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黃泉引路人

這聲音初始傳來之際,似乎還極遠,然則到句中則如同近在耳邊低語一般,但到最後句末,卻又如同飄忽到了極遠處。

我一陣失神,只覺腦子裡一陣眩暈,幾乎站立不穩,只想平躺下來方纔舒坦。

念蒼生伸手握住了我的胳膊,我纔在天旋地轉中勉強站穩了,止住身形,這時方纔看清楚,那水靈和月靈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竟多出一個長髮男子出來。

這男子一頭漆黑的長髮,臉色極爲蒼白,猶如終年不見陽光一般,兩隻眼睛半張不張,似乎沒有睡醒的樣子,歪歪扭扭的斜靠着牆壁,一副站都站不直的樣子。

“奈落大人!”月靈和水靈齊齊低頭道。

“嗯嗯,不用客氣……沒什麼事情,你們站這幹嗎,不累麼?”那男子長長的打了個哈欠,眼睛一轉,隨手拉過一張椅子,渾身如同沒有骨頭一樣癱到椅子裡,然後滿意的點點頭,不自覺的把兩隻腳高高的翹起,搭在了面前的電腦檯上。

水靈眉頭一皺,似乎想說什麼,但終究忍住了。

“好了好了,該做什麼就做什麼,看着我幹嘛啊?”那男子扭動一下身子,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

月靈和水靈對視了一眼,又看了看對面那兩隻儼然已經如同龐然大物一般的上古兇獸,臉上突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就在片刻之前,這個奇怪的慵懶男子還沒有出現的時候,這兩個傢伙看到陡然變得巨大的九嬰和畢方時都是一臉苦相,而現在有了這男子在場,竟然馬上變得篤定起來了。

而月靈和水靈面前的兩隻幾乎已經頂到天花板的那隻巨大九嬰和火鳥畢方,那肥鼓鼓的身軀陡然又如同吹了氣的皮球一樣,迅速膨脹起來。

我和念蒼生呆了呆,一起扭頭往向小蘿莉龍。

這沒心沒肺的銀髮蘿莉乘着我們的注意力都被那突然出現的奇怪男子所吸引,不知道什麼時候又一次將雙手十指環繞,結成了那古怪的手印,配合她那已經長至半腰的銀色長髮,又開始催動九嬰和畢方的暴漲起來!

我的小姑奶奶!你再這麼折騰下去,老牛唯一留下來可供我們棲身的房子就要被這兩隻肥肥蠢蠢的九頭蛇和紅烏鴉給拆掉了!

然而,我和念蒼生都還沒來得及出手阻止這膽大妄爲的銀髮小蘿莉,就見那原本已經頂到天花板上的九嬰和畢方又以更加迅猛的速度飛快的變小起來。

如果說小希之前捏個印訣增幅靈力,催動兩隻召喚獸靈身型膨脹是吹氣球的話,那現在這兩隻不斷縮水的獸靈就如同被誰在臌脹的氣球上扯了個口子,急劇的塌癟下來。

不過眨眼功夫,那先前已經有幾分小怪獸模樣的九嬰和畢方,又回覆成了之前迷你版的寵物形態。

小蘿莉龍則是面色蒼白,似是有些站立不穩,兩手猶自維持着那古怪的印訣。

“嘖嘖嘖……不愧是上古龍神的意念體,使用一個最基本的靈力擴大印,就能夠召喚出三成實力的九嬰和畢方。”那慵懶的長髮男子如同一攤爛泥一般癱倒在椅子上,幾乎都要滑落到地板上去了,手裡把玩着一枚小小的圓球。

那圓球晶瑩剔透,微微滲出瑩瑩的光華,在那男子手中不斷旋轉,發出嗡嗡的聲響。

那男子張開了口,一口將那圓球含到口裡,閉上眼睛吞嚥了下去。

“不錯……好精純的靈氣!”那男子愜意的閉上了眼睛,一副老饕品嚐了美味的模樣。“呃,嗯……話說,你身上的靈氣多得不像話,能不能再弄些出來,讓我接着嚐嚐?”

這傢伙,竟然巴巴的望着小希,滿臉都是垂涎欲滴的神情,就好像看着一盤極大的美味佳餚似的。

小蘿莉龍本能的縮了縮身體,躲向我身後。

這時我才發現,她那原本已經垂落至半腰的銀白長髮,竟而又回覆到齊耳的短髮了。

“小妹妹,你可別真的再催動靈力了哦!”那月靈突然笑吟吟的插口道:“奈落大人的落穴能力,可是專門一切靈氣生物的剋星,你那幾只上古兇獸得來不易,可別……”

“月靈,你很囉嗦。”奈落忽然輕輕的說了一句。

話語聲音不高,可是月靈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忙不迭的閉上了嘴。

奈落嘆了口氣,又將自己坐姿調整了下,讓自己更加舒服點,然後半眯着眼睛,說:“好了,我也有些倦了,你們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吧!”

冰靈和月靈齊聲應諾,踏上一步,向畢方和九嬰逼了過去。

九嬰和畢方的威能大小,全靠小蘿莉龍本體的靈氣提供,畢竟它們只是崑崙世界裡面的那些個兇獸異禽的一滴本命精血所召喚而來的投影,雖然能力一般無二,但終究不是本體,所以全部要靠召喚它們的主人供給靈氣作爲後盾。而現在小希似乎被那奈落吸去大半靈氣,已經不足以提供兩隻兇獸過多的靈氣作爲戰鬥能量,所以這兩隻兇獸只能如同小寵物一般立在地板上。

雖然如此,九嬰依然昂起九顆人面蛇頭,兇相畢露的吐着信子。而畢方更是勉力撲扇着翅膀,飛至九嬰頭上,掙起一身依然黯淡不已的火羽,向對手發起威脅。

可惜這兩個小傢伙如此的張牙舞爪,卻因爲身形比例問題,實在沒多大威懾力,反而有些荒謬的可愛感覺。

小希在我身後緊緊抓着我的衣襟,身形顫動,將那兩隻徒勞的擋在我們身前的兩隻q版小怪獸收回了虛空。

“這纔對嘛!”那月靈笑容滿面的道,“何必呢?我們只是執行天道循環的職責罷了,你們何苦阻擾我們,早點收手多好……”

水靈似乎很不屑跟這多嘴多舌還愛假笑的女人爲伍,略微退了退,從懷裡摸出一管玉簫。

“等等!”月靈突然猛的回身扯住了水靈的手,臉上笑容不減,可是言語中卻漸漸透出絲絲寒意。“八隻回收執行者的事情,就這麼算了麼?水靈妹妹,暫且不忙着召喚新的回收執行者吧,這件事情還沒完哦……”

月靈轉向那一臉無聊的倚在座椅中的奈落道:“奈落大人,先前有八隻回收執行者就是毀在他們的手裡,這可是我們僅有的二十四隻回收執行者中佔了三分之一的數量,月靈認爲……”

“你想說什麼?”奈落不耐煩的打斷她。

“這樣的,這白衣小子身後有一隻很強的兇靈,曾今就是那隻兇靈,一擊就把那號稱七靈使者裡身體最強的金靈的手臂都打折了,月靈以爲,如果奈落大人可以吞噬掉這隻兇靈,那麼不但可以彌補我們組失去的回收執行者的損失,而且對於大人你的力量更是大有裨益,五位黃泉引路人中,只怕就屬奈落大人你……”

說到這裡,月靈停住了話頭,就這麼低着頭不語。

可是,站在她身邊的我,分明看見月靈的眼睛裡露出一絲狡黠的光芒!

該死的!這女人還記恨當日背後靈打折了她的手臂那件事情,可是現在她隻字不提,僅僅是拿金靈被打傷來說事,反而鼓動起這莫測高深的奈落來吞噬背後靈了!

“月靈,你擔任七靈使者有多久了?”奈落沒有理會月靈的話,反而開口問起了另外一個不相干的話題。

“……已經有三年了。”月靈沒有料想這奈落竟然會問這個一個莫名其妙的話題。

“很好!”奈落笑了起來,“三年,時間也不短了。再問一個問題,在我換任到你這一組之前,末離沒有跟你說過我的事情嗎?”

月靈身體微微一顫,頭垂得更低了。“末離大人沒有說過,月靈也不曾聽過……”

“很好!”

下一刻,月靈驚叫一聲,身體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身體顫抖不已。

“唉……我雖然恨懶,但不代表我是傻瓜呀!”奈落一臉的憂愁狀,若有所思的擡起頭,看着自己手掌心一枚月色光華的圓球。

“你說,你的這枚本命元丹,我是不是要吞到肚子裡去呢?”奈落和藹的低頭看着跪在地上的月靈。

“奈落大人!不要啊!!月靈知道錯了!!!”月靈如同見到天底下最可怕的事物一般,渾身抖若篩糠,驚恐的望着奈落手上那枚月華光球,有心想要撲上前去,卻又不敢。

“嗯……我跟末離剛剛換任,可能你不明白我做事的方式,好吧,這次就饒了你……不過,你可以要記着哦,奈落雖然恨懶,但是絕對,不是傻瓜!”奈落把玩着那枚月華光球,說到最後,語氣漸漸轉冷。

月靈連連點頭,竟是話也不敢接了。

奈落手指一彈,將那月華光球彈向月靈,那光球甫一及體,就融入月靈身體消失不見了,直到這時,那月靈才如釋重負的長長喘了一口氣,可是身體癱軟,一時之間竟然無法站立起來。

“好了!”奈落滿意的點點頭,擡眼望向我們,“抱歉,讓你們見笑了,你們知道的,這下屬呀,不是自己親手帶上來,總歸不聽話的。別看這小姑娘成天笑嘻嘻的,誰知道她滿腦子什麼壞水,是不是還偷偷在背後罵我這個新老大除了會吃靈力之外,什麼都不會……”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這傢伙喋喋不休的數落自己下屬如何的不規矩,一下子完全扭轉不過來思維,——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人啊,先前處理月靈的時候那般陰狠果斷,以及現在如同老婆婆一樣絮叨,完全就判若兩人!

“……嗯,就是這樣,那現在,你們能不能也給我一個交代?”奈落羅裡囉嗦的講了一大通廢話之後,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

“什麼交代?”我下意識的回道。

“你身後那小妹妹的九嬰,咬死了我八隻回收執行者的事情呀!”奈落滿臉的理所當然。

我楞了楞,問:“你剛纔不是已經識破那女人的挑撥了麼?”

“哎呀!看破歸看破,處理歸處理嘛!嗯……難道你覺得,黃泉引路人屬下的回收執行者,死了就這麼死了麼?!”話語說到最後,竟然又是一股說不盡的陰冷殺伐之意!

這一次,我終於明白爲什麼月靈如此的恐懼了!這喜怒無常的奈落在嬉皮笑臉之際,你完全感覺不到他有什麼特異之處,可是當他變臉轉爲陰狠的態度時,那種幾乎有若實質的殺意絲毫不加掩飾的撲面而來,令人覺得全身肌膚就如同被千萬根細針扎着一般。

這種感覺……就跟在喚靈陣裡面被那巨大的靈氣龍的龍威壓迫着一樣!難道說……這看上去慵懶如同無業遊民似的奈落,竟然有着與那龐大的靈氣龍不相上下的能力麼?

好在這奈落的殺意轉瞬即逝,他望了我和念蒼生兩眼,突然又轉回那種懈怠的神情,我們頓時覺得身體一鬆,那種被巨大殺意壓着喘不過氣來的感覺終於消失了。

奈落奇怪的打量着我和念蒼生,說:“咦……你們兩個,不過是普通人的體質嘛!可是怎麼能夠看得見我們呀?呃……難道說……”

奈落眼睛裡閃爍出攝人的精光,突然一下坐直了身體,大聲說道:“哇!雙瞳?!竟然是雙瞳??”

我和念蒼生對望了一眼,覺得這一幕實在匪夷所思,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忽軟忽硬的奈落。

“啊哈哈……居然是雙瞳啊,人間界好多年沒有出過雙瞳了吧?現在竟然一下子出了兩個!這是多大的概率呀……”奈落興奮了起來,拍着椅子扶手連聲道:“兩個小子,你們是打小就有這雙瞳的麼?”

“不啊,我們是在太平……”

我剛要告訴他我們是因爲做了那太平御覽任務纔得到的雙瞳能力,話還未說半句就被念蒼生捂住了嘴。

“……我們是在太平間裡面因爲不小心看到了鬼,所以才突然有了這雙瞳能力。”念蒼生一本正經的告訴奈落。

奈落狐疑的望着我們,皺着眉頭道:“太平間?那裡也就是陰氣重些罷了,沒至於能夠促發雙瞳的啊……”

念蒼生打斷了奈落的自言自語,不讓他繼續思考下去,搶着說道:“我們先前並不知道那幾只怪物是什麼回收執行者,所以纔不小心傷了它們,現在既然已經這樣了,那您覺得應該怎麼補救才行?”

奈落似乎心情極好,揮手道:“算了算了,不就是幾隻打雜用的蠢靈罷了,死了就死了,沒有了再去搶幾隻來就是了……不過,你們也知道要補救呀……那好,你們兩個馬上加入我這一組吧!”

“什麼!”我驚訝的脫口而出,“加入你這一組?你……”

念蒼生又使勁扯了我一下,阻止我繼續說的話語,說:“上窮碧落下黃泉,三途之河與忘川之水的守護者……你是指十二黃泉引路人是嗎?”

“十二黃泉引路人個毛線!”奈落突然爆了句粗口,道:“只有五個了,其他都死差不多了!”

念蒼生楞了楞,旋即又繼續說道:“很抱歉,我們不想加入。”

“你確定?”奈落望着念蒼生,面色開始變冷。

念蒼生笑了笑,說:“十二黃泉引路人,似乎沒有強迫普通人加入的先例吧?況且,歷來只有外人哭着喊着求着諸位大人要求拜入門下的,您不至於淪落到求我們加入的份上吧?”

“而且,是您自己說的,不計較我們殺死那八隻回收執行者的過失了,怎麼?您現在要反悔了麼?”念蒼生微笑着說話,再不說話,只是站在那裡看着奈落。

奈落面色陰晴不定,一會兒面露猙獰,一會兒滿臉微笑,頃刻間竟是變了好幾變。

“嘻嘻!”奈落突然大聲笑了起來,“你這傢伙很有意思呀!先用言語擠兌住我,然後旁敲側擊的告訴我,如果強求你們加入是一件很掉份的事情,讓我不好意思強行出手來抓你們加入。嗯!你很有意思!”

念蒼生安靜的望着奈落,也不說話,一副“你知道就好”的樣子。

奈落絲毫不以爲忤,反而臉上的笑意益發的濃烈起來。

“那,你覺得他該如何呢?”奈落一指身邊那已經被我們遺忘多時的艾米。

我扭頭看向艾米,這傢伙滿臉無辜的坐在那裡迷惘的四處張望。原本作爲事件的主角,我們是因爲他纔跟月靈水靈起了爭執,更引出了這個神秘莫測的奈落,可是奈落一頓攪局,我們竟然都把艾米跟放在一旁,都要忘記他的存在了,全然被這奈落牽着走去了。

“既然你們不想加入,那麼我只好勉強把他的事故給解決掉吧!月靈……”奈落一臉的輕鬆。

“在!”月靈強打起精神,連忙跳起來應道。

“再召喚幾隻回收執行者過來,回收掉這個徘徊靈吧!多少也不枉費我們出動一趟。”奈落倦懶的伸了個懶腰,又回覆到先前那懶洋洋的神態。

月靈連忙應諾,從腰間拔出一管根水靈手裡差不多模樣的玉簫,就待開始召喚。

“等等!”我大急,搶上前護住艾米的身前,“他又不是故意成爲徘徊靈的,他只是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亡了,你們這樣吸收他的記憶,他會失去所有存在的記憶的!”

念蒼生長嘆一聲,默默走上前拍了拍我的肩膀。

“做什麼?”

“你這傻瓜客服……你都看不出人家是故意以退爲進逼我們答應的麼?”念蒼生看白癡一般看着我。

我呆了呆,再看那奈落,果然這傢伙得意洋洋的蜷縮在椅子上,正開心的將兩條腿搭在桌子上,一副“看你不上當”的表情。

嗯……我貌似的確有些白癡……

“好吧!我們不要兜圈子了!”念蒼生不再理會我,轉頭望向奈落,道:“你想要什麼,我們想要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那麼,你敢不敢跟我們賭上一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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