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病前,葉玲瓏半坐在沿。
她一手攬住了丈夫貝秉章的肩膀,一手伸向了他後背。
上上下下輕撫他的脊樑,以此來緩解他咳嗽的程度。
“秉章,你別心裡去,格子她是無心的。”知道他是激動所致,她啞聲勸他,也是變相的安慰自己,“這孩子的性格我瞭解,這不是她的本意。她說的都是氣話,當不得真的。”
貝秉章摳着胸口邊咳着,邊難辭其咎的搖頭苦笑,“話雖如此,可我心裡……還是難受的厲害。”
一想起女兒剛剛的反應和她說的那些絕情的話,他心裡就像刀子劃過一樣,痛得血肉模糊。
抓過肩膀上妻子的手,他滿含痛苦的再次跟她道歉,“瓏兒,對……對不起!都……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格子,更……更對不起因我而枉死的音書,我……”
話還沒說完,他就氣血不足的再次咳嗽起來,“咳……咳咳……”
葉玲瓏見狀,忙急聲制止,手上撫他脊樑的動作也越發快了,“別說了,身體要緊。我要是怪你,就不會回到你身邊。”
住院部,一樓,電梯口。
大受打擊的貝格子一出電梯,就撞上了在此候梯的二哥貝司辰。
見她捂着嘴哭得滿臉淚痕,貝司辰一頭霧水。
愣了片刻,他走上前,濃眉微蹙的把她拉到了旁邊無人的角落。
“怎麼了,格子?發生什麼事了?”
“二……二哥,你怎麼來了?”
沒料到會在最狼狽的時候遇上二哥,貝格子尷尬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火速轉過身去胡亂抹了一把臉,她裝作沒事人一樣衝他笑,“這個點,你應該……應該在上班的啊。”
從兜裡掏出手帕,上前一步,輕捏住她的下巴幫她把臉上的餘淚和鼻涕擦乾淨了,貝司辰纔不緊不慢的回她的話。
“我辦事剛好從這附近路過,順道過來看看爸。”
被他溺的舉動和慣有的溫言細語感動,貝格子嗡着鼻子‘哦’了一聲,“這樣啊。”
抽回手之前,貝司辰體貼的幫她把碎髮往後別了別,“告訴二哥,是不是大哥又欺負你了?”
還沒等貝格子搖頭說不是,護妹心切的他轉身就準備上樓找大哥貝司瀚理論。
“這個混蛋,我找他算賬去!”
貝格子趕緊伸手拉住了他,“不是啦,不關他的事。”
“不是他纔怪,除了他還有誰會把你弄哭,你不用護着他。”
貝司辰不信,執意要上樓找貝司瀚算賬。
“真的不是他,二哥!”死捉着他的胳膊不放,貝格子急得狂咬脣瓣,好怕兩個哥哥因爲她生了嫌隙,“大哥他根本就不在上面,爸從昨天醒來就一直不肯見他,這你是知道的。”
她的樣子不像是在撒謊,貝司辰只好打消了上樓找某人算賬的念頭。
末了,他繼續猜測,“難道……是爸說了什麼?”
說起貝秉章,貝格子的心倏然又是一痛。
餘怒難消的把臉轉向一旁,她小聲嘟噥,“你自己上去問他好了!”
只當是自己猜對了,貝司辰嘆氣道,“你這個樣子,讓我怎麼放心上樓!”
“我沒事。”貝格子倔強的搖頭淺笑。
“都哭得跟個小花貓似的,還說沒事。”
貝格子正愁不知道怎麼跟二哥解釋,外套裡的手機突然響了,成功的替她解了圍。
找出手機,她笑笑嘻嘻對二哥說,“抱歉,二哥,我先接個電話。”
貝司辰點了點頭,示意她接沒關係,並很有紳士風度的往邊兒上挪了幾步,以免打擾到她。
電話是湛天丞打來的,貝格子一猜就知道肯定是閨蜜唐翩躚有了消息。
“天丞,有躚躚的消息了,對嗎?”
果不其然,天丞說躚躚已經回到許家,貝格子聽後,如釋重負的笑了。
真好,躚躚沒事。
“好的,我知道了。”
“我現在正好有空,一會兒就去看她。”
“嗯,拜。”
匆匆跟湛天丞講了幾句,雙方就結束了通話。
因爲隔得不遠,貝司辰雖然不清楚給妹妹打電話的是誰,但他依稀聽見了對方是個男人,不免好奇的問了句,“誰打來的?”
“一個朋友。”貝格子云淡風輕的答。
貝司辰再問,“男性朋友?”
貝格子無語的白了他一眼,二哥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八卦。
“二哥,你怎麼也跟……”跟貝司瀚一個德行!
貝司辰尷尬的聳了聳肩,“sorry,我好像問的有點多了。”
“不用道歉,我知道你也是關心我。”貝格子並不怪他。
從剛剛那通電話來看,她這是要出去,問她怎麼了她也不肯細說,貝司辰始終不太放心,“你去哪兒,我送你。”
“不必了,我自己打車去就好。”貝格子擺手拒絕了他的好意。
“你這個樣子,確定沒問題?”
貝格子好笑的輕哧一聲,“確定,我又不是小孩子。”
溺的摸了摸她的頭,貝司辰溫潤如玉的聲音盤旋在她頭頂,“在哥哥眼裡,弟弟妹妹永遠都是孩子。 ”
貝格子感動的眼眶又開始泛紅,“二哥,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煽情!”
“你嘴上叫二哥叫的親熱,可真遇到了什麼事卻從來不跟二哥說。”
“哪有!”
“有時候想想,我覺得我這個哥哥當的真是不稱職。”
“別這麼說,二哥。”
“我……我不是不告訴你,是有些事真的好……好難以啓齒。”
“實不相瞞,格子,其實我早看出來你和大哥之間有問題。”
“呃……”
“我一直單純的以爲他只是面兒上欺負欺負你,纔沒把這件事就沒告訴爸和葉姨,但我不知道他竟然……”
一想到她和貝司瀚是親兄妹,貝格子心裡就剜刀子一樣難受,她忙刷着胳膊打算貝司辰,“二哥,這件事就到此爲止吧,我不想再提了。”
意識到自己笨嘴拙舌的,貝司辰趕緊止口,“瞧瞧我這張嘴,真是不會說話,難怪茵夢她……”她不喜歡我。
“茵夢姐怎麼了?”貝格子詫異的擰了擰眉。
“沒……什麼。”收起眼底一閃而過的憂傷,貝司辰還是想送她一程,“你真的不要我送?”
“嗯。”貝格子語氣篤定。
“那你開我的車去見你朋友吧。”
說着,貝司辰伸手便去身上掏車鑰匙,車就停在外面的露天停車坪。
“你這丫頭,什麼都好就是太倔。駕照都到手好幾年了,爸說給你買車,你死活不要,我送你你也不收,我看你根本就沒把我們當一家人。”
貝格子擺手,不肯接他遞過來的車鑰匙,“就是當一家人才不要!”
“而且,你知道,我一摸方向盤就會想起秦阿姨,想起她我就會內疚。”
她不接,貝司辰只好把鑰匙裝回去,“傻瓜,那只是意外。”
“可我不這麼覺得。”自嘲的勾了勾脣,貝格子眼角眉梢皆染着抹不去的自責,“如果不是爸媽舊情復燃的消息傳到秦阿姨的耳朵裡,她現在肯定活得好好的。”
“二哥,我有個問題想問你,可以嗎?”
“當然可以。”
貝司辰隱約猜到了她想問什麼。
“大哥都那麼恨我,你爲什麼不恨我?還一直對我那麼好,對我媽也是尊敬有加,難怪你不怪我媽鳩佔鵲巢搶走你們的爸爸嗎?”
抿脣笑笑,貝司辰倒也不滿她,“說實話,一開始我也恨過葉姨,但是接觸以後我發現她人不錯。而且警察都說了,我母親的車禍只是意外,後來的事故鑑定報告也證明剎車早就存在隱患。要怪就怪她的司機福伯太大意,沒有引起重視。”
“至於你,何其無辜,我爲什麼要恨你。我母親過世的時候,你都還是個孩子,你能做什麼?而且你也是個可憐的人,那麼小就沒了父親。”
“到底是正義的化身,看問題的角度就是不一樣。”
貝格子聽後十分感動,能有這麼一個哥哥,尤其現在知道了他其實是自己同父異母的親二哥,她更是覺得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