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傑站在圓形的中式舷窗旁凝視着窗外被宮燈照亮的小小湖面,湖上荷花開的正值盛期荷葉與花瓣交相掩映,雨滴打在荷葉與花瓣上湖面蕩起漣漪,花兒也隨風搖曳起來。
他的心也如被雨滴擊打的荷花一般,不安地搖動着。
不知何時,一個人影閃進來,看到這個影子,婁傑的喉嚨像被一雙無形的手一把攥住,頓時無法呼吸。
金野炆穿着緊身褲,身上套着一件短款風衣,彷彿鬼魅一樣站在他的對面,面無表情地盯着他。
是她,真的是她!
一霎時,他真的不知自己是夢是醒。
這麼多年過去了,金野炆的樣貌沒有發生什麼變化,還是那樣美得不可方物,耀眼又奪目,但是渾身上下卻籠罩在一種清冷的肅殺中,只是不似那時帶着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青澀莽撞,變得沉穩幹練。
原來那一頭標誌性的短髮,現在也束成了馬尾披在身後。
“真的是你!”
親眼見到她,婁傑不知道是欣喜還是心痛,一時間心裡五味雜陳。
“是我!”
婁傑剛想說點什麼,卻被她不留情的打斷:
“我今天來,只想問你一個問題。王書瑤是怎麼死的?”
其實婁傑早就知道她會這樣問,或許他早就知道有這樣一天她會站在自己面前質問自己。當初程浩告訴自己他在非洲見到了金野炆的時候,他其實就已經預感到了這一天。
他知道,這不是質問,而是一種審判。
“自殺……產後抑鬱症。”
他壓抑着心裡的痛楚,一字一句說。
一聽“啪”的一聲,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婁傑左臉上,將他打了一個踉蹌。
他定住腳步剛想說什麼,金野炆又擡起第二掌,繼續毫不留情的打在他的右臉上。
“你住手!”
一個尖利的聲音喊道,同時一把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金野炆的頭。
“高靈犀!”
看到她竟然舉着槍進來,婁傑非常驚異。
金野炆緩緩轉過身,望着這把槍和舉着槍的人冷冷一笑:
“高靈犀,別來無恙!我不在的這些年,你過得可好?”
聽到她雲淡風輕的問話,高靈犀突然感覺一把尖刀插入胸口,拿槍的手劇烈抖動起來。
金野炆根本無視那把槍,一步步走向她,輕挑嘴角:“既然人都到齊了,我們就聊一聊吧!大家好久也沒有敘舊了。”
說完這句話,她徑直走到一把太師椅旁坐下,伸手拿起黃花梨几案上的茶壺給自己滿了一杯茶。
“高靈犀,把槍放下!”
婁傑突然衝高靈犀喊起來。
聽到他這樣吼自己,高靈犀慘然一笑,將槍口慢慢垂地。
“婁傑,爲什麼你到現在還不明白,這個世界上對你最好的人是我!能幫助你成就你的人也是我!我纔是最適合你的那個人!”
她狂笑着,笑着笑着,突然又哭了。
絕望,深深的絕望,從來沒有這麼絕望過。
“好啊,既然要聊,那就聊聊吧!”
高靈犀止住哭泣將槍放在桌面上與金野炆冷冷相對。
看到她倆這個樣子,婁傑還處在一團迷霧中,他呆呆地看着金野炆又看看高靈犀,雖然明白她們話裡有話但是聽起來完全是啞謎。
“說吧,你調查到什麼了?反正我們倆一直是宿敵,婁傑也清楚這一點,不會指望你說出我的什麼好話。”高靈犀還在故作鎮定。
金野炆放下茶杯慢慢起身,然後上下打量着高靈犀,突然一笑。
這一笑帶着千般感慨與萬般淒涼,卻沒有曾經認爲的半點憤恨,只是覺得如一場春秋大夢。
“高靈犀,都這個時候了,你竟然沒有一絲悔意!好吧,我問你,王書瑤產後是不是一直都是你在陪伴她?”
“是!”高靈犀沒有否認。
“她有產後抑鬱症也是你告訴婁傑的?”
“是醫生診斷的!”
金野炆不屑地一笑,然後轉頭看着婁傑。
不知爲何他的心裡卻慌得厲害,只能低下頭回道:“是的。”
“好啊,既然你這麼想,那我就從頭說一說!”金野炆回到椅子裡,將手肘架在几案上用一種冷厲威嚴審視的聲音一字一句敘述起來:
“念念出生的時候因爲早產肺部感染,所以身體一直不算太好,所以瑤瑤一直都很擔憂。”
“是的。”婁傑沒想到金野炆調查的如此詳細:“當時公司也正處於一次危機中,所以我可能對書瑤的關心不夠,對念念我一直也很擔憂,所以那段時間我的壓力特別大。”
當初高靈犀一直陪在他們身邊,幫公司和孩子渡過了那段最難捱的時候,對於這些他一直都是非常感激的。
“又是家庭矛盾,又是公司的危機,所以高靈犀,你有機可乘了!”
金野炆望着她想聽她的回答,可是高靈犀依舊一言不發。
“那我言歸正傳,瑤瑤因爲孩子的問題產後心情一直不好,身體也欠佳,所以沒有辦法哺乳。據我所知,婁傑你先後僱了三個奶孃,都是因爲各方面的原因造成了她們頻繁更替。期間孩子喝了一段時間奶粉。那麼好,我就要說說這些奶粉!”
說到這個,高靈犀心裡一哆嗦,但很快歸於平靜,依舊一言不發的漠視着。
“在這期間,念念頻繁生病哭鬧,作爲父親你竟然什麼都沒有發現?不過老天有眼,六年之後的今天,我找了當初在你家工作過的保姆。很可惜,因爲一場意外她死了,所以有些事情死無對證。但是高靈犀你沒想到吧?她雖然死了,但是在走的時候她帶走了一些東西,其中就包括了那些奶粉,還有念念用剩下的奶瓶!她可能是感覺到了什麼,就把這些收藏了,在她老家的倉房裡一堆就是好多年。然後我在奶粉裡發現了一種奇怪的成分,長久吃下去,這個孩子就算不死,也會成個傻子!”
高靈犀突然大笑:“弄了半天你就找到了這些?真是荒唐,這能證明跟我有什麼關係?能接觸到她的奶粉的人太多了!更何況這麼多年過去,你僅憑几桶過期又來路不明的奶粉就想指控我?太可笑了!”
她突然有點後悔,自己當時爲什麼沒有聽向小園的話,金野炆找到這這些證據簡直不值一辯。自己一時衝動,給她灌下了“築夢師”,切斷了自己所有的退路。
婁傑的心裡雖然有些疑惑與動搖,但是這些憑據顯然無法說服他王書瑤的死與高靈犀有什麼關係。
“既然前綴我已經說了,婁傑多少也該聽明白了。那好,那些都不是直接的證據,那這個呢?”
金野炆說着,拿出一隻玩具兔子,按下一個開關,只聽的一段錄音清晰的播放出來:
“我曾經爲了你的母親連生命都可以放棄,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嗎?你搶走了我的一切,你當我是你的姐妹嗎?我做夢都想不到我最好的朋友會給我致命一擊!我爲什麼不可以恨你們!”
“我可以離開,我帶着孩子遠走他鄉一輩子不出現在你面前。”
“離開?你離得開嗎?你不過是想讓他找你一輩子吧?”
“我明白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了。請你放過我的孩子,就念在我們姐妹一場吧……”
婁傑只覺得五雷轟頂,他半天才轉動僵直的脖子望向高靈犀。
“這是……這是你倆的聲音!”
金野炆咬緊牙眼眸中好像藏着一團火焰:“你現在明白了嗎?”
婁傑還是搖着頭,不敢相信親耳聽到的一切,事情的真相像一塊塊拼圖,慢慢湊在一起,這麼殘酷,這麼不可思議。
高靈犀慢慢滑坐在地上,放聲大笑,又悽然痛哭,良久這才說:
“天意,真的是天意!這隻兔子,其實是我送給念念的。可能是當時被她在哭鬧中踹到了錄音鍵。天意,真的是天意!”
“如果你覺得還不夠信服的話,我就繼續查找當初給念念和瑤瑤看病的醫生,肯定還會有收貨!”
金野炆轉頭對婁傑說。
“不用了!”高靈犀打斷了她的話:“你說的都對,當年就是我逼死了她!是我在給念念的奶粉裡下了藥,所以她的病一直反覆不好。其實在王書瑤懷孕的時候我就想下手,但是一直沒有機會,所以只能針對她的孩子了。她發現了這一切,卻不知道怎麼辦,她欠我的,一直都欠我的!我當初爲了救她的母親躺在手術檯上,她就應該明白,這輩子就該離你遠遠的!”
聽着她這些瘋狂的話語,婁傑簡直不敢想象這一切,他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這個女人,第一次發現她是如此的陰毒可怕,就像一隻盤踞潛伏在自己身邊的毒蛇。
“你爲什麼要這樣做?你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他真的無法理解。
“朋友?”高靈犀笑着淚流滿面:“女人之間的友誼太脆弱了。如果沒有你,我和她真的可以做一輩子的朋友,可是全都是是因爲你!她到底有什麼好?愚蠢,懦弱,長得也沒有我漂亮,爲什麼你偏偏選擇了她?一開始,我只不過以爲你是吃慣了山珍海味想換換口味,沒想到,你竟然是真的動了感情!我沒法接受……”
“你夠了!不要再說了!”婁傑聽不下去了,突然暴怒:“你沒有資格評價她,你根本不瞭解她,你這種人不配跟任何人做朋友!”
“我不配?是,我當然不配,我不能像金野炆那樣一走了之,然後裝死來解決問題!如果當初你選擇的是她,我心服口服。可是既然是王書瑤,那我就絕對不認命!”
金野炆幾步衝到她的面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將她推到牆上。
“高靈犀,你錯了!那是我自己的選擇,沒有任何人可以選擇我!你愛的太輕賤了,讓人看不起!瑤瑤一直當你是姐妹,所以她纔會不知所措,她想保護念念,但是又不想出賣你。你利用了你對她的恩情,將她活活逼死!”
聽到金野炆的這句話,高靈犀徹底垮了,她嚎哭着,在婆娑的淚光中看到金野炆憤怒的面孔與婁傑厭惡的眼神,他們看她好像在看一直讓人覺得噁心又危險的爬蟲。
她心裡最後的一絲尊嚴的防線徹底被擊穿了。
“事到如今,那我再告訴你們一些,你們不知道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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