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分明的眼眸,不含一絲雜質的對望厲祁深。
喬慕晚因爲自己突然拋出來這樣一個問題,莫名的亂了心跳。
湛黑的鷹眸,用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目光對視她,厲祁深不顯山、不露水的臉上,沒有因爲喬慕晚的話有任何的情緒反應。
久久的對望也得不到男人的一聲應答,她扯住男人小臂的小手,掌心沁出一層細細的汗絲。
有些無力,小手想要收回的瞬間,被厲祁深反握住。
骨節分明的指擡起,厲祁深點了點她的前額,“還沒睡醒?”
動了動脣,喬慕晚想要出聲,厲祁深卻先她一步開口,“女人來那個的時候,是不是都有些神經質?”
喬慕晚:“……”
這下子,喬慕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自己頭昏腦漲問出口的話,反過來被他誤會爲自己沒睡醒,她本就臉皮薄,面子根本就掛不住。
面頰瞬間滾燙,她怔怔的凝着厲祁深,回過味兒以後,別開臉。
纖柔的小手從男人的掌心中抽離,男人鋒銳的劍眉,輕蹙。
穩定了一下情緒,喬慕晚不去看厲祁深,扯過chuang單披在身上,下了chuang。
面前清冷的小女人,與自己擦身而過,厲祁深本就不算好的臉色,冷沉似冰。
身子骨被一雙遒勁力道手重新按壓在chuang上,喬慕晚擡眼去看厲祁深時,眼眶隱隱泛着潮紅。
厲祁深瞧着眼前小女人莫名紅了眼眶,眉峰緊蹙。
“又誰惹你了?”
從昨晚開始,喬慕晚就變得讓厲祁深有些摸不清她的情緒。
“你!”
吸了吸小鼻子,她埋怨出聲,聲音悶悶的。
“我怎麼惹你了?”
面對厲祁深的質問,喬慕晚默不作聲。
她從不覺得自己是個任性的小女人,打小就清楚自己所處的位置,以至於不輕易有情緒起伏,從不做什麼任意妄爲的事情,但是在這個男人的面前,連她自己在不自覺中顯露出來的情緒波動,她自己都搞不懂。
她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這個男人的一句話,一個眼神兒,就會牽動自己的全部情緒。
見喬慕晚不語,就是拿一雙粲然有一層薄霧浮現的明眸看自己,厲祁深又重複問道,“我怎麼惹你了?”
雙臂撐在喬慕晚身體兩側,厲祁深居高俯下看她,湛黑的眸,如子夜般深邃的打量她。
承受不住這個男人目光的凝視,每次被他這樣看着自己,喬慕晚的心扉就方寸大亂。
“躲什麼?”
小臉被扳回,厲祁深拿兩指鉗制住喬慕晚的下顎,目不轉睛盯着她。
“來那個,就這麼情緒反常,你還是小孩子麼?”
喬慕晚:“……”
“除了我能遷就你,誰還能像我這麼對你?”
這個女人,讓他做了很多越過他底線的事情,就昨晚,她說自己睡的不舒服,自己就鬼使神差的幫她換衛生棉,要知道,換做其他人,他理都不可能理!
喬慕晚想反嘴反駁他,話到嘴邊,卻在目光重新迎上厲祁深時,生硬的憋了回去。
凝了一會兒,她別開眼。
“你起開,我要去洗漱了!”
她擡手去撥厲祁深的手,厲祁深卻沒有拿開的意思。
俊顏俯下,他向喬慕晚欺了欺。
“我在國外真沒有喜歡的女人!”
冷不丁的冒出來一句話,喬慕晚神情怔忪。
回過味兒來,她吳儂軟語,“誰稀罕知道你在國外有沒有喜歡的女人!”
喬慕晚擡手去扳厲祁深的手,嘴上雖然在犟着性子,心裡卻因爲他的一句話,莫名的心情陰轉晴。
見喬慕晚變得酡紅的臉頰,有淡淡暈圈落在視線上,厲祁深擡手揉了揉她的頭髮,俊臉也不自覺落下溫柔的弧度。
“不稀罕知道還問我,你就這麼喜歡口是心非?”
一句話堵得喬慕晚啞口無言,她斂着眸,“你起開,我要去洗漱了,要上班了!”
眼前小女人在淡淡朝霞中,被萬丈金絲映出羞赧的樣子,厲祁深輕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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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慕晚知道厲祁深昨晚幫她換衛生棉的事情以後,面對他時,臉上有說不出的尷尬。
厲祁深倒是不以爲意,輕描淡寫的岔開話題。
“晚上吃什麼?我讓張嬸做!”
厲祁深言外之意,讓喬慕晚今天還去他那邊。
“不了,我今天想回家裡一趟!”
上次喬茉含鬧出來那麼大的事兒,她打電話給自己的母親,樑惠珍嗚嗚噥噥的迴應,明顯不願多說寫什麼。
喬慕晚要去醫院那邊照顧喬茉含,樑惠珍也婉拒了她,最後說了句讓她抽時間回家再說以後,就掛斷了電話。
聞言,厲祁深不動聲色的看了眼喬慕晚。
“下班後,我送你過去!”
“不用了!”
喬慕晚本能的回絕,咬了咬脣瓣後,解釋道:“……現在還不是讓我父母見你的時候!”
聽眼前小女人這番說辭,厲祁深挑起眉梢,“你這是在向我暗示什麼?”
聽得一頭霧水,喬慕晚目光不解的看向他。
隨手抄袋,厲祁深別開眼,目光深遠,“抽時間,我帶你回家!”
喬慕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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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慕晚回到喬家的時候,只有喬母在家照顧喬茉含。
因爲喬慕晚和年南辰離了婚的原因,喬氏最近接連有幾家企業和它解約。
不過剛離婚沒多久,年氏帶給喬氏的多米諾骨牌效應就顯現了出來,依照這樣繼續惡化下去,喬氏的發展將會變得更加如履薄冰。
爲此,喬正天已經接連兩天都沒有回家了。
看喬慕晚回來,樑惠珍艱澀的擠出來一抹苦笑。
“回來了啊?來坐吧!”
招呼喬慕晚坐下,她讓幫傭端了檸檬汁過來。
“媽,茉含現在情況怎麼樣?”
喬慕晚暫時沒有想到喬氏的事情,她剛纔要去看看自己的妹妹,樑惠珍說她睡下了。
不想自己打擾到喬茉含,喬慕晚作罷。
“還能怎麼樣?茉含的情況,真的愁死我了!”
說喬茉含精神不正常,她很多時候給她這個做母親的錯覺沒有任何問題,說她神經正常吧,她很多時候做出來的事情,完全不是一個正常思維人能做出來的事情,她也搞不清自己的女人到底因爲年南辰變得真瘋了,還是裝瘋!
“這一天時好時壞的,經常抱個枕頭哭,說什麼那是自己的孩子!這不,我剛給她吃了藥,才睡下!”
樑惠珍說得無力,自己的孩子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她有說不出的痛心。
喬慕晚的細眉,隨自己母親的話,不自覺的皺起。
說到底,也是在一起生活了二十二年的妹妹,不管她怎樣對自己,終究有感情在裡面。
“醫院那邊怎麼說,茉含的情況,能不能好轉?”
“哎,還能怎麼說,這種情況,只得不受刺激,然後讓她自己慢慢調節,要是兩年之內沒有發作,醫生說就算恢復正常!”
“我這也想啊,要讓茉含不再受刺激,不再想那個流掉的孩子和年南辰,只能把她送去國外,或許讓她換個生活環境,能好一些!”
樑惠珍也沒招,只得試一試這樣的辦法兒,讓自己的女兒重新生活在一個沒有年南辰存在的圈子裡生活。
“讓茉含去國外生活一段時間,或許是個辦法兒!”
“是啊,目前也只能這麼辦了,等她情況好一些,你爸那邊事情也處理的差不多了,我就和他商量商量把茉含送出國!”
本來在聊喬茉含,樑惠珍不經意提了喬正天,喬慕晚本就沒舒張的眉心,又一次蹙起。
“爸怎麼了?”
聽自己母親這麼一提,喬慕晚才恍然想到了喬氏那邊。
自己和年南辰離了婚,事情一旦被衆人周知,一定會陸續有企業撤約。
說句不好聽的,年氏不再做喬氏這邊的後盾保障,喬家說破產,只是時間的問題。
喬慕晚情緒激動的一問,樑惠珍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說了自己丈夫不讓自己說的話。
喬正天已經決定不再需要年氏爲喬氏做依靠,在某種程度上講,他寧可魚死網破,也不再依附這樣的企業做後盾。
所以,喬正天告訴樑惠珍,不管喬氏以後發展成什麼樣子,哪怕隨時都會破產,也不要把這件事兒告訴喬慕晚。
和喬慕晚在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喬正天把自己這個大女兒的脾氣,摸得清清楚楚。
依照她時刻懂得感恩的性子,年家不管喬氏,她一定會去找年永明,而她找上年永明,就可能意味着她要像自己的小女兒一樣,繼續承受年南辰帶來的傷害。
他不想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他不想讓喬慕晚知道喬氏的事情,也不想讓她再繼續幫自己,幫這個家。
“呃……沒什麼!”
樑惠珍尷尬的笑,紋路苦澀的很。
自己母親閃爍其詞,對自己一副隱瞞的樣子,讓喬慕晚心裡隱約間有不好的感覺升騰。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過敏-感的原因,自己母親給自己的訊號就是喬氏現在的情況不妙,自己父親面臨一系列棘手的事情要處理。
喬慕晚蹙着眉心,她想要繼續問下去,樑惠珍巧妙的岔開了話題。
直到有電話打進來,樑惠珍一再規避喬慕晚的謊言,不攻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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樑惠珍和喬慕晚急忙趕來醫院這裡時,喬正天正在手術室接受搶救。
年氏突然反悔撤資,喬氏幾個正在運行的項目被迫中途中斷。
突然聽助理告訴自己這樣的事情,正在給喬氏高層開會的喬正天,直接突發心臟病。
年氏撤資,意味着喬氏再也沒有資金週轉這些個項目的運作,不在規定的期限中完成這幾個項目,喬氏面臨的,就是被對方企業抓住把柄兒,公司會發生重大的金額的賠款不說,自己一旦交不出這些賠款金額,對喬正天這樣上了年紀的老人來說,就是無盡的牢獄之災。
“小李啊,我家老頭子這到底是怎麼了啊?”
樑惠珍抓住李宏的手,向他詢問自家丈夫是怎麼個情況。
作爲喬正天的助理,李宏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把實話告訴樑惠珍,畢竟自家老夫人也上了年紀,自己把實情說出來,很可能讓她一時接受不了,也發生什麼事兒。
瞧出李宏的難以啓齒,喬慕晚上前安撫自己的母親。
“媽,您先別激動,您這個樣子,大傢伙都跟着擔心!”
打了電話給自己的姨娘,樑惠珠知道以後,也來了醫院這邊,隨她來的,還有杜歡。
沒有去管杜歡的存在,喬慕晚把樑惠珍交給自己的姨娘以後,找上了李宏。
對喬慕晚沒有隱瞞,李宏把事情的經過全部都道了出來。
聽完李宏把事情的經過給自己說了一番,喬慕晚本能的蹙起了眉。
她一直都知道年家會幫助喬家,一定是帶着某種目的性,現在自己離了婚,年南辰直接就撤資,他對自己,對喬家,還真就應了那一句,不會手下留情。
喬慕晚將小身子無力的倚在牆壁上,身體有些虛脫。
她只有自己父母和喬茉含這三個親人,而這三個親人中,一個在手術室搶救,一個精神不正常,一個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三個人裡,沒有一個人能讓她依靠,她只得靠自己。
她手足無措之際,樑惠珍從杜歡口中得知了年南辰因爲喬慕晚和他離婚的事情,對喬氏撤了資以後,直接掙開自己妹妹的拉扯,從休息室那邊來找喬慕晚。
見自己母親過來,喬慕晚剛想開口喚聲“媽”,樑惠珍卻直接抓住了她的肩膀,然後目光驚恐,又帶着不安的看着她。
“慕晚,算媽求你了,算我求你了,你和年南辰復婚好不好?你和他復婚吧,我不能看着你爸出事兒。”
“年氏那邊現在對喬氏撤資,喬氏那幾個正在運作的項目都被迫停了下來,這樣下去,喬氏不僅要賠款,你爸還可能蹲監獄啊,我不能……不能看着你爸承受牢獄之災啊!”
現在自己的小女兒半死不活,自家的老頭子也生死未卜,樑惠珍一個柔弱的婦人,根本就不知道要如何是好才能挽回現在這樣棘手的狀況。
因爲年南辰非人的行徑兒,樑惠珍也不想喬慕晚再和年家牽扯出什麼瓜葛,但是在自己丈夫女兒,和這個養女之間一再權衡,她自私的不想失去自己的丈夫,失去這個家。
自己母親雖然情緒激動,說出口的話,話音都在顫抖,但是喬慕晚還是很清楚自己母親在說什麼,她的話是什麼意思!
喬慕晚一再捏緊小手,她剛想開口說些什麼,樑惠珠和杜歡匆忙趕來了這裡。
擡起頭,喬慕晚看到杜歡時,眸底不自覺閃過冷漠的光。
接到自己表姐給自己目光的打量,杜歡當即就心虛的低下了頭兒。
看杜歡的表現,喬慕晚目光很冷,近乎可以將周遭的空氣凝結成小冰晶。
她就知道,自己母親平白無故知道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一定是杜歡的傑作。
沒有什麼心思去理會她,喬慕晚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母親。
“媽,您彆着急,爸不會有事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