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季曼才轉過身來。
給他機會,讓他把想說的話說完。
“如果您不再是金太太……”
路爽欲言又止。
“如果我不再是金太太,你會怎樣?”季曼直直地看着他,眼裡竟不自覺地,帶有那麼一絲絲的寄望。
路爽卻說:“如果您能放下這裡的一切,離開這個地方,好好地過上新生活,我會在心裡一直,一直默默祝福你。”
他的言下之意,只是勸她放下心裡的執念,讓她從這裡滾離,不要繼續跟他的方可晴作對罷了。
在那麼一瞬間,季曼的心裡,真的所有未有的,妒忌方可晴,甚至,羨慕她。
她從不承認,自己對於方可晴的恨,是源自於內心,那深深的、不能自撥的羨慕與妒忌。
可是,現在,她終於不得不承認。
自己羨慕她,妒忌她。
方可晴那麼一個看似平凡無奇,沒有哪個方面特別出彩動人的女人,卻擁有着她最稀罕,最求之不得的東西。
她似乎不需要花太多的心思,便能將自己拼了命、付出一切都換不回來的東西,緊緊地把握在手裡。
霍連城是這樣,連路爽也是這樣。
她談不上喜歡路爽,但她卻稀罕他。
因爲他的單純和善良,因爲他在自己最困難、最狼狽,最無助的時候,不問回報地幫了她。
莫名的觸動,於她來說,那種感受是陌生的,同時也是讓她無從適應的。
可是,心裡的那陣被莫名的情愫牽動着的滋味,就此結束。
路爽,以後只會是她的一枚棋子。
他這個一心一意了向着方可晴的傻子,遲早,會上她的鉤的。
路爽不知道,在那短短的時間裡,季曼已經在心裡將他,隔絕在了千里之外。
她臉上露出一抹無奈的笑:“我毫無退路,你不是很清楚嗎?霍連城不會放過我,金烈也不會放過我,我除了在這裡苟活,我還能幹什麼?”
“您是南宮家五小姐,您大可以去南司城。”
季曼嗤笑一聲:“不,你和方可晴都以爲,那是我最好的退路,我又何嘗不知道?不過,你不明白,我有一個很大的把柄,被金烈握在手裡,如果我現在離開,他一定會利用那個把柄置我於死地的。”
她說着,露出一抹畏懼的神色。
“很大的把柄?難道你就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遲遲不離開嗎?”
“要不然呢?你以爲我願意在這裡過着這種非人的生活?那次,櫻桃那賤人差點把我打死,我堂堂南宮家的五小姐,被一個女傭欺負成那樣,爲什麼我還要再搬回西院去呢?是金烈,金烈利用那個把柄,非要我留在這裡,跟他一起合謀聯手對付霍連城。”
季曼說到委屈之處,眼裡還泛着淚光。
她低頭,拭了拭眼角的淚水。
聽上去,她這個謊言真的無慳可擊。
最起碼,能夠騙得過這個傻傻的呆子。
路爽握起拳頭:“豈有此理,金烈他實在欺人太甚!”
“路爽,我跟你說這些話,並非要你替我不值,我只是……把你當成真正的朋友了,忍不住想要對你傾訴我的心事。”
“真正的朋友?”
季曼這樣的人,真的會把別人當成朋友嗎?
“也許你會覺得我這樣的人,不配有朋友,也不可能會把別人當成知心朋友,對,沒錯,我是一個壞人,不過……”
她苦笑了一聲,閉上眼睛,淚水從眼角劃落:“我也是個人,如果你是我,或許你也會選擇跟我一樣的路。”
季曼的話裡,充滿了無奈和滄桑之感。
路爽感覺,今天的季曼,似乎跟以前的季曼完全不一樣。
“也許我對你說這些,只會令你覺得我是個笑話,或許你會認爲,我在你的面前裝可憐,罷了,無論怎樣,這都是我自己的人生,是我種下的因,現在這個結果,也必須讓我自己承受……”
“不,我不覺得您是個笑話,回頭是岸,我一直認爲,人生就應該是這樣的,每個人都會做錯事,只勇敢面對,直面自己那些過錯,改過自新,好的生活慢慢會再來。”路爽自覺說話笨拙,不過,每一句話,都是出自於肺腑。
季曼自嘲地笑了笑:“回頭是岸?我已經看不到‘岸’了……我和你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看來你是沒有辦法瞭解我,罷了,我該回去了……”
她轉身想要走,腳步卻一個不穩,整個人向後仰倒。
路爽眼疾手快,連忙上前,一把扶住了她,將她摟在了懷內。
她眼睛迷離半眯,看似快要暈倒,依在他的懷裡,手扶上額頭,努力晃了晃腦袋。
“我頭暈,身體好熱……”她迷糊地拉扯開了衣領的第一粒釦子。
路爽的視線不小心落在了她的脖子下方。
觸目驚心的咬痕,坦露在外。
路爽驚了驚:“金太太,您……”
季曼似乎清醒了些,她察覺自己的“秘密”被路爽見到,連忙一把將他推開。
“謝謝你扶了我,我沒事,你也離開這裡吧。”
“那是什麼?難道是金烈那個混蛋……”對她性虐待?
季曼連忙將衣服的紐子扣上:“這個不關你的事,你別多管閒事!”
她轉身就走。
“他到底抓住你的什麼把柄?難道真的別無他法嗎?你真的甘心留在這裡當他的傀儡?”
季曼的背影再次頓住。
整個身子在輕輕地顫抖。
“要不然還能怎樣?路爽,你是個好人,我是個壞人,你我本就不應該有過多交集,這一次,就當成是最後一次吧,以後我們就只做陌生人好了,我今天對你說過的話,請你好好保守,把它當成一個秘密,爛到你的肚子裡去。”
季曼決絕地說完,擡步而去,再也沒有回頭。
方可晴告訴她爸爸,霍連城答應了他所求。
方有財大喜過望,連日來,臉上第一次浮現笑容。
“那樣,我以後就可以放心地離開了……”他一個人的時候,喃喃地說道。
東方集團。
歐陽辰最近出現在公衆視線前,媒體大多數都是在報道他跟趙允兒之間的婚事。
訂婚的日期,還沒有定下來。
不過,他已經是公認的市長女婿。
坐在他的總裁辦公室裡,手裡把弄着鋼筆。
該處理的公事已經處理完了,夜幕降臨,可是,他卻有種不想回家的感覺。
按理說,他現在是最春風得意的時期了。
事業一步一步地在向霍連城的方向看齊,市長千金又即將成爲他的未婚妻,他想要什麼,就有什麼,當然,除了霍連城的地位,他很難突破地去超越。
可是訂婚這件事越來越逼近,他的心情就越發地不知道怎麼着,有點煩悶。
不知道那土包子過得怎麼樣了?
腦海裡忽然出現一抹嬌小的身影,穿着老土保守,不過長相卻不算老土,白皙如玉的肌膚爲她增色不少,最最令人難忘的,是那雙靈動的大眼睛,想要幹壞事的時候,特別古靈精怪的。
歐陽辰晃了晃腦袋,一巴掌拍到自己的腦門上。
歐陽辰啊歐陽辰,你是不是撞邪了?幹嘛時不時就想起那個土包子呢?
哎,不知道她現在過得怎樣?
他聽聞風聲,有人說見到霍連城帶着有孕的方可晴一起到外面的餐廳用餐。
至於是不是真的,沒有人能夠考究清楚。
話說這土包子還真是好久沒有在人們的視野裡出現了,聽說她現在連班都不上了,準是被霍連城養在那寂寞冷清的帝豪苑裡,叫天不應叫地不聞……
可憐的土包子,生性愛刺激愛自由,過上那樣的日子肯定很苦逼吧?
“叩叩叩”歐陽辰想得出神,自己辦公室的大門被敲了好幾下,都沒有回過神來。
一隻纖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熟悉的臉孔忽然出現在他的眼前,加大版的。
歐陽辰嚇了一跳,拍了拍胸膛:“我的趙大小姐,人嚇人可是會嚇死人的,你搞什麼忽然冒出來。”
趙允兒穿着一條牛仔褲,上身是休閒的白襯衫,高高束起馬尾,背了一隻斜肩包,低調而又清新年輕的裝扮,還完全不失富家小姐的氣韻。
“在想誰呢想得那麼出神?該不會是,想我了?”
二人已經熟絡得能隨時隨地開玩笑,而且無論怎麼開玩笑,對方也不會當真的程度。
當了“戰友”那麼久,趙允兒在他面前是越發地真性情了。
你看,有哪個富家千金會穿得那麼隨意地出現在人前?
不過,趙允兒之所以能夠成爲歐陽辰那麼久的“戰友”,完全也就因爲她的個性。
不像一般的富家小姐那麼嬌氣、更不像那些拜金女人一樣,眼裡只有錢。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她不會愛上他。
歐陽辰可從來沒有打算過,自己真的要跟這位市長千金結婚,他只不過是想要借市長的一臂之力罷了。
更何況,連趙允兒也都同意,一起欺騙她那位唯利是圖,爲了自己的前途不折手段拆散自己女兒和心愛的男人的父親。
在他的眼裡,女兒幸不幸福不是最重要的,他的前途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