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念氣喘吁吁跑回來的時候那兩人剛剛走。
羅晚晚似乎也沒有住在隔壁了,她們和那些黑西裝的人,一起上了幾輛車快速離開了。
他進院子裡來季菡正在搬那些被摔倒的花盆和植物,季念上前一大步焦急地問:“怎麼樣,怎麼樣,你沒事吧?”
“沒事。”
季菡看着他這樣緊張的樣子有些想笑。
季念健康的膚色上滿是汗水,脖子上的毛巾和身上的運動背心都已經溼透,健碩的胸肌隨着呼吸快速地起伏,明顯剛纔是很着急地跑回來的。
“我今天跑到山頂去了,接到爸爸的電話恨不得飛下來,結果還是沒趕上。”季念蹲下身幫季菡搬花盆,有些泄氣地說了句。
季菡笑着安慰他:“沒事,就那兩個人還能光天化日把我生吞了啊。”
季念抿了抿脣沒有回答,皺着眉細細地問她們說了些什麼,季菡簡單地跟他講了。
“沒什麼的,我看她們大概也是覺得這樣彼此僵着累了,想着最後互相攤牌一次以後都做陌生人。”季菡的想法非常簡單。
季念停下動作來,再問了些細節,季菡都一一答了。
一邊笑着他有些太大驚小怪了,一邊趕着他進去洗澡吃早餐。
早餐是爸爸親自蒸的包子,記得以前季菡最喜歡就是爸爸做的肉包子,餡美皮薄,可是那時候爸爸太忙,除了特殊的日子很少下廚。
季國生慈祥愛憐地給季菡夾了好多個,看季菡吃得開心他的眼中有了些水光。
昨天季菡聽他說完就跑出去了,他的很多話都沒有來得及對季菡說,可是現在看來似乎不用再多說了,她已經完全接受並且想明白了。
畢竟是十多年朝夕相處積累下來的緊密親情,哪裡是一句沒有血緣關係就能全盤否定的呢。
季念洗澡出來的時候季菡已經兩個肉包下了肚,嘴裡塞得滿滿的招呼季念:“快來吃早餐, 爸爸親自下廚做的呢。”
他眼神沉沉看了季菡一眼,沒有搭理她。
季念始終覺得剛纔羅晚晚和顧子茜來的事情有蹊蹺,雖然沒有跟她們兩正面打過交道,但是沒有人會這麼閒,大早上去到自己對手的家中,就爲了互攤底牌做陌生人?
可是他卻也始終想不到她們的目的,這樣的感受讓他心中煩悶得很,吹完頭髮出來,看了季菡一眼問爸爸:“那人跟你聯繫過了?”
“嗯。”季國生點頭。
他表情不變,依舊笑眯眯地看着季菡將碗中的食物全部吃光,他才轉身進去了房間。
季念纔開始吃,那邊小白就掙脫了吳嬸的懷抱,屁顛顛地跑過來這邊討吃的。
“小白。”
季唸對着自己這個小外甥真是難得的耐心好脾氣了,他彎腰將他抱到自己的腿上,一邊給他喝牛奶一邊問:“你媽媽剛纔不給你吃是不是呀。”
小白在季唸的腿上很乖,大口大口地喝牛奶,還會拉着季唸的手讓他給自己吃包子。
季念便將包子從中間分開來,讓他吃有餡的那邊。
看着這兩人這樣和諧的相處,季菡正想說話,那邊爸爸從房間裡走出來了。
“小菡。”
他語調低低地喊了她一聲,手中拿着兩個古老的信封。
季菡便朝着他那邊走過去。
季國生看着她沉沉地嘆了一口氣,欲言又止地開口道:“這是當初…你母親離開前留下的兩封信,她說有一天你要是知道了緣由就給你…”
說道這裡季國生停頓了一下,然後才微微黯然地說:“雖然我們都希望,永遠不要給你看…”
說完他將上面的一個信封遞給季菡。
見季菡的眼神依舊看着他的手中,他笑了一下解釋說:“另外一封,是給林先生的。”
季菡將那信封拿過來,古老陳舊的黃色信封被封存得非常完整,上面是娟秀卻不失力道的幾個字“吾女親啓”。
她的手有些發抖,眼中迷濛了一層霧氣,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想哭。
季國生的手也在發抖。
塵封的過去這樣子被牽扯出來,他心中也滿是感慨,當初蘇錦雲給他的人生帶來很大的起色改變,後來林旭巖又親手毀掉了這些改變。
其中的對和錯他也說不明白,只是覺得世事無常,冥冥之中都已經註定好了的。
“還有這一封…”
季國生將手中另外的信封遞過來,拉着季菡的手將信放在她的手心:“就麻煩你轉交給林先生吧。”
季菡臉色驟然一冷,連忙收回手,那封信就這樣掉到了地上去。
知道她心中必然有牴觸,季國生彎腰將信撿起來,動作依舊堅持着要給她。
他重重的嘆氣,眼中滿是感慨和千帆過盡的蒼涼:“小菡,去看看他吧,他畢竟…”
“他跟我沒有關係!”
季菡一下子站起來,斬釘截鐵地說了一句,就拿着手中的信封上了樓。
她從聽見蘇錦雲的名字到現在,總共才兩天多一點的時間。
但大概就是母女連心,那種從骨血里長出來的眷戀和信任,讓她對這個只活了短暫時間的女人充滿了憐惜。
季菡房間的門被關得死死的,她縮在牆角里將信緊緊地抱在胸口,想象着她當初懷孕生下自己的時候,該有多麼的無助和絕望。
雙手顫抖小心翼翼地將信拆開來,入目先是信紙上低落風乾的淚痕,將毛筆字跡化開來,泛黃的信紙也有些不平整。
蘇錦雲寫了一手好字。
文如其人,簡單利落乾脆,一張信紙條理分明,給季菡交代囑咐了她跟各家人的相處關係。
蘇家,蘇岱川永遠是她尊敬的父親,是她不孝是她有罪,季菡以後一定要代替自己善待蘇家的人。
季家,季國生是她的恩人老友,也會是季菡一輩子的家,讓她一定要記得飲水思源知道感恩。
林家,當初離開林旭巖是她自己的決定,她愛他不忍看他因爲前路莫名煩惱,再加上心中愧疚,所以才帶了錢財出逃,讓林旭巖永遠對自己斷了念想,讓季菡不要恨他,負心的人是她蘇錦雲。
最後一段纔是給季菡的話,蘇錦雲可能也是堅硬孤僻慣了,她這一段寫得微微有些怪異和艱難。
親愛的孩子,我看着你睡着的小臉哭了許久。
真的捨不得留你一個人在這孤苦黑暗的世上,但是我更捨不得,讓我這殘破無望的人生拖累你的未來。
孩子,媽媽真的很累了,我的這一生到處都是死路,我永遠贖不了自己身上的罪過,可你是無辜的。
你應該有光明的溫暖的未來,你應該有乾淨清白的家底。
不要怪任何人,有罪的都是我一個。
望你以後能夠心思開朗,不要似我一般陰鬱寡歡。
孩子,媽媽愛你。
季菡將這短短的幾行字看了好多遍,越看越覺得心疼和悲哀。
她口中慢慢地低低地喃喃吐出一句話,媽媽…我會聽您的。
說完又細細地看了一遍信的內容,將那些字跡和淚痕深深地印到心底去,然後將信又照原樣摺好,裝好,進去浴室洗澡。
出來蘇沛白的電話剛好打過來,他的語氣低沉溫軟:“怎麼樣,還好嗎?”
季菡停了一下,纔想起他問的是剛纔羅晚晚和顧子茜的事情,抿脣笑底氣滿滿回答:“當然沒事,都說清楚了。”
蘇沛白笑了一聲沒有再多問,之前季菡的那句話說得非常對,應該要給她信任,她不可能一輩子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生活着。
他把玩着手中的簽字筆,擡眼看着角落裡之前季菡用過的那臺複印機。
雖然時間已經過去很久,這臺機器早已經更新換代,但是他依舊捨不得扔掉,一直讓它待在原地。
勞累的時候一擡頭,彷彿都還能看見季菡一臉驚喜地對自己喊:“你看,下雪了!”
想到這裡他的眼神柔軟得不像話,繼續對電話裡講:“剛纔開完兩個會議,你吃早餐了嗎?“
“嗯。”
季菡點頭,轉身過去拉開衣櫃,將櫃子裡的行李箱拿出來。
一邊單手拉開拉鍊一邊開口問蘇沛白:“你有空嗎?我想去一趟鬆城。”
去鬆城?
蘇沛白一喜,口中的話還沒有問出來,季菡像知道他的意思似的,率先開口解釋道:“再怎麼,也得去見見那位傳說中的林先生啊。”
聽見季菡這樣的話,蘇沛白徹底放下心來,因爲她肯去見那人,就證明她是真的想明白了,接受了這樣的事實。
“好,好。你想什麼時候出發都可以,我隨時有空。”
季菡收拾好行李下樓來,季念抱着小白在沙發上,看見季菡他大大地鬆了口氣,將小白抱起來說:“你看你兒子,他硬要拉着我出去玩,現在外面太陽多大啊。”
小傢伙不管到哪裡,喜歡出去玩的性格怎麼也改不了,季菡上前去將小白抱起來,轉頭問季念:“爸呢?”
季念朝着她身後努努嘴。
轉過來,這纔看見爸爸和吳嬸也是一人拉了個行李箱,看見季菡疑惑的表情季國生爽朗一笑。
“就許你們年輕人出去玩啊,上回我跟吳叔在老家還沒有玩夠,現在準備回去多住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