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初夏在陣陣抗拒當中被他催促着,放鬆,放鬆……
然後她就實在太放鬆了,放鬆到竟然丟臉地在他面前睡了過去……
這一睡着,她就不知道自己睡到了什麼時候,只知道,她睜開眼睛的時候,胸口的衣服已經讓人一個釦子沒落下的扣上了,身上也已經蓋上了柔軟的絨被,她伸手一摸,甚至還能摸出當年的感覺。
燈光被調暗了,她起身的時候還有一種回到當初的錯覺,身邊是空的,她迷迷糊糊地喚出了一聲“仲文”,才忽然驚醒,他本不可能跟她再同牀共枕了,因爲他已經不要她了。
她揉了把臉,想讓自己清醒一下,準備下牀的時候,單手按在了剛剛睡了一大覺的枕頭上,卻摸到有點微微的凸起。
她疑惑地回頭看了一眼。這枕頭看起來和當初的一模一樣,可是睡起來總讓她覺得是睡在石頭上一樣,有點硬有點砢,還好這枕頭不太舒服,否則她這一覺該在人家家裡睡到一整夜去。
可是這樣的枕頭安仲文能睡得慣?他是什麼腦袋?鐵做的?
她不由再摸了摸,忽然摸出點門道來了。
枕頭底下墊着什麼呢,否則絕不可能這麼突出的。初夏雖然無意八卦,可無奈太好奇了。她悄悄往緊閉的房門掃了一眼,發現外面完全聽不到聲音,她就伸長了手,扭亮了牀頭燈,把枕頭往上一翻,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
安仲文真是有情趣,在枕頭底下居然放了厚厚這麼一大本定製的本子!
她拿起來的時候還稍稍費了點勁,偷偷翻開一頁,和裡面照片的人打了個照面的時候,還愣了一下。
她有沒有看錯?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終於確信,這本咯得自己一整夜沒有睡好的大本子裡面,竟然有她的照片!
上方的字跡是仲文的,她當然是認得的,一筆一劃,蒼勁有力,似乎是怕保存不便,還專門用了鋼筆寫。
而這第一頁,竟然貼的是初夏小時候的照片!
那已經泛黃的老照片被很好地裱裝了起來,珍而重之地放進了夾層裡。上面的文字流暢而簡約:“初識,那年,初夏五歲。頑皮的她,個子小小的,喜歡抱住我的脖子,聲聲叫着仲文哥哥……”
初夏的心一驚,手也鬆了,本子一砸,就砸到她軟滑的膝蓋上,她疼得差點叫出聲,睡得不太清醒的頭腦終於找回了一絲理智。
難道說,這一整本東西,裡面都是她?
她迫不及待地一頁一頁翻看着,越往下看,她的心就越往上跳,跳到最後,幾乎都要跳出心口了。
每一頁,幾乎都是過去的她回眸無意的一顰一笑,甚至,連兩人那場不愉快的婚姻裡的結婚照片,這裡面也有!
婚紗照當時他們並沒有拍,因爲安仲文恨不得把她給掐死,自然不肯跟她濃情蜜意地擺拍。但是兩人的婚禮上,雖然當初被林衍歡給破壞了,但合照還是有的。
當時的她,脣角
是僵着的,身子是顫抖着的,連個笑意都撐不出來,而他站在她的身邊,脣角勾起的笑意,卻冰冷刺骨。
那張照片如果不是現在看到的話,初夏都已經忘記當初還被人撮合在一起拍過它呢。
照片上應該還有旁人的,但此時,已經被完全裁掉,只剩下他和她。兩人的表情絕對算不上是愉快,但下方註釋着的好看字體,卻讓初夏心都顫抖了起來。
“我想,這輩子最美好的事情,就是當初受到衆人的強迫,把她娶回了家,擁有了這一年多的幸福生活。陰差陽錯,誤會橫生,可誰又能知道,我感激老天安排的這一切呢?”
初夏膽戰心驚地往後翻着,翻到最後幾頁的時候,已經沒有了註釋,雖然照片貼着,但顯然能看出,這本子的主人已經沒有心情再做註釋了,留着的,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空白。
那照片,是近期的。因爲每一張都注着時間。攝像頭雖然高清,照片卻不太清楚,顯然是偷拍的。有她擡頭思考的表情,有她爲幼稚園剪綵的一幕,有她教初兒學步的畫面,甚至還有遲墨摟住她的一幕。
那一張,終於寫下了隻字片語,然而字跡很混亂,似乎當事人心情很不平靜。
“她們終於在一起了,我該替她開心的,可我爲什麼……”
長長的省略號,拖了好幾行,現在看到,初夏也完全能讀懂仲文當時的心情。
筆記到這裡就沒有了,可給初夏的震撼,卻是空前的。
他在費盡心思地收集她的照片,努力把和她過去的點點滴滴都記錄下來,然後這本冊子就放在他的枕頭底下,這說明了什麼?
她按住了自己的心口。難道說,他對自己從未忘情過?和秦筱芹也不過是煙霧彈而已?那他爲什麼要這樣做?還趕自己走?一副把她視若敝帚的表情,事實上卻是掩飾?
初夏的心亂極了,門外卻忽然傳來了微微的腳步聲,初夏一驚,連忙把冊子塞回了枕頭底下,恢復了原樣,而自己和衣一躺,閉上了眼睛,生怕露出端倪,索性背對着門口,裝起了睡。
門上傳來了輕輕響動,熟悉的氣息慢慢地飄了過來,初夏屏住了呼吸,是仲文來了!
來的,確實是仲文。
雖然秋季微涼,他卻還是赤着足走在地板上,因爲怕吵醒了她。
他沒有料到,那樣讓人血脈僨張的情形之下,她竟然還能睡過去,他沒法子,只能讓她留在自己房中休息。
而他自己,自作孽不可活,只能到客房裡衝了一個冷水澡,才能把心頭的躁動平息下來。
等他忙完了一切,她還沒有出門來的意思,仲文不得不接受她會留在這裡過夜的事實了。
一想到她和自己只隔着一面薄薄的牆壁,他就心頭又暖又酸。
天知道,剛剛他多想好好地親親她呀。
可是,他不能這樣做。
當他躺下來的時候,手習慣性地探到枕頭底下,才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他把那本
珍貴的本子落在主臥室裡,在初夏的枕頭底下!
他頓時坐立難安了。別說他沒有這本冊子睡不着,就說初夏在那臥室裡,他也生怕被她發現呀。
於是他冒險起了牀,躡手躡腳地來到她的房門外,側耳聽了一會,纔開門進來。
牀頭燈開着,仲文看着那燈思索了一下。剛剛他沒有關麼?不過記憶力逐漸衰退的他,馬上就放棄了回想。
初夏還在甜睡着,被子扔到了一邊,腰側露出了白嫩細滑的肌膚。仲文輕輕拉過被子,替她蓋上。她動了動,似乎沒有醒。仲文鬆了口氣。
她背對着他,可能因爲枕頭不舒服,已經翻身到了旁邊一側的枕頭上睡覺,這對他來說簡直是太方便了。
他輕手輕腳地把那本冊子從枕頭底下抽出,轉身替她關了燈,又走出了門去。
初夏當然沒有真的睡着。現在的她,心跳跳到了極限,她不得不捂住了心口,等他出門後,迅速翻身下牀,翻到包裡的藥物,一口嚥了進去。
他每次都會讓她心臟犯病,這難道是命嗎?
她吐出了口長氣,心裡暖暖的,又忿忿的。
他還愛着她,忽然讓她覺得這個世界實在太美好了。這也就解釋了,遲墨所說的那一切,確確實實是真的了!而遲墨的把戲,也確實是引起了他的妒忌,纔會有那番註解。
可初夏不明白的是,他爲什麼愛着自己,卻還要把自己推得老遠呢?
她走到門側,側耳聽了一下,發現外面沒人了,才輕輕開了門,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
她的目標,就是仲文的冰箱。
早在她剛來到的時候,就對這個冰箱有種種疑慮了。
她儘量放輕了動作,打開冰箱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那個保鮮盒。等初夏費勁地打開時,撲面而來就是一股餿味。她簡直要被薰暈過去了。
天啊,誰能想象得到,安仲文這樣注意生活細節的人,居然會把菜放到餿掉都沒倒掉?
初夏有種替他清空了的衝動,還好,她努力剋制住了。她剛想把東西放回去,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裡面的菜看起來像是大雜燴,而且分量不少,應該夠兩人吃的。
青椒炒牛肉,蒸魚,蝦仁炒蛋,這三道菜,分明就是她當天在這裡給他做的三道菜。她心意滿滿地等着他回來吃飯,結果等來的卻是遲墨。
她倒抽了口氣,他竟然是把當天的飯菜都給保存了起來?即使餿了,都捨不得扔?
初夏一陣心悸,把盒子蓋好了,抱在胸口好一會,才捨得放回冰箱裡。
冰箱裡還陳列着一整排整整齊齊的白色藥瓶,初夏拿起一罐,只看到上面寫了個名字和劑量,字跡是仲文的,然而這藥初夏沒聽說過,更不可能知道有什麼功效。
她擰開,放到鼻端嗅了嗅,沒來由地覺得這股藥味和仲文身上的很相似。這些藥,放在這裡,一定是他保存的。那他爲什麼必須吃藥呢?這難道就是他離開她的原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