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甦醒還不是被你們鬧的?”香球收了幻象,指尖靈力噴薄具化成巨大的黑色蠍子,他輕輕站在蠍背,“你老實說,那個盜犬蟲皿’的獵妖師和那隻狼妖跟你們火蟻族是什麼關係?當初潛入苗寨的是他們兩個,但挖通地道瞞過苗寨結界的卻是你們火蟻族吧?”
蟻后再三權衡,咬牙說出四個字:“無可奉告!”
香球臉上的笑容終於收斂了,妖神噬殺的本性顯露出來:“哼!如果你以爲我拿你沒辦法,你也未免太小看我這個蟲族領袖了!蟲族之中,除了蟲王,還沒有誰敢跟我矯情!我給你機會,是念在你雖然來自域外,但終歸是蟲族,修行不易,化形更不易——現在機會沒有了,我可以親口告訴你,你的肉身將被我打爛、靈魂被我收入‘蟲蠱’,我要把你煉成器靈!”
巨蠍揮舞大螯,彷彿兩隻帶齒的黑鋼鍛造的大剪刀剪向蟻后。蟻后想要飛身騰空,卻發現暫時失去了飛行的能力;舉矛相抵,矛和螯相撞發出金屬撞擊纔會產生的火光。
以巨蠍的體量,它的力量何其巨大,蟻后縱有靈力做爲支撐,仍不免雙臂發麻、氣血混亂翻涌。螯剪的勁力還未完全卸除,半空中暗光一閃,蠍子尾巴的倒鉤毒針快如閃電甩了過來。巨蠍的大鋼鉤可不是香球鞭梢的小鋼鉤,只消一下就能將蟻后的身體扎透。蟻后強行提氣,張口朝蠍背的香球吐出烈焰,整個空間爲之大亮。
香球不躲不避,後背雙翅扇動,靈力攜裹強勁氣流將烈焰分吹開來。再看巨蠍剪螯之下,蟻后已經不見蹤影。香球冷笑:“土遁麼?哼,任你什麼遁術,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蟻后!”另一邊狼狽應戰的狄薔不合時宜地發出一聲喊,不知是在求救還是在爲蟻后擔心。她已經完全被毒蟲靈體壓制住了,幾乎沒有勝算。
香球終於非常嫌棄地朝那邊瞄了一眼,以鄙夷的語氣對毒蟲靈體說:“連一隻小小的火蟻妖都搞不定,虧你也有臉妄圖控制‘蟲皿’而取代我!好好看着吧!”
黑暗中一陣勁風,狄薔慘叫一聲摔出老遠,當場昏死過去。沙沙沙摩擦岩石和土沙的聲音,半空中兩隻熒熒發光的燈籠——那可不是什麼照明設備,而是某隻巨獸的兩隻眼睛。毒蟲靈體以夜視妖眼細看,竟是一條黑鱗大蟒!
震驚萬分!
毒蟲靈體並不訝於黑鱗的體量,畢竟黑蠍也是一隻巨物;他只是訝於,這種龐然大物何時出現他竟一點知覺也沒有。蠱神畢竟是蠱神啊,能稱得上一個“神”字,段位之高確實不是一般蟲妖可比的。
香球不再說話,毒蟲靈體就識相地站在原地乖乖不做聲。狄薔那種炮灰自然沒有誰去搭理她,活着死了無關痛癢。
蠱神不離開現場,也沒有再度施法追擊蟻后,自然地,一切都像他自己說的,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蟻后遁地欲逃,卻發現無數折彎的鋼刀從不同方位斬向她。地底能有多少迴旋的餘地?她只能運足靈力化出球狀結界抵擋,一時相持。近看了才知道,那些折彎的哪是什麼鋼刀,而是一種巨大生物的彎足!四周泥土一陣微顫,蟻后驚恐看到一隻巨大的黑色蜈蚣亂舞着如刀的鉤足向自己撲來。蜈蚣最前頭那一對鉤足妖光閃閃,一看就知道帶毒。
“蠱神……”蟻后恨不能將那個看來純真無邪的少年亂矛刺死,但現實是,她自己被一圈“折角彎刀”圍住,幾乎失去行動能力。
黑色巨型蜈蚣大約知道蟻后絕非善類,它並不直接上前撕咬,而是昂頭對準蟻后吐出毒液。
蟻后暗叫該死,她這護體結界可以抵擋純法術攻擊和純物理攻擊,偏偏毒素很難被歸爲法術攻擊還是物理攻擊。毒液噴到結界上,結界的靈光立刻減弱,嗤嗤聲中,結界壁彷彿棉布被火燙,不斷被腐蝕,漸漸出現窟窿。
化形以來,蟻后從未像現在這樣無助和惱憤過。火蟻好鬥的性子被完全激起,她兩眼發紅,縮回一隻手掐訣:“爆!”
……
爆動從地底傳來,蟻后伴着火光和泥土碎屑破土而出,一隻巨大的黑色蜈蚣緊隨亂咬。
“真是亂來!火蟻族有天生技能‘炎爆術’你們不知道麼?火蟻族的高手可以把靈力具化成各種各樣的炸彈,你們仗着我坐鎮現場就馬虎亂打可不行!”
香球依然站在蠍背上,大雨不能淋溼他的身體,更不能打斷他的興致。巨蠍的左邊有一條黑色巨蟒,巨蠍的右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隻同樣巨大的黑色蟾蜍。毒蟲靈體獲准站在高高昂起的蛇頭上,靈體自帶白色靈光,成了現場唯一的“照明工具燈”。
大蜈蚣終究沒有咬上蟻后,蟻后卻也沒能安全逃脫。她從地底縱出來,身在半空就被一張大網粘住。纖細微毫的蛛絲,就算陽光正好也未必一眼能夠注意到,更何況此時烏運遮天光線昏暗?八角的網型一重又一重延伸,似乎沒有邊際,倒垂而下的巨大黑蜘蛛轉動它八隻黑汪汪的單眼和複眼打量着蟻后,似乎隨時準備一口吞下獵物。
由於四肢全被粘住,蟻后變辦法掐訣施法,放不出“炎爆術”。她不肯認命,再次張嘴噴出火焰,這一次的對象是蜘蛛和蛛網。大雨中不散的火焰,自然不是凡火。
同樣的小心機,想讓蠱神和他的“小夥伴”上當兩次,顯然不可能。大蟾蜍呱一聲噴出若大一片妖霧,霧氣裹住蟻后的妖火,蜘蛛和蛛網毫髮無傷。
蠱神的寵物別具靈性,蜘蛛差點被算計,它也怒了,八隻曲足勾動蛛絲,彷彿琴師深演奏一般彈了起來。蜘蛛當然不可能真的奏出聲音,但蛛網在它的控制之下以一種詭異的頻率震動,震得蟻后暈眩欲嘔。混亂之中,蟻后不小心吸入大蟾蜍的妖霧,更是恍恍惚惚失去行動能力。
蜘蛛見狀,爬過去用腹部毒刺在蟻后身上紮了一下,然後嫺熟吐絲將蟻后裹成一個大糉子,眼望着香球等候發落。
香球連嘖了好幾聲:“如今這世道,天地間靈氣如此稀薄,化形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好不容易化形了,那就應該隱居潛修或者歷世行善,境界和功德都足夠了,將來白日飛昇不是沒有可能。你們看看這隻母火蟻,化了形卻百般作死——你們評評理,這可不是我要弄死她哦,我給過她機會的,是她自己不珍惜!”
旁觀者無非五隻巨大的毒物和一隻毒蟲靈體,這六隻都受蠱神控制,哪能說出反駁的話來?它們追隨蠱神的時間不短,都知道蠱神的性格,本來也不敢對蠱神指手畫腳。
香球拍拍手,自顧自笑了:“沒人反對麼?那我只好忍住心痛把她煉成‘蟲皿’的器靈啦!”字裡行間哪有什麼悲傷的語氣,分明就是理所當然。
眉心間的印記聚成一個白點飛出來,白點變大成一個白球,白球吞吐光芒產生吸力,“蟻后牌糉子”被整個吸進白球。
看不到蟻后任何掙扎、聽不到蟻后任何詛咒和慘叫,白球在半空中像地球儀一般自轉,又像是一個特殊的無火煉丹爐錘鍊爐中藥材。
雨勢終於開始轉小,香球再一次把白球收回眉心變成印記,又順手把五隻毒物和毒蟲靈體收了,振翅而起:“看來尼羅哥哥已經把事情辦好啦,可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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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寨離猛洞河不算太遠,銀龍出世,苗子裡視力好的人們看得非常真切。
沒有任何流竄的火蟻妖襲擊村子,大巫女姬鳶感應着那個方向的靈力波動,發自內心地感慨:“神獸就是神獸啊……這降雨的能力……”
暴風雨是短時的,雨停雲散、日出虹現,有兩個人從半空降到大家面前。
劉星宇或許是人羣裡唯一認得尼羅的,當他看到尼羅和香球手牽手的親密狀,整個人都懵了——腦回路太短轉不過來,當初劉星宇和鹿笙被尼羅算計,事實上是香球促成了他們跳到坑裡。據說,尼羅是被香球封印的,這兩個應該是仇人纔對啊,這算什麼,相逢一笑泯恩仇麼?
大家想要圍上去問東問西,卻在尼羅的神獸低氣壓下不敢靠近。香球也沒有教育尼羅的打算,隔着一段距離對大家說:“好啦!火蟻妖羣已經被我身邊這位尼羅先生引發山洪一鍋悶了,縱然有幾隻逃出去的也成不了氣候,咱們苗疆算是太平啦!”
月亮山的巫師和蠱師們無不歡騰雀躍,以後單獨出寨再不必提心吊膽了。
別人關心大局,劉星宇獨獨關心鹿笙,他還沒開口,香球就以抱歉的口吻說:“可惜,大巫師鹿笙被蟻后打落跌入蟻羣,受萬蟻吞噬,屍骨無存!”
劉星宇如遭雷擊!其實他看到回還的兩人裡邊沒有鹿笙,心裡已經有了一定的準備,但心底強烈的希寄還是讓他對真相抱有一絲僥倖。他自己也想不到,知道真相之後他竟然……無力發出吶喊、無力質疑真相、無力流出眼淚……他眼前的一切突然間變得蒼白,他身體裡某種支撐自己的力量瞬間被抽離。
鹿笙死了?怎麼會這樣!?