小園渡過了一個煎熬的下午,劍靈的媽媽並沒有過來,聽說去了北京城裡,先打聽消息。
因爲向小園暫時不用上班,她一個人在宿舍的時候給家裡打電話報了平安。
聽到家人焦急的詢問聲,小園難過地輕聲哭。
不是在哭自己,而是聽見媽媽的聲音,就想起趙劍靈的母親。
那該是一種怎樣的絕望與煎熬。
都說母子連心,她的痛,應該更勝於自己的千倍萬倍吧……
***
夜晚的北京城,燈火絢麗。不是是不是**的原因,這種絢麗中卻夾雜着一絲絲寂寞的冷厲。
藍少祺一個人枯坐在辦公室裡,手裡拿着一張白紙,心裡卻並不平靜。
爲什麼那個影子就這麼一直浸在自己的腦海裡,像夢魘一樣揮之不去。
這麼多天,還是一直糾纏着他,讓他心亂如麻。
他拿起一支鉛筆,輕輕在紙上描畫。
一根一根細細的、密密的,是那如雲的長髮。
還記得那耀眼的亞麻色,在那白色防護服脫出的一剎那,像陽光一樣灑下來。
一閃一閃亮亮的,是那珍珠一般的淚滴,就從那清澈如湖水的眸子裡滾落下來,帶着無盡的哀愁與絕望,彷彿是最後一片秋葉,落在冰冷的湖面上泛起的圈圈漣漪。
爲什麼會記得這麼清楚?清楚得不可思議。
如果只是那清澈美麗的臉,那根本不該如此。
衣香鬢影,美女如雲,經歷過太多太多。
清澈與寧靜在他看來不過是繁花閱盡後的一陣清風,可是爲什麼就是忘不了?
藍少祺把那張畫有頭像的紙狠狠團成一團,然後又慢慢打開,呆呆盯着畫中人的臉。
那種孤注一擲的勇氣,那種捨生忘死的信念,那種柔弱與堅韌的統一,一直都在震撼着他。
這個世界上,竟然有這種人。
第一次想問她的名字,第一次對自己說,我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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