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然的筷子停了一下，目光擡起，似愣怔，又似有些防備。
不過，在碰上樂童那抹清亮無塵的目光時，他眼底的防備又淡了一些。
“沒什麼。之前有個項目跟他有點關係，有些不明白我去問問。”
淡淡迴應，樂童輕輕點頭，“哦，原來是這樣。我就是好奇，你別多心。”
“好奇什麼？”蘇然笑問。
樂童眨了眨眼，“雖然我進公司時間不長，可也能看得出來我們總裁跟這位經理的關係好像沒有那麼兄友弟恭，所以我纔會好奇啊，你不是一直跟總裁走的近嗎？怎麼會有突然有事去找北辰經理呢。”
女人神色坦然，目光中卻帶着一抹探究……或者說，是質疑。
這個女人啊，她是在探他的口風吧，看他有沒有要跟背叛北辰寒而跟北辰子墨結盟的意思。
心念到此，蘇然也起了試探之意。
“這也沒什麼吧。我只是個生意人，並不關心他們之間有什麼恩恩怨怨。只要對我有利，跟誰接觸都沒什麼問題的。”
“可是就我看來，總裁就很好了，跟他合作對你一定更有利。”
樂童語聲堅定，眉宇間充滿了對北辰寒的信任。
蘇然見她如此認真，不免有覺得有些好笑，或者說他覺得這個女孩有點可愛，“哦，原來你是想提醒我一定要選對立場，然後堅定不移的站在某人這邊是不是？”
被他一語道破，樂童頓覺尷尬，蘋果般的圓臉上染上了一抹嫣紅，“我只是怕染染會傷心，也怕……”
話到這裡，她臉上的紅暈更深了幾分，下面的話也說不下去了。
事實上，她更怕的是他選錯了立場到時候結果會不好。
北辰子墨那個人，她雖不算了解，可就她看來能力上面是肯定不如北辰寒的。兄弟間的爭鬥，到時候一定是北辰寒勝出。
到那個時候，蘇然如果真的站在北辰子墨這一邊，那結果就可想而知了。
但是這樣的話她不能說，太過唐突不說，還顯得過於刻意。刻意討好，接近他。
她不想這樣。所以說到這裡，她突然又笑了笑，“沒什麼了，我就是怕染染會難過啦。你是她朋友，她肯定是希望你跟總裁能一直合作愉快的。”
那些話被她藏了回去。可精明如蘇然，早就從她閃爍躲避的目光中猜出了那後半句話想要表達的意思。
看來，他要修正一下之前對這個女孩的印象了。之前只認爲她個性爽朗，不拘小節，現在看來她還心思縝密，能從他去一趟北辰子墨的辦公室這樣的小細節中分析出這些問題來。
這個女孩……讓他刮目相看了。
心裡讚賞了樂童一陣，表面上他卻依舊是神色淡淡。
“你不用擔心這些。就目前爲止我覺得和北辰寒合作的還是很愉快的。”
話就到這裡停止，半個多餘的都沒有。雖他確定眼前這個女孩對洛染和北辰寒都沒有惡意，不過有些事情太複雜實在不適合她這種單純的小丫頭知道，還是不要說了。
蘇然衝樂童笑了笑，那笑容乾淨又溫暖，如冬日暖陽，讓人舒心。
“我信你。”樂童清脆的應了一聲。
蘇然點點頭，微微的勾着脣角，不再多說。
吃完了飯，二人就在餐廳門口分了手。樂童回了公司後也沒特地去把今天和蘇然見面的事情告訴洛染。
夜晚，剛剛華燈初上的時候，蘇然就在會所的包廂裡見到了北辰子墨。
顯然，對於這個約，北辰子墨也很着急。
木質褐漆的茶几上，蘇然已經泡好了香茶。這是一套功夫茶具，蘇然對茶道頗有研究，每個動作都做的優雅到位。
只不過他對面的人對這些很沒耐心。
“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
北辰子墨臉上的焦急之態讓蘇然心底漫過了一絲冷笑。單從淡定從容這點來說，北辰子墨差他哥哥的可不是一點半點。
“喝口茶再說，不着急。”蘇然笑道，端起茶盞遞給了北辰子墨。
北辰子墨一皺眉，接過了青花瓷的茶盞，卻沒有飲，而是隨手放在了自己面前。
“還是先說事吧。說完了再喝不遲。”
蘇然看他一眼，不緊不慢的自己端了一杯，抿了一口。
任由茶香在脣齒間蔓延開，他才啓口道：“也沒什麼要緊的事情。就是Phil的項目出了一點問題。我想着，這個項目是你給集團介紹來的，所以還是應該先找你說一下。”
“什麼？Phil的項目出了問題？”北辰子墨很震驚。
蘇然擱了茶盞，神色轉爲嚴肅，“是的。還是大問題。Phil研發部的人在一塊電路板的設計上抄襲了別人的專利。現在需要全部返工。但是我們和客戶籤的合同已經快到期了。這樣一來，交期勢必要延遲。對於這單生意，我和北辰寒都很重視。M．K和帝國集團也都投入了相當數額的資金。原本就希望通過這單生意打開歐洲市場。但是現在，合同違約，要承擔十倍的違約賠償不說，對方可是歐洲數一數二的大客戶，如此一來，我們沒有信譽度了，以後想要再衝擊歐洲市場也就難了。”
蘇然一番陳述加分析，說的北辰子墨的臉都白了。
包廂裡的氣氛陡然沉悶，北辰子墨覺得悶的喘不過氣來，煩躁的隨手扯了扯領帶。
過了好一會，他才道：“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Phil可是很有名氣的大公司，我們跟他合作開發產品，他們怎麼可能在關鍵的設計上出這一的問題？而且，我朋友，他……他也沒跟我提這個事情啊。”
“你朋友還不知道這件事。”蘇然淡然道。
北辰子墨又驚了一下，“這怎麼可能，這麼大的事情，他怎麼會不知道。”
蘇然冷冷的勾脣，“恕我直言。你那位朋友雖然是他們家族的人，不過他並不算嫡系，也沒有身在要位。而抄襲設計這種事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高層自然能遮就遮，能蓋就蓋，又怎會讓他知道？”
看蘇然的表情，北辰子墨就知道他已經把自己朋友查清楚了。實際情況確實也是如蘇然所說，他那個朋友並不是Phil集團裡什麼舉足輕重的人物。
當初那個合作計劃，這個朋友起的作用也只是從中引線，真正拍板的還是他上面的人。那人覺得
和帝國集團合作不錯，這才同意了。
可現在，居然出了這種事。就算責任並不在他，可這個項目總是他帶回來給公司的，造成了損失，他也難辭其咎。
北辰子墨又沉默了，臉色更比剛纔難看許多。
蘇然掃了他一眼，繼續在給他的煩躁加碼：“說實話，Phil的高層現在就是故意在隱瞞這件事。他們根本就沒有通知我們，只一個勁的找理由拖延。所以，北辰寒他也不知道。”
“什麼？”北辰子墨驚道，“那你怎麼知道的？”
“我？”蘇然笑笑，“北辰寒與我合作的目的就是想讓我出力去辦這件事。他自己好當個甩手掌櫃，坐等收錢。事實上，你這位大哥其實也沒有多信任你。他早已經預知到了這件事的風險，所以沒有讓帝國集團獨自吞下這個項目，而選擇與我合作。這樣一來，既有人出力，風險也分了一半給我。縱使事成之後利潤少一點，可總歸保險的多。你說是不是？”
“他……他竟然這麼想。”北辰子墨語聲艱澀，臉上帶出既驚訝又憤怒的表情。
當他知道公司要與蘇然合作做這個項目的時候確實沒有多想，只覺得這是公司正常的決策。他當初帶回這個項目的目的也就是想讓公司這些人知道知道他的能耐。
他要讓他們知道他北辰子墨在能力上也不輸給北辰寒。卻沒想到北辰寒自始至終對他就是懷疑的態度。
而現在呢？這個項目果真出事了。這要是讓北辰寒知道，大概他就要偷笑，就要等着看自己的笑話了。
越想越恨，北辰子墨雙目緊收，眼底已是一片厲色。
“北辰寒，這個狐狸，他是連我都防着。”
“這一點你今天才知道嗎？”蘇然淡笑，輕輕挑眉，那目光似針尖狠狠的刺了北辰子墨一下。
確實，北辰寒對他的防備，他早就知道了。今天會有這一出一點不奇怪。
許久的沉默之後，他又盯向蘇然，“你來告訴我這些是什麼意思？按理說出了這樣的問題，你首先告訴的人應該是北辰寒，你應該和他去商量怎麼解決，畢竟你們利益相關。”
“利益相關嗎？”蘇然頗爲譏諷的勾了勾脣，“我真怕他把我賣了。跟他這樣的人做生意就像走鋼絲，一不小心就會掉下去，摔個粉身碎骨。”
“那你找我又能幹什麼？這個項目我自始至終都沒有參與，現在出了這樣大的事情，你想拉我下水，讓我當替罪羊了？”
北辰子墨提高聲量，目光焦灼的盯着蘇然。
蘇然又是一聲冷笑，“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你還用我拉你下水嗎？你早就在水裡了吧。”
稍稍停頓，他又道：“你是這個項目的介紹人。Phil那邊還有你的朋友。如今項目出了事，你覺得你能摘乾淨？到時候你們公司董事會那些人恐怕第一個想的就是你。而北辰寒呢，正好，借這個機會打壓你。公司是損失了一筆錢，可這對他來說又算得了什麼。如果能趁機證明你實在能力欠缺，讓董事會那幫人從此瞧不起你，不服從你，這對北辰寒來說，恐怕比項目賺錢更有好處吧。”
蘇然一番話，說的北辰子墨冷汗淋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