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她在房間,輾轉難眠,他在隔壁房,生了一晚上的悶氣,恨不得找個人來好好宣泄一番。
次日一早,還不到七點,二人一同走出房門,四目相對,氣氛竟出奇地詭異。
蘇千墨的臉色很臭,感情欠了他千百萬似的,安然要趕着去辦一些事情,並不準備理會。
“女人,你幹什麼去……”
見她下樓,蘇千墨更快竄到她面前,雙手展開搭在樓梯扶手,攔了她的去路,安然隨即沉了眉頭,“回公司。”
所謂好狗不攔道,他這又算什麼?
“回去做什麼?難道不知道現在記者雲集樓下?你這麼回去,只會被他們抓着做新聞。”
男人沒有要讓開的意思,安然微微冷了眸色,“事情已經發生,我只能面對,逃避根本不是辦法,蘇千墨,這是我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管。”
一把推開他,安然快速下樓,蘇千墨沒有想到安然的力氣這麼大,險些栽倒,索性另一手及時拽住扶手,穩住身體。
安然已經出了玄關,蘇千墨長腿飛邁,風馳電掣地再度攔在她面前,擡頭,安然看見他眼中得怒意昭然,“我不會讓你出了這個門口。”
冷厲的語氣夾雜着憤怒,毫不掩飾地泄露在周遭,氣氛,凝結成冰。
安然微微眯着眸子,同樣有些傲氣的她脣角多了一抹冷笑:“玩禁錮嗎?”
男人眉色深沉,好似一頭沉睡着,隨時都能被喚醒的獅子,漆黑如墨的眼眸深不可測,直勾勾地盯着安然那一張潔白素淨的臉。
女人很美,若一朵純潔的白蓮,屹立於淤泥中卻不然風塵,他伸手,擡起女人尖細的下巴,倏然勾起脣角,冷然一笑:“是又如何?我,要禁錮你,輕而易舉。”
他雖笑着,眼底卻未有半點笑意。
蘇千墨說的話,安然從不質疑,她清楚他的脾性,所以壓制住內心的怒火,在這個時候絕對不能硬碰硬。
“你想怎麼樣?”安然妥協。
蘇千墨嘴角輕揚,一抹得意的笑躍上脣角上的弧度,“你不需要問。”
……
藍色的車子,呼嘯着衝出別墅庭院大門,在寬大的山路上狂飆,速度驚人,猶如獵豹一般,竄在山道,耳朵裡,只能聽到車輪叫囂的聲音,直刺耳膜。
車窗外的一切,飛快閃過,視覺上的衝突,令她極爲難受,胸口一陣翻江倒海。
忍受這種難受,一直持續半個小時。
車子漸漸緩慢,直到一聲尖銳的剎車聲響……
顧不得許多,就連看也來不及看周邊的一切一眼,安然推開門下車,衝到垃圾桶的一邊嘔吐。
昨晚吃的東西已經全部消化,現在胃裡一翻倒騰,吐出的幾乎全是黃膽水,很艱難地才把胸口那一股難受全部吐出,她整個人累的幾乎要就地坐下。
旁邊,忽然遞來一瓶礦物質泉水,他身上淡淡的清香首當其衝,灌入她鼻尖,氣味清香怡人,竟是舒服了不少。
看也沒看他一眼,接過水瓶,猛地漱口,那股酸味實在太嗆鼻,難受地恨不得踹死蘇千墨這該死的。
開這麼快的車,是純心要跟她作對。
只是再氣憤,她也沒力氣再跟他置氣。
直起身子
,從隨時攜帶的手提包裡拿出紙巾輕輕擦拭了一遍脣角,這才轉身……
浪漫的草地,五顏六色的氣球在空中飛舞,繩子被綁在某一處,只能被困在周遭,鮮花,鋪滿了一地,滿眼的白,耀眼的白,就連不遠處的一套餐桌也是純潔的白。
安然怔怔出了神,才知道原來自己被帶來了羅曼公園。
早晨的氣息,透着一股清新,眼前的一幕,浪漫而美好。
那一抹身影逆着光,朝着她斯步走來,晨風起,不知哪裡飄來許許多多光彩四溢的泡沫,泡沫順着蘇千墨行來的方向相迎,眼前的一切,如夢如幻,他高貴冷冽,像歸來的帝王,尋找他的愛妾。
在她身前站定,他伸手,寬大的掌心放在她面前,優雅而紳士,這是多少女人心中的幻想?
安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覆蓋在他的掌心上,他薄脣掀起,優雅轉身,與他心中的美人適步來到餐桌前。
精心佈置的一切,眼前高貴優雅地令人幾乎不識的蘇千墨,溫柔如水的眸光,每一樣都教人沉淪。
他輕輕地,扶着她在桌子前坐下,自己才又繞到對面落座,她怔怔地看着他,幾分癡迷,幾分夢幻,眼裡除卻他,還是他……
直到,侍者走來,請示是否開餐,安然纔在這短暫的隙縫中找回自己。
“你搞這麼多花樣,究竟想做什麼?”
不讓她回去公司,強行帶來這裡,又安排這麼……浪漫的一幕,她不懂他。
茫然的臉透着慍怒,蘇千墨揮手示意侍者準備,狹長的眼眸擡起,幾分邪魅地望着安然笑:“他能給你的,我也能……還會給你更好的一切。”
他在說什麼,安然聽不懂,也不想問,“蘇千墨,我的時間……”
清冷的聲音被侍者陸續端來的東西戛然而止,眼看着一疊疊早餐放在餐桌之上,安然的內心,一陣渾濁。
侍者離去,現場又恢復寧和平靜。
擡眼,滿目蘇千墨的溫柔,“吃了後,送你回去公司,接下來任何事情,我陪你一起面對。”
他一字一頓,擲地有聲。
心絃猶如被撥弄,在平靜的心湖中激起萬千浪,安然望着他的眼眸,強作淡定:“這些事情我一個人都能夠面對,不用麻煩你了。”
似乎早就想到她會拒絕,蘇千墨端起眼前的咖啡,悠閒地抿了一口,嘴角輕揚,“沒有麻煩一說,正是我自願的。”
“但……”
“沒有但是。”不容安然再說什麼,蘇千墨強勢打斷,“我要參與的事情,沒人可以阻止,包括你。”
望着眼前自顧吃早餐的男人,精緻的臉,那一股霸氣未褪,安然清楚,不管她再說什麼,都已成定局,蘇千墨決定的事情,無人能夠改變。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再說?
只是,今天早晨的這一切,她不得不說……感動。
有時候人就這麼可笑,當你歷盡千帆,滄海桑田,想要的那一個人不在身邊,偏偏是這個,曾讓她遍體鱗傷的男人守在身邊。
多麼戲劇?
這或許,會是難忘的一次。
十點整。
用過早餐,以平常時速抵達公司對面。
遠遠的,隔着兩條馬路能夠看到守在公
司樓下的記者們,看來採訪不到她,是誓不罷休了。
“如果你暫時不想面對媒體的話,最好是不要出現。”
拉回在記者們身上的視線,男人的臉,冷毅俊美,神態高傲如斯,“遲早要面對。”
既然避之不及,她會去面對。
“等等……”
見她一副大義凜然地模樣就要開門下車,蘇千墨忽地扣住她的手腕,回頭,那一雙清冷的眼眸幾分薄怒,“你還想做什麼?”
他掀脣,漆黑的眸道不盡的神秘莫測,“既然要面對,那就更透徹一些。”
手機被奪走,直接給華瑾城發了一條短信:過來,摩卡酒店。
重新把手機塞到安然的手裡,想到接下來要結束的一切,他的笑,益發意氣風發。
是他的,始終跑不掉。
他說過,這個女人只能是他的!既然他放手華瑾城不懂珍惜,那麼,這一次,他不會再容許任何人靠近。
安然拿着手機的手,微微握緊……
如他所說,既然要面對,那就更徹底一些。
整件事情裡面,他們之間纔是事情的關鍵。
華瑾城收到短信,迅速趕來,然而推門見到安然身旁的蘇千墨,臉色不着痕跡地沉下。
昨天一夜,他們都在一起麼?
包廂內的氣壓,降落冰點。
“安然,昨晚你去哪了,我很擔心你。”忽略蘇千墨這個閒人,斂去眼底那一抹不悅,華瑾城溫柔如初,緊張地望着她。
這個時候,蘇千墨不便存在,他識相離開,起身時,別有深意地看了華瑾城一眼,頗爲挑釁地一笑,開門離去。
“我沒事。”安然淡淡開口,男人眼中的溫柔變得陌生,她不忍再看,只是,他卻坐在身邊,執起她的手,一臉緊張與關懷,“打你電話不通,我很擔心你,安然,這件事情是我不對,但是聽我解釋……”
安然淡漠地抽開手,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安然擡起下巴,男人的臉近在眼前,可距離,卻已經變得遙遠,“不管解釋的結果如何,始終改變不了她懷了你孩子的事實,不是麼?”
她也想問他一句爲什麼,爲什麼要三番兩次做出這種事情,只是話到嘴邊,她驚覺這些言語都會因爲事實而變得蒼白無力。
已然發生的,誰還能阻止呢?
不管解釋得再充足,都不能成爲被原諒的理由,他們之間,只會因爲事情的蒼白,而越走越遠,只怕到最後,剩下的只有這些不堪。
她只想,存放那六年的記憶,好與不好,都不再重要,起碼,那是屬於他們彼此的,純粹的友誼。
華瑾城無言以對,她眼中的淡漠,讓他那些準備好的臺詞羞於口中,彷彿說出來,只會顯得更加不堪。
“瑾城,做回朋友吧。或許你我之間,本就不該牽扯到那一條紅線上,因爲不適合,所以一波三折,也許對於我們而言,唯有友情,才最圓滿。”安然一字一句道。
她的聲音,空靈而飄渺,只是對他而言,卻像利刃一般,毫不留情地在剜着心裡的柔軟,血,噴涌而出,在心間流淌,如同剝離靈魂的痛,抽走他所有呼吸……
最痛的,莫過於我們本能做夫妻,到最後,換來的卻只是一聲……朋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