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嘆了口氣,帶上了病房的大門,就驚得倒抽了一口氣。她低聲喚道:“初,初夏……”
對方的臉色蒼白到極限,她懷疑,剛纔兩人的對話應該都已經落入了對方的耳中。
她想幫忙解釋什麼,卻又無從解釋起,只能扭着自己的蔥白指尖不知所措的。
“跟你沒有關係。聽到的,看到的,都忘了吧。”初夏眼裡含着薄淚,她輕輕一眨,那淚光已經消失於無形。
他不信她,那三個月後,她就讓他看看證據!
說得那麼好聽、那麼忠貞的山盟海誓,說到底,還是爲了他自己的女兒……
對他來說,從頭到尾,她的角色就不曾變換過,她是他牀*上的俘虜,是他女兒的保姆,是他將就的對象!
他說她欺騙他,他對她何嘗有過真實的傾訴?除了那些尖銳傷人的話之外,所有的言語都是哄着她入甕的糖衣炮彈而已。
她深吸了口氣,挺直了背,轉開了病房的門。
但是這一次,她絕對不會走的!安仲文,我要讓你知道,你錯了,你錯得有多離譜!
這樣紅杏出牆的污名,我林初夏絕對不會灰溜溜地揹着後一走了之的!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嚴重的妊娠反應反覆地折磨着初夏,她雖然想強忍住,但一聞到豬肉的味道,她的腸胃就翻天覆地一陣抗議,不得不衝到洗手間裡一陣搜腸刮肚地嘔吐。
她吐出了膽汁,吐出了眼淚,卻還是心頭甘甜。那是她的孩子在證明着自己的存在呢。那是她跟仲文的孩子……
她一邊吐着,一邊咳着,仲文打開了洗手間的門,擠了進來。
“髒,你不要看……”她推拒着他,他卻把她單手攬進了懷裡。
他的右手並沒有用力,左手給她擦拭脣角的動作嫺熟而利落。
看着他繃帶漸拆的右手,她有些出神:“你怎麼用左手做事?”
“習慣了。”他淡淡地道,“這段時間一直用左手,發現更順手了。過段時間再慢慢把習慣改過來吧。”
她並不知道,他每天都要進行高強度的訓練,可不管他花多少時間,費了多大的勁,成效都微乎其微。他的右手連握筆寫字都顫抖個不停的,寫出來的字歪歪扭扭的,哪裡有半分之前行雲流水的模樣?這樣一隻手握住手術刀的時候,不是救命,是在索魂。
他轉而訓練起自己的左手,起碼在寫字的時候,雖然沒有之前的好看,但字體比右手的好看得多了。
初夏不疑有他,她撐着站了起來:“你明天就要出院了?”
“對。”他單手拂過她的發,“也省得你來回跑。”兩人的交談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
仲文的行政秘書急切地站在了他的面前:“院長……”
“又怎麼了?”仲文緩緩回身。
“市委書記已經第三次打電話過來了,他的老母親中了風,聽說我們醫院有微創創新手術,非要把人往這裡送不可,還指定要您給她動手術。我反覆
跟他說您自己也受傷在住院中,他還是很堅持……”
初夏着急地看了他一眼:“這樣的人可不能得罪,你……”
仲文淡淡地道:“他母親的病是病,我的病就不是病了?這手術,我不做。”
初夏扯住了他的手,他才笑道:“我會讓子期替他做的。你不知道,做一個腦部微創手術,一站就要站十來個小時,我現在對臨牀手術都反感極了,這個項目的主要負責人我卸任給子期吧。”他看向秘書,“你就跟他說,我專門安排了項目負責人幫他老母親做手術,保證萬無一失。過後我會陪同出席的。”
初夏的眼底有擔心:“你啊,看不出竟然這樣任性。”
“我不任性就不會拒絕我爸爸讓我管理公司的要求,跑來當一個醫生了。”他笑着,心口卻在發痛。因爲看多了父親處理事情的方式,厭倦了你虞我詐,纔會繼承伯父的衣鉢,想當一個救死扶傷的醫生。
現在連這個簡單的願望都無法完成了……
可又怎樣呢?她起碼還在他身邊……
他伸手攬過了她,在她發間印上一吻。“對了,孩子多大了?”
“5周了。”初夏在心裡默唸着,距離12周還差7周。
他的心一悸,兩人對視,都是勉強一笑。
7周之後,是分別還是重合?
他不知道,她也不語……
仲文的所謂出院,就是搬出了病房而已。他的辦公地點回到了原來的院長辦公室裡,依舊忙得焦頭爛額。
初夏終於在晚上回到了家裡,雨兒抱住了她,再也不肯放手。
“這下好了。”悠瞳嘆了口氣,“這孩子,在你身邊看起來老實,我把她帶回去的時候,她可把主宅裡的人都給弄怕了。哎……”
她心底有隱約的擔憂:“不過孩子這兩天有點輕微的發燒,仲文看了說好像有點感冒,這小鼻子擦的,動不動就流點小鼻血……”
初夏抱着孩子回房:“沒事的,媽媽交給我了。”她笑着道,“這可是我最大的功用了,如果不好好發揮作用,可是會被趕出去的。”
“誰敢?”悠瞳瞪着緊跟在後方的仲文,“你肚裡懷的可是我們安家最正統的孫子,這孩子才金貴呢。”
“媽。”仲文不贊同地朝她微微搖了搖頭。雨兒還在跟前,即使母親多不喜歡這個不健全的孩子,他也不希望在孩子的面前表現出兩人的差別來。雨兒是無辜的。他開始隱約地擔心起,母親對初夏腹中孩子的期待,會不會讓敏感的雨兒受到又一次的傷害。
悠瞳住了口,初夏徑直抱了孩子回房:“今晚在我這邊睡好不好?”
悠瞳想提出反對,雨兒已經一個勁地點着頭。
算了。她搖頭退出了主臥室,仲文會有自己的主意的。要是孩子生下來,給雨兒一個伴,能把雨兒也帶好來,那她就沒有心事了……
雨兒膩在初夏的懷抱裡一整夜,清晨的時候,卻不肯起牀來了,倦倦地把小腦袋埋在被子裡,對着
叫她起牀的初夏連連搖頭。
“好像還有點燒。”初夏的手覆在她的額頭,“雨兒是不是不想去幼稚園,想在家裡睡覺?”
孩子點頭了。
“那就讓她睡天懶覺吧。”仲文穿戴着衣物,“你自己去就好了。”
“那雨兒,你要記得喝多些水才能退燒哦。”初夏吻了吻孩子的額頭,替她掖好了被子。
家裡還有保姆跟悠瞳,也不缺人照顧雨兒,初夏雖然妊娠反應得嚴重,卻也不想就此停掉工作。
那是她養活自己和孩子的手段,她不能放棄的。
而且,今天幼稚園還要組織一場地震逃生演習,就連電視臺都派出人員來拍攝,作爲企劃的組織者,初夏更加不能缺席。
從組織到口號,到指令,都是初夏一手準備策劃的。
在全園廣播裡,她鎮定自若地指揮着小盆友和老師們蹲下護頭,排隊,按照指定路線下樓,其實在廣播室裡,她的虛汗已經把薄薄的衣衫給滲溼了。
腦袋又暈又重,早上好不容易塞進肚子裡的半碗白粥早就被她剛剛吐了個乾淨,她的小腹酸酸漲漲的,如果不是因爲確信懷孕,她會以爲是不是大姨媽來報道了。
她不得不坐下來,強忍住暈眩把所有環節全部完成。
當把廣播切到園長講話的時候,她整個人彷彿跑了一場一千米一般地虛脫了,趴在桌上喘息着,眼前冒着無數的金星。
她伸手要去抓眼前的手機,嘗試了幾次才成功,她的手心已經滿是汗漬,剛解了鎖,手機就滑在了地上,發出了一聲巨響。
她喘息着,艱難地彎下腰想去撿起手機。下方傳來一股溼熱的感覺,她的腦袋嗡得一聲響。
怎麼會這樣的……那樣類似大姨媽來的感覺……
她是懷孕的了,就連B超檢查都證實了這一點的,難道孩子要沒了……
她又慌又亂,喊出救命的聲音微弱得不像話。所有的老師都因爲地震演練陪着孩子們疏散到了樓下,應該在樓上的只剩下她了,加上園長激情澎湃的高分貝演講,沒有人會注意到她微弱的求救聲。
她只能咬牙抓牢了手機,忍住暈眩撥打了仲文的電話,把聽筒挨近了自己嗡嗡作響的耳朵。快點接電話……快點……她的小腹越來越疼了,那邊一陣陣空響之後,傳來了:“對不起,對方電話暫時未能接通,請您稍後再撥……”
她愣住了。
他竟然掛斷了她的電話?
她不信邪,顫抖着發送了一段語音訊息給他:“仲文,快來接我去醫院,我肚子好疼,孩子好像出問題了……救我……我好難受……”
她的語音沒有能夠說完就被髮送了出去,因爲強烈的暈眩讓她整個人暈死了過去,手機從她手心裡滑落,發出了一聲巨響。從下方滲出的血跡正在地面漸漸蔓延着……
“初夏,這次你居功至偉啊,電視臺的人要採訪你呢。園長讓你到辦公室裡去哦。”連憐推開了廣播室的門,“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