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以爲她會點一桌豐盛的韓式料理,沒想到她就點了兩碗炸醬麪,一份煎餃,外帶一份泡菜。
上菜的過程中,湛天丞納悶的直蹙眉。
若不是見她表情並無異樣,應該沒上錯菜纔是,他差點就問服務生是不是弄錯了桌號。
“你就點了這些”
“怎麼,你吃不飽嗎”拿起筷子有條不紊的拌起了自己那份炸醬麪,藍茵夢眉眼彎彎的笑道,“那我再幫你點一碗好了。”
說罷,她扭頭就準備喊服務生。
“我不是這個意思。”見狀,湛天丞連忙搖頭制止了她,“我本來就不餓,一碗夠了。”
既然他說夠了,那就夠吧。
垂下眼瞼繼續專注的拌麪,藍茵夢好笑的彎了彎脣,故意逗他,“那你現在的表情是幾個意思”
怎麼看都覺得她點的東西太少,太過寒磣,湛天丞毫不隱瞞的道出心中的詫異。
“這麼高檔的韓式料理店,應該有很多選擇纔是。我不能理解,你爲什麼只點了兩碗炸醬麪。如果我猜得沒錯,煎餃和泡菜應該都是送的吧”
擡頭看了他一眼,藍茵夢俏皮的反駁,“誰說的,煎餃明明是要錢的。泡菜嘛,的確是送的。”
懶得與她爭辯沒什麼意義的話題,極度無語的湛天丞再次選擇了沉默。
他琢摸着要不要叫服務生過來,加點一些菜,桌上這些實在不忍直視。
他湛天丞請人吃飯,從來就沒這麼寒磣過。
對面那雙眼睛悄悄將他的小心思看在眼底,拌麪之餘,挑脣輕笑,“替你省錢不好麼”
端起茶杯,輕抿了幾口,湛天丞冷言反問,“我看起來像缺錢的人”
知道他這會兒鬱悶是因爲她點的東西有點寒磣,藍茵夢暗自在心裡感嘆,男人都好面子,這話還真是一點都不假。
不與他爭執,手裡拌麪的動作繼續進行着,她歪起腦袋,笑笑嘻嘻的睨着他。
不知道怎麼回事,這男人越是話少,她就越覺得他好可愛,沒來由的就想戲耍他一下。
於是,她故意往自己臉上貼金,“拜託,現在像我這麼勤儉節約的女孩子幾乎都要絕跡了,你就偷着樂吧。我要是你,早就下手了。先娶回家再說,省得被別人搶走了,後悔終身。”
果然,一聽她這番自戀的話,不善言辭的湛天丞倍感無語的鬆了鬆脖子上的領帶之後,再次選擇了緘默。
好笑的搖了搖頭,藍茵夢怕他不自在,又或者對她印象更差,誤以爲她是個自戀狂,連忙跟你解釋,“逗你玩兒的,瞧把你給無語的。”
覺得手上的面拌得差不多了,醬汁和佐料應該均勻了,藍茵夢隨即放下筷子,一臉認真的跟他分享起了曾經那段與他有關的往事。
“十年前,在我最無助,飢腸轆轆,聯繫不到家人,即將露宿街頭的一刻,是你雪中送炭,幫了我。這份恩情,我一輩子都忘不了。我是那種別人對我好一分,我必十分回報的人。”
“你知道嗎,當時你離開以後,我拿着你給的韓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衝進公園附近的一家麪館裡,吃了滿滿一大碗的炸醬麪。唯一和今天不同的是,那日的煎餃和泡菜都是送的,但是今天的煎餃是錢的。畢竟國內不能跟韓國比,韓式料理不算普及,老闆自然沒那麼大方。”
“其實,仔細回想,我覺得那天的炸醬麪味道挺一般的,可能是當時太餓了,又或者是因爲充滿了你給的溫暖和感動,我纔會覺得它是人間美味,這麼多年一直惦記着那個味兒。想起一次,流一次眼淚,心裡也暖的一發不可收拾。”
“我以爲你是韓國人,大學畢業以後,我放棄了國內的高薪職位,毅然選擇了隻身前往韓國。因爲那時我就發現,你的身影,你的模樣,像夢魘一樣在我腦子裡揮之不去。我迫切的想要再見到你,還錢是假,跟你一訴衷腸纔是真。每次去當日遇見你的公園,等不到你空手而歸的時候,我都會去那家麪館,吃一碗和當時一樣的炸醬麪,心裡的失落纔會得到慰藉。直到老闆關門歇業,我纔沒再光顧。”
聽完了她的講述以後,湛天丞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可能是因爲感情的境遇太相似,都守着一個不愛自己的人那麼多年。
他忽然有點心疼這個女孩子,也覺得十分對不起她。
不看光是從她的聲音裡透着的一絲不太明顯的沙啞,他就能判斷出對面那雙眼睛眼下應該是霧氣深重。
十年,那麼漫長的一段光陰,她竟然都耗在了自己這個當時只見過了一面的人身上。
箇中辛酸,也只有他這個同樣守候了一份沒有結果甚至在的眼裡都不算愛情的感情的人才能理解。
不敢看她的眼睛,湛天丞只好惆悵的望向窗外,語氣在不自覺中放緩,“綜上所述,你只是感激我,並不是喜歡。”
背過身去快速擦了擦眼角的溼潤,藍茵夢無語的駁了他一句,“是不是喜歡我自己不清楚嗎,要你說”
心心相惜的緣故,湛天丞不想再對她太過冷漠,可是又勸不動她,他只能無奈的輕喚她的名,“茵夢”
算他還有點眼力勁兒以及人情味兒,這個時候不再刺激她,態度陡轉,改口也改的快。
藍茵夢受若驚的笑了,心裡多少得到了一絲安慰,“不容易啊,總算是把藍字去掉了,聽着真親切。”
說着,她把剛剛自己拌好的那份面,跟他面前的那份對調了一下,“好了,面拌好了,快吃吧”
貼心的拿起他沒動過的筷子,幫他夾了一隻煎餃以及幾片泡菜放在面子,藍茵夢也樂此不疲的低頭繼續拌起了自己那份被調換過來的面。
一邊拌,她一邊饞得直流口水。
因爲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太開心,她爽朗的笑出了聲,滿臉都是幸福洋溢,“看起來就好好吃的樣子,呵呵”
一眨不眨的望着眼底她幫自己拌好的面,以及上面的煎餃和泡菜,恰好耳邊又傳來她滿足的笑聲,湛天丞突然覺得心口悶得厲害。
跟在一起的時候,從來都是他幫她拌麪,幫她夾菜,幫她剝蝦,恨不得直接喂她嘴裡。
當然,偶爾也會爲他做同樣的事。
可能是因爲她心裡裝着另外一個人的關係,他能感覺到她爲自己夾菜的時候,只是出於感激,又或者是回禮,所以並沒帶多少熱情和感彩。
然而眼前這碗簡簡單單的炸醬麪,卻看得他心酸,腦子裡會不自覺的聯想出藍茵夢一個女孩子獨自待在韓國的心酸場景。
再回想起近日對她的態度,湛天丞突然覺得自己真是沒品。
怎麼可以對女孩子說話那麼粗魯,那麼不耐煩。
沒來由的,他想跟她道歉。
失焦的眸色仍是盯着眼底的面,湛天丞薄脣輕啓,“對不起。”
藍茵夢剛把面拌好,往嘴裡送了一口。
突然聽見他的一聲對不起,她嚼都沒嚼,直接把面嚥下去,一臉詫異又好笑的朝他看過來,“好端端的,幹嘛跟我說對不起。”
緩緩擡起頭來,對上她那雙這會兒他仔細一看發現很美很清澈的丹鳳眼,湛天丞抱歉的勾脣笑道,“愛一個人,其實並沒有錯。最近在電話裡,包括那日我離開你家之前,對你的態度都非常的惡劣。”
還是在日內瓦的時候見過他的笑容,回國以來,兩個打照面的機會很少,後來跟他表白以後,他就一直對她板着一張臉,此刻他居然不再吝嗇,對她笑了,藍茵夢意外不已,迷失在他那傾城一笑裡許久才緩過神來。
紅着臉端起茶杯,用喝水的動作來掩飾她內心裡的緊張和澎湃,“沒沒事啦。”
放下茶杯的一刻,她體諒的語氣繼續道,“被一個自己不喜歡甚至是討厭的人纏着,的確是挺煩的,我有過類似的經驗。所以,我不怪你。”
聽她如是說,湛天丞心裡越發不是滋味。
猶豫了片刻,他很輕的聲音對她說,“我其實並不討厭你。”
“真的”聞言,藍茵夢當即便激動的挑脣笑開。
“嗯。”湛天丞淡淡的點了一下頭。
“有你這句話,再多的委屈我都覺得值了。”不討厭那離喜歡應該不會很遙遠,她繼續加油就好,藍茵夢如此在心裡安慰自己。
嘆了一口氣之後,湛天丞苦口婆心的再勸她,“我這一生,已經心有所屬。整整一顆心都被一個女人佔滿了,騰不出位置給你,以及其他任何的女人。我不會再戀愛,餘下的生命,我只想守着和她的回憶過活。”
夾了一片泡菜喂進嘴裡細細咀嚼起來,藍茵夢不當回事的笑道,“沒關係啊,我又沒逼你把她忘記,更不奢望你騰出位置給我。你喜歡誰,是你的權利。我喜歡你,也是我自己的選擇。你繼續做你自己就好,想幹嘛幹嘛,我不在乎。只是,天丞,我只求你一件事,你可以不喜歡我,但,請你不要拒絕我對你好。你繼續心疼你的,我來心疼你就好。”
“這對你不公平,而我也不會接受你單方面的付出,這跟玩弄你的感情,耽誤你的青春有什麼區別。這麼混蛋的事,我湛天丞做不出來。我的世界觀很簡單,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就遠離。我討厭不明。如果你現在放棄,我們還是可以繼續當朋友。但如果你執意糾纏下去,我不能保證以後不會討厭你”
“你討厭啊,我無所謂。”藍茵夢滿不在乎的說。
頭痛的伸手扶額,湛天丞一副拿她沒轍的崩潰表情,“爲什麼怎麼跟你說,你都聽不進去”
藍茵夢是主持人出身,口才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不是聽不進去,而是不想聽進去。就算聽進去了,也不會照辦。因爲,你我是一類人。就好比,我勸你忘掉,你不會答應,是一個道理。我們都是一旦認定了目標,就不會輕易放棄的人。”
自知說不過她,湛天丞搖頭,選擇投降,拿起筷子開始吃麪,“算了,先吃麪吧。”
“嗯。”藍茵夢正好也餓了,點點頭,就大快朵頤起來。
吃着吃着,無意識的擡頭看了湛天丞一眼,藍茵夢突然發現他左邊嘴角上沾了一粒蔥還是什麼的。
她本想伸手幫他揩掉,目測了一下距離,覺得胳膊好像不夠長,果斷放棄。
下一秒,望着他一張一翕的性感薄脣,她突然生了好想吻一下的想法。
她是行動派的,向來是怎麼想的就怎麼做,這次也不例外。
放下手裡的碗筷,她撐着桌面站起身。
湛天丞見狀,停下手裡吃麪的動作。
準備問她怎麼了,是不是不合胃口。
話到嘴邊還沒出口,就見她毫無徵兆的彎腰朝他逼近,嘴角彎起的弧度怎麼看着透着幾分狡黠。
來不及反應,只覺脣上一熱,他驚恐的睜大眼睛,突然發現纔將還距離她一張桌子那麼遠的臉,眨眼的功夫就在他的視野裡放大了無數倍。
怕他生氣,藍茵夢很有分寸的只是選擇了淺嘗輒止,哪怕她其實並不想鬆開他的脣。
抽身坐回去之前,她輕捧他的臉,拽拽的勾脣,霸道對某個愣在那裡的人宣佈,“湛天丞,此刻開始,這張嘴巴屬於我藍茵夢。以後在吻其他的女人包括在內之前,最好回想今天這一幕,及時剎車。不然,我會跟厲鬼一樣纏着你,讓你寢食難安,不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